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等到晚上，闫昆和周思源才回来。
戴阳几乎迫切想和闫昆分享他的信息。
周思源却是先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们的今日所见。
“呆呆，跟你讲有多巧，原来那女明星是个老熟人，想不到啊，之前他们跟我说我还没在意，哈哈。”周思源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笑，“这老熟人啊，可是我给昆哥介绍过的…哈哈哈，初恋呢。”
戴阳听得迷糊，睁大眼睛望着闫昆，闫昆不反驳，闷闷的，似在想事情。
“这大明星是谁啊？”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娱乐圈的明星。
“叫孙小雯。”
“孙小雯……”戴阳犯愁了，他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好在他很快就去网上搜索了。
原来是个十八线女明星，1年前，孙小雯参加热门选秀比赛，结果卡在十三名，并没有成功出道，倒是因为长相可人，性格也讨喜，有不少粉丝。
“唔，然后呢，今天你们发生什么了？”戴阳有了兴趣，询问里带了八卦的味道。
其实他不问周思源也要继续说下去的。
“孙小雯可是在人堆儿里一眼认出咱昆哥，还指明了让昆哥和她一起拍电视呢，你说说，这是不是就跟演电视似的，哈哈。”
“什么？”戴阳皱起好看的眉毛，“她，这孙小雯有电视拍？”
“要说这姑娘有想法啊，她从安庆走出去，想拍电视剧，就打算在安庆拍，这也是宣传安庆的好机会啊，你想想，这么小的地方，哪里见过明星来拍戏。”
所以，这一定是个小成本制作的电视剧，恐怕根本没有什么流量吧。
戴阳不太看好。
“你这是什么表情？”周思源挑眉，道，“我觉得靠谱，那孙小雯非常有信心，她也算半个制片人，连剧本都加进去了很多她的想法。”
“这…这……”
怎么越听越不靠谱。
戴阳看向闫昆，“哥，你怎么看？”
“我都替咱哥答应了。”周思源嘿嘿笑着，“等咱哥火了，我就当他经纪人。”
“真的吗？”戴阳一直盯着闫昆，等他回答。
“无所谓，演就演吧，能挣钱就行。”闫昆眼神空洞，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又道，“火就不用想了，没有人会追捧一个坐过牢的人。”
“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孙小雯也没干净到哪去吧，不照样有粉丝？”周思源心直口快，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闷咳了一声。
“真就演了？”戴阳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男一号？”
“男什么一号？”周思源拍戴阳的头，“你真以为天上随便掉馅饼啊？男一号肯定有指定的人，咱哥是男二号。”
“啊？”戴阳抿嘴，“男二号啊，苦恋女一单相思那种？”
“不是，听她说是男一号哥们，地方小霸王，哎哟，这角色她要是找我，我也可以。”
“啊，呵呵……”戴阳不知道怎么接话。
恰好安福荣回来，时间也不早了，四人就出去吃饭了。
“呆呆啊，你这假期差不多要过完了，你还想去什么地方玩一玩？”吃饭间，周思源问戴阳。
戴阳嚼着饭菜，腮帮子鼓鼓的，想了一会，“我想去福藤，想去陵山公园！”
说完，饭桌上仿佛炸了锅，周思源和安福荣都哈哈笑着。
“陵山公园！！”
“是不是想去滑冰？”
“阿公，我也想去，这么些年，我也一直记得你带我们去陵山公园滑冰的时候，真是痛快啊。”
“不知道那滑冰场还在不在了。”
“在。”一直安静的闫昆开口，“滑冰场还在。”
“哥，你瞒着我们去过？”
“嗯。”闫昆点头。
“你什么时候去的，不带我们多没意思。”周思源像个话痨，也不等闫昆回答，“明天咱一起再去一次啊！”
就这么定下了明天的安排。
戴阳看着闫昆，心想，只有他刚回来的时候见闫昆笑了，这么几天，闫昆从来没有展露过笑脸，他的人在，心好像早就不在了。
今天也没有机会，便只好明天和他好好聊一聊。
记忆中的滑冰场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但自由奔腾的心却是永不变的。
滑起来的瞬间，风吹过脸庞，似乎真的能把所有烦心事吹走。
包括那一丁点的苦涩。
戴阳停下来，看着过于拼命滑冰而喘息的闫昆，向他滑了过去。
“哥，歇一会吧。”
闫昆脸上有汗，眼睛里…好像有泪……是他看错了吗？
闫昆甩了甩头，答应他，“好。”
他们手撑着旱冰场的围栏，看着围栏外的鸟语花香，心跳渐渐平稳。
戴阳看到闫昆的两根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栏杆，又以为他想抽烟。
“哥，你真的戒烟了吗？”
闫昆看他，“戒了啊，看着不像吗。”
或许是出来滑冰放松了，闫昆此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生动。
戴阳心底便不由多了几分勇气。
他不喜欢卖关子，直接道，“哥，昨天成浩宇跟我说，他高二那年的钢琴老师已经辞职了，下个月准备离开安庆，去国外留学。”
闫昆的手指突然不动，改为紧握着栏杆，用力到栏杆似乎都要承受不住他的力气，微微颤抖着。
“他…也算你的老师吧？”戴阳到底还是没有直接问出他心中所想。
“是。”闫昆点头，声音沙哑，“他要去哪里？”
“挪威，下个月14日早上八点的飞机，从福藤出发转机到挪威奥斯陆。”戴阳回答得非常认真，“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打算在国内旅行，这个时间，或许已经在旅行的路上了。”
闫昆嘴角勾起一抹笑，很快，又收了起来，快到几乎让人看不见，“挪威，挺好的。”
