这也太巧了。池毅心想。
“我姐把这处房子给我了，想着离学校近——”他顺着对方目光往下移，发现对方手上还提着垃圾袋。
“我出来丢垃圾。”焦景予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扔完垃圾准备回自己家的时候被叫住。
“进来坐坐？以后就是邻居了。”
“这是我姐名下的一套房子，”池毅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递给对方，“她就在这里住过两三次，闲置了。没想到这么巧，正好在你家对面。我来的时候还觉得这地方格外熟悉，没想到正好撞见出来丢垃圾的你。”
焦景予嗯了一声，“我帮你打扫。”
“好，一起。”
两人闲来无事，也睡不着，花了半小时把屋子从内到外都扫了一边，格外干净。
池毅倒在沙发上，整个人瘫成一坨泥。
落地窗还挂着一些水珠，不影响欣赏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
站在窗户前的焦景予静静看向某处车水马龙的行道，从这里看去，闪着点点星光，他转过身对沙发上的人说：“我回去了。”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
一次性拖鞋在地上发不出什么声响，就算出声，外面偶尔传来几阵微妙的嘈杂声也会掩盖住。
他蹑步走到沙发前，看着躺在上面的池毅摆着一个四仰八叉的造型睡得正香，无奈扬起嘴角。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的头发，又凑近了几分。
呼吸扑打在对方脸上，熟睡的少年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反而还咂巴了两下嘴。
似乎做梦了，焦景予心想。
理智与感性在黑夜中来回拉扯，形成无声的拉锯战。
正当理智那根弦即将松动之际，面前池毅的忽然动了一下，将搭在外面的腿直愣愣垂到沙发上。
无意间轻轻扫过焦景予腿上，怪痒。感到自己某些地方略微异样，像是幻境，难以分清。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涌动着不明的情绪。
如果能在靠近一点就好了，如果能在这里——
理智拉回了他。那只触碰过发梢的手指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对方额前的碎发轻轻拨弄开，避开了脸颊。
他从卧室拿了毯子回来给他盖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楼道里的灯适时亮起，泛着微黄的光。
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手机显示几条消息，是妈妈发来的。
妈：我有事出差去，你好好把握机会！
妈：我看出来了你小子当初初中喜欢的就是他吧？什么都不用说，妈支持你。
妈：但谈恋爱也得高考毕业了再…哦不，别被发现就行，发现也别怕，有我！
焦景予哭笑不得，他的母亲虽然是事业上的女强人，可也是生活上的小女生。起初初中那场八字没一撇的暗恋情书被发现的时候，他以为他的妈妈会产生厌恶情绪，却没想到李女士只说了一句话——
“有喜欢的人了？真好，成了带回来让我看看。”
这句话焦景予一直记着，于是生日这天把人带回家见了一面。
还没追到，甚至都没有苗头，但他就是迫不及待。
他拿起手机回：您早点睡。
妈：今儿带他来是已经追到了？
焦景予躺在床上：还没有。
怎么可能这么快？他将手机静音放在床头。又打了个哈欠，床头柜里的一张照片拿出来欣赏好一会儿才放回去入睡。
周日一早，池毅被敲门声惊醒。
顶着爆炸头看猫眼，焦景予穿着休闲服站在门口。
一边开门一边犯瞌睡：“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说话间对方递上一份早点：“八点，不早。”
池毅那鼻子可谓和狗一样灵敏，立马就闻出来那是小笼包和馄饨，一双狭长的眼睛立马放光。
“真客气———”
见他这么狗腿，焦景予进屋换鞋，看着他吃完早饭心满意足又要钻被窝睡觉时，一把把他拦住。
池毅：？
“今天吃完教你学习。”
说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堆书和习题。差点把池毅给吓个半死，直愣愣被口水噎了一下。
然后开始猛咳——
“咳咳咳……”
脸憋的通红，嗓子又痒。池毅又是一个生来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架势？好在焦景予冷静，赶紧上前轻轻拍他背。
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焦景予的掌心有什么魔力，每拍一下咳得更重。
“水——咳咳…水——”
没一会，焦景予端来两杯水，扶着他的后脖颈慢慢喂。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水珠顺着下滑，一路躺进宽大的睡衣领子里…
眼睛慌张往旁边一移，手却抖了一下。
水洒得更多了，直接湿了池毅胸前一片。
白色的布料本来就容易浸湿，现下更是让人一览无余。
终于，池毅好了很多，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往床上一倒——
“真舒服…”池毅脸上还没有褪下绯红，但淡了些，嗓子依旧有点沙哑。于是他决定使出计策，一手拽住焦景予衣角，晃了晃，“今天不学了好不好？”
