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点,闫昆在闹钟声中咒骂着醒来。
很奇怪,在闹钟响之前,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能是因为那梦太过于荒唐,荒唐到闫昆在梦里都清醒地知道,那是做梦。
闹钟响起的时候,他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愤怒,是庆幸梦终于醒了,还是愤怒梦终究是醒了呢。
闫昆起身,望着身下的反应,陷入冗长的沉思。
或许,他是该交个女朋友了?
只是想起女朋友这个词,闫昆就想起周思源。
两个月前,他和周思源大吵了一架,最后以周思源从家里搬出,从汽修店离职告终。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即使现在想起周思源这个名字,闫昆还是会气得牙痒痒。
其实,一切都是有铺垫的。
最开始,周思源频繁外出,夜不归宿,开销过度。
可是那段时间,闫昆的心思放在了别处,没有重视周思源的异常,阻断他的错误。
直到,周思源告诉他,他需要钱,很大一笔钱。
在闫昆不停追问下,周思源才老老实实交代,他把一个女学生的肚子搞大了。
闫昆那一刻觉得头都是发昏的,他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控制着自己不去暴揍他。
在他的理念中,一切麻烦都是以解决问题为根本。
他知道,当下最重要的并不是爆揍周思源。
他为了周思源把积蓄拿出来,告诉他要低调、完美、不留后患地解决掉这个问题,最重要的是,把女生的伤害降到最低。
周思源嗯嗯啊啊地答应着,说女生很好说话,拿钱解决就行了。
事实上,女生的确很好说话,事情也的确很好办。
可意外还是来了。
闫昆那天和成浩宇、方止淮出门时,不祥的预感来袭,他赶紧给周思源不停发微信,问他在哪里,他不紧不慢地回着,“放心吧哥,都在我掌握中呢。”
结果,他们就那样撞上面了。
周思源不知道闫昆和成浩宇混在一起,还成了好朋友。
他交代戴阳的所有事,都是他和戴阳之间的秘密。
好在,多年的默契,周思源还是会看他的脸色行事,他没有露出破绽。
周思源虽然傻子似的坦白了他那天的抢劫威胁,但好在没有暴露更多。
而且,怀孕的事情也完美解决了。
那天回家之后,闫昆指着周思源的鼻子骂他不长脑子,照片也能让别人看见了。
以往的周思源,就算是不服气,也只是哼哼鼻子,承受着闫昆的怒骂。
可那一天,周思源不甘示弱地反问闫昆,为什么瞒着他和成浩宇交朋友,是不是没有把他当兄弟看了。
这样的质问,无疑是戳闫昆心窝子。
“我他妈拿这么多钱解决你的破事,我还没拿你当兄弟吗?”
“破事?行,就算我的事是破事,你不挺享受插手我的破事吗?啊?你怎么就自作主张给她更多钱了,还让我写什么狗屁保证书,有意义吗?”
闫昆算是看出来了,原来不满的是这里。
“你懂什么?周思源!”闫昆叫他全名,胸中怒气蹭蹭上涨,“我早说过,这件事要解决的不留后患!不留后患,就是把女生的伤害降到最低。你就庆幸吧,那女孩还喜欢你,而且也不愿向家长坦白,这是天都助你,否则,但凡碰到一个难缠的家长,势必搞死你,你信不信?”
闫昆吸口气,也在庆幸方止淮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成年人,是抱着不插手的态度,否则,他们也别想很好解决问题。
“所以,你必须给更多钱,写保证书,明白了吗?”闫昆的眼神转而冰冷,“况且,这本就是你该做的不是吗,你和她上床,不是喜欢她吗。”
“喜欢?哈哈哈……”周思源爆发出一阵狂笑,“我就是喜欢上她,这是喜欢吗?啊?我不止喜欢上她,我还喜欢上别人,我他妈的上了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她就怀上了?!”
闫昆这次没有控制自己,狠狠打上周思源那张狂笑的脸。
“你还有没有羞耻心,懂不懂什么叫责任感?”
“羞耻心?责任感?”周思源的脸被打偏,脸颊处快速泛红肿胀,他似乎也没感觉到疼,继续狂笑着,“你问我羞耻心?责任感?”
“哈哈哈……哥,你一个从小教我坑蒙拐骗的人,问我有没有羞耻心,懂不懂责任感,哈哈哈,我怎么会知道啊,你没有教我啊,没有人教我啊,就连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都没有人教我啊,我怎么知道啊?”
闫昆僵直着身子,刚打过他的手用力握紧到指甲掐入肉里,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哈哈哈。”周思源摇晃了下身子,跌坐在床上,“呆呆就不会,呆呆有阿公,有你,还有学上,呆呆的事就不是破事,只有我的事是破事,呆呆的手是握笔的手,永远干干净净,我的手他妈的永远是脏的,是连女人都嫌弃的手!”
闫昆觉得他耳中不止听到了周思源的嘶喊,仿佛还听到了福利院中三个人的私语。
那些诉说着是一辈子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私语,还近在耳旁。
声音没有变,人却变了。
闫昆放低了声音,带着压抑道,“你该不会忘了吧,为什么是呆呆,你知道。”
“我是知道!我他妈的没忘!”周思源用力拍打着自己头,拍到整个脸都开始红肿,连带着眼睛也红了,他的声音从呐喊逐渐变得哽咽,“我没忘……”
闫昆渐渐放松了拳头,他上前,几乎要伸手触摸到眼前颤抖的肩膀。
周思源却突然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你做什么?”
“我搬出去住!”
“你他妈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思源嗤笑一声,带着漫不经心,“不是说要对她好吗,我搬出去,就在那筒子楼找个房子,刚好近距离照顾她,反正她妈过年还要出去打工,家里就她一个人。”
闫昆没有开口反驳。
周思源本来也没多少东西,整理了一个麻袋就走了。
他们搞出这么大动静,好在戴阳和安福荣都不在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
后来,他们只知道周思源交女朋友了,所以出去住了,他们甚至还去过周思源的新家看过。
周思源和他们之间还和以前一样,偏偏只和闫昆,两人是连话都不再多说几句了。
不久,周思源甚至一声不吭从汽修店离职。
依旧只有闫昆知道,戴阳和安福荣还以为他在正常上班。
闫昆自和周思源发生争吵后,心情就一直不畅。
他每日阴沉着脸,好似被沉重的心事压得喘不过气。
实际上,他也确实因为周思源的事想了很多很多。
他开始后悔,之前自己把太多的关注放在不该关注的人身上,而身边的人却忽略了。
他开始觉得,之前的自己像是莫名被下了蛊,做着一些匪夷所思不像自己的事情。
那个叫方止淮的人,交集该止于此了。
本来,他也不见得多待见自己不是吗。
一切,都该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他也不用再扮演对钢琴有兴趣的乖巧学生。
他是闫昆,是上完初中就辍学的闫昆,是善于坑蒙拐骗的闫昆,是黑夜里行走的闫昆。
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一开始就不该踏足。
现在回头,但愿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