“他离婚了。”戴阳想戳破闫昆的面无表情，他希望他嘶喊也好，痛哭也好，打人骂人都好，他不希望他的阿昆哥哥一直伪装成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离婚？”闫昆眼里终于恢复一丝光亮。
“是，你去找他吧，阻止他出国，或者跟他出国都行，哥，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闫昆眸光闪烁着，手指有些痉挛地扭曲。
“哥，你以前不是从来什么都不害怕的吗？你在犹豫什么？”
他的阿昆哥哥，从来都是敢说敢做，说到做到的人。
在云杉小镇，面对新闻媒体，记者摄像头都不会胆怯。
他们一起学习滑冰，不管摔倒几次只有他不会哭。
学习英语的时候，再难再苦，他也都咬牙坚持下来。
他从来都不是会向生活妥协的人。
可是，自打他被警察抓去，他就开始妥协了，他连给自己证明的机会都不给，就像以前戴上了帽子和口罩一样，隐没了自己。
不该是这样的！
这种犹豫胆怯的样子，戴阳最熟悉，他是从那样的自己走过来的，可是这个样子，明明根本就不属于闫昆！
“奥斯陆大吗？”闫昆终于松了口气，问戴阳。
“啊？”戴阳惊讶一声回答，“不大，挪威统共多大点地方，首都也不会多大，估计跟安庆差不多。”
“是吗？”闫昆笑了，“挺好。”
这是什么意思？
“那，哥，你是打算……”
“呆呆，你还记得，你高二有一个语文试卷的作文吗？”
“啊？”戴阳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你写的是题目是我的光。”闫昆微笑着看他，“你说，人的一生，如在黑夜中行走，是没有光的，陪伴你的，只有黑暗，我想要靠近黑暗，和它论为一体，可是，有人拼命阻止我，我终于知道，属于我的光来了。”
戴阳呆呆张着嘴巴，他有些记不清自己写下的每一个词句，但印象是一定有的。
“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这个意思。”闫昆发亮的眼睛一笑起来，就显得格外温柔，“你知道吗，我也找到了我的光，我愿意跟随在他身后，做他的影子，永远保护他。”
“我也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
三个月后，闫昆完成电视剧拍摄，刚拿到报酬，就飞往了奥斯陆。
周思源和安福荣不知道他去奥斯陆做什么，还以为只是去旅游。
只有戴阳知道，他是去追随他的光了。
两年过去。
闫昆再没有回来过。
戴阳已经毕业，在莞安一所律师事务所实习，和他一起实习的女生天天抱着iPad，看电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没错，电视剧正是孙小雯和闫昆的那一部。
戴阳不得不承认，当初是他小看了孙小雯。
电视剧的剧情新颖，魔幻和现实主义共存，演员颜值在线，演技在线，而且是经典的be美学，还是全员be那种，一部投资很小的网剧，只靠女一号流量撑着的网剧，火了。
孙小雯带动了整个剧组演员，包括导演，都火了。
闫昆当然也在列。
可惜，全网都搜索不到这位男二号的任何个人信息。
就算是媒体追问同合作的演员，也没人说得清楚他的消息。
只有孙小雯曾对着媒体大大方方地发表看法，“阿昆啊，阿昆不属于我们这个圈子，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是我硬拉他来帮忙的，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也很好啦，既然剧结束了，演员也该回归正常生活，他不出现，大家就不要再打扰他啦。”
闫昆的热度渐渐消了下去，毕竟娱乐圈总有新的小生层出不穷。
“向阳，向阳，呜呜…他名字里带着阳，可他一生都没有阳光……”邻座的女生又开始哭。
向阳正是闫昆扮演角色的名字。
看着亲近的人演戏，怎么都有一股怪异的感觉，戴阳没有看过这部剧，不过，现在只是天天听也快知道所有剧情了。
他真有些吃不消，剧都火过去了，怎么有人还能天天重温呢。
戴阳摇摇头，准备下楼吃饭，手机响了，看到来电，嘴巴就咧开了，“哥！”
“呆呆，你们现在是中午吗？”
“是，我正准备去吃饭。”戴阳说着走到安静角落，居高看着楼下，嘴角笑意不减。
“嗯，快去吧，我就是跟你说声，过几天我回去一趟。”
“真的？”戴阳跳了起来，“哥你真的要回来了？”
“真的。”闫昆感受到戴阳的喜悦，肯定地给戴阳吃下定心丸。
“怎么想到要回来的？回来……”回来还回去吗？
戴阳支支吾吾地问不出来，他当然知道，那个人在哪里，闫昆就会在哪里，他问了也是白问。
“他爸，快不行了……”闫昆的声音低下去。
“啊？”戴阳下意识感到悲伤，想要安慰，“那……”
他嘴角刚耷拉下去又提了起来，“额，那…哥，你…你们……”
“都多大了，说话还结结巴巴的。”闫昆佯装生气，不再多说，想挂掉电话，“赶紧去吃饭吧。”
“啊，好。”戴阳笑嘻嘻的，突然又道，“对了，我跟你说过的，你在国内很火，回来可别让人认出来了，要保护好自己。”
“啰唆，我自己还保护不了么。”
“是是是，你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我和源哥，阿公，还能保护……”
“啧，吃饭去吧。”闫昆故意打断戴阳。
戴阳嘿嘿笑着，挂了电话，忍不住又蹦跳了起来。
闫昆说那个人的爸爸快不行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嘛。
戴阳终于知道了尘埃落定是什么滋味，如释重负是什么感觉。
结果也终于向他证明了成浩宇出现的意义。
黑暗丛生，有光就行，孤独围绕，向前就好。
万物变换，天地沧桑，海枯石烂，人不止会和孤独相伴，依然有人，可以一直和另一个人相伴，只有死亡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