明明是如锈划过的糙哑声，换做任何人听都会引起任何的不适。可焦景予偏偏没有，反而很受用。
将水杯放在一边后，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抬手摸了摸鼻尖，“不行。”
池毅是一个好久没有学习的人，一下子让他任务量加重肯定受不了，何况这还是周末。
面对这般拒绝，他心不死，干脆一把把人拽了下来，然后像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
只见焦景予半边身体被一只手臂和一条腿压着，‘八爪鱼’还在他旁边一直无意识撒娇。
“求求你了学霸——”
“你是我的好同桌——”
“今天不学了吧？”
“……”
焦景予皱皱眉，即使自己心跳加速，脖子被喷的一片发痒，还能佯装淡定。
“起来。”
池毅更凑近了：“答应我就起来。”
“太近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的语气过于严肃，池毅不在开玩笑，利索地从床上弹起，生怕惹到他不高兴。
焦景予看着他的样子，无奈道：“我不太喜欢被人这样抱着…”
池毅有点尴尬，丢下一句“上厕所”，溜之大吉。
蹲马桶的时候想了半天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让人产生不适的感觉，毕竟他和发小就是这样长大的，可以说何游屁股有颗痣他都能闭眼指出来坐标。
而且身边的男生平时也大大咧咧，不害臊说些浑话。即使自己不参与不开口，但偶尔搂肩搭背、抱在一起也很正常…
之前他搂焦景予肩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个反应。
算了，也许人家就不喜欢这样吧，以后跟他保持距离就是了。
一出来发现焦景予站在门口，那张脸依旧好看。目光往下一晃，对方肘间夹着书本，大概是打算安排学习。
“今天复习——”
“我自己去房间看书。”
说完，不给焦景予一个反应，以最快的速度进屋子，一气呵成坐在书桌前，兴致勃勃拿出物理书——
“老子可是初中考过年级前五的人，这高中物理还能难哪去？”
十分钟过后，他似懂非懂的做了一道题，结果一对答案——全错。
有点汗流浃背了。池毅心想着翻开解析，大致解题思路他只能理解一小半。
本来陵城三中就不如一中，他手上做的物理题还是三中自己出的，说是最基础的一套题。
还记得物理老师那句“给陵城七中的吊车尾正确率都能高达百分之六十。”
看着自己书上的红叉，还有乱七八糟的笔记，他狠狠叹了口气。
“…我就不该打击自己。”
他趴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正准备是悬梁还是刺股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
除了焦景予还能是谁。
“有事？”
焦景予在门口：“嗯。”
“什么事？”
门那边静了一瞬，下一秒想起声音，“清明节过后有模拟考，你想不及格？”
“………你进来吧。”池毅妥协。
焦景予一进来，就看到池毅生无可恋地闭眼躺在那。
“你说，人为什么要学习。”
焦景予没理他，径直拿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物理？”
“不是为了物理，是为了真理。”
池毅猛一抬头，顶着一窝因烦躁被揉乱的头发，“你说我初中也没这么——怎么现在连个解答都看不懂…”
焦景予不说话也不回答，只是默默把他写的题拿过来看。谁知旁边这人又开始自言自语。
“我该不会真的傻了吧？”
“嗯，”焦景予敷衍回答，然后将习题递到他面前，“你这里思路偏了，原理错了。”
说完，他拿起笔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全错。”
池毅已经石化，三秒后机械地将习题合上：“我不学了。”
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拽着手腕拉了回去，焦景予无奈，“我教你。”
“……没信心学了，我现在进度慢一个世纪，以前——”池毅自知提以前没什么意思，在焦景予面前垂下头，“你学习一直都这么好，不会懂的。”
“不懂什么？”
池毅正要开口，就听旁边的人忽然开口：“是自甘堕落吗？还是自我放弃？”
池毅张张嘴，最终只是紧抿双唇。像是被戳中痛处，这句话化成利剑扎入心脏，让他无法承认。
也没有勇气承认。
承认他自我放弃。
“初中的时候，你一直在我前面。年级排名榜上的第一名永远是你；荣誉墙上你的照片永远摆在前面；无论跟学习相不相关的活动你都能获奖，那时候的你确实很出色，也很光芒四射。”
焦景予缓缓开口，将一些藏在心里的事情抖了出来。却没发现池毅睁大了双眼正看着他。
此时池毅心里在想：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居然跟我一个初中吗？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对面的焦景予还在说，白色的灯光将他轮廓照得清晰，那双眼睛深邃却温柔。
“所以当我转学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你，也认出来了你。”
说完这句，焦景予终于把头偏了过来，眼眸含笑，语气坚定又温柔。
“你从来就没变过，依旧在我心里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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