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Erotica>第4章 4 Performing Day

  “市戏剧院到了。”还在翻页的言陌闻声从窗户望出去,确实到了,他急忙收拾好东西,问道:“师傅,多少钱?”“四十块。”言陌皱了皱眉头,虽说他不止坐过一次,他知道大概是这个价,但他还是挺心疼。

  司机见言陌不太情愿,一时心软,说:“看你一个人大半夜还跑来市戏剧院,应该是赶夜场吧?真是辛苦了。好吧,少收你五块钱。”

  言陌激动地一个劲道谢:“谢谢师傅,谢谢你,谢谢……”从裤袋中掏出三十五块给了司机。

  司机接过钱后,摆了摆手:“别客气,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在这穷地方找份工作过活是挺不容易的,我儿子现在找工作也没下落。”

  言陌拿着书下了出租车后,又回头与司机道谢。司机挺满意言陌的礼貌,大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快去工作吧。以后别一个人大半夜的在大街上走了,这里的治安实在太差,会很危险的。”

  “嗯,我会小心的。”言陌笑着点头,挥手与司机告别。目送出租车离去后,言陌拿出手机看下时间,两点十八分了,连忙进剧院。

  言陌似乎是最后一个来到的,其余的人该化妆的化妆,该练习的练习。言陌的老师见言陌到了,急忙向言陌走来,问他究竟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到。

  其实言陌很清楚,即使他整场缺席他的老师也不敢对他说一句狠话。赶夜场的一般都是新进剧班的,他们希望可以藉此混个脸熟,好让自己多几个戏迷提高自己的地位,只不过薪水实在是很刻薄。像言陌这种在剧班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还总赶每一班夜场的,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说到底,言陌还是为了钱,他才不管收入有多么微乎其微,有就行。

  本来夜场是没什么人的,倒也是,谁愿意在大半夜三四点的时候跑出来听戏。可是因为青衣的影子总会出现在夜场上,许多戏迷也随之而来,哪怕会看着看着就累得睡在了椅子上。夜场因言陌热闹起来,这着实让许许多多的演员眼红嫉妒。于是言陌在剧班中很是受冷落。

  每每蓝若看到言陌受众人排挤难受地问他还好么时,言陌总是抹上一唇不可得知的笑颜:“人缘好总不能当饭吃吧。说来说去,他们只是嫉妒。我不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得到他们的临幸而丢掉一口饭吃的人。”这是被这座城市摧残了多少后留下的悲哀的孤傲。

  言陌婉言拒绝了前来帮忙化妆的师傅,说他自己可以的,还是帮别人先化吧,节省点时间。他拿起几块化妆棉蘸了蘸清水,开始净脸。

  他刚在车上只看了瑞汀尼吉经介绍史梵汀尼建立这部分,关于那女人说的他还没看到。女人说过,他们很危险。他不是不害怕,而是,他又能怎样。再怎么危险,他还是要出来唱戏,他还是要赚一口饭钱,他还是要继续在这城市中残存下来。他想活,他想活下来,然后才能完成他想做的那一切。

  青衣是不用化浓妆的,化的是所谓的清水脸,所以言陌看了几次就自然学会了。他用手轻抹了一层嫩肉色的化妆油彩,扑在脸上,用手拍开,令脸上没有一处遗漏。接着他用粉刷刷了一层淡淡的略显玫瑰红的腮红,使之与嫩肉色融为一色,定妆时在拍打的油彩上敷上一层薄薄的脂粉,敷好后再用刷子轻轻掸去浮粉。在腮红上涂上荷红的胭脂,好让面部色彩更加鲜艳。再用锅烟和眉黑笔画眼圈和眉毛,加宽上下眼圈的轮廓线,外眼角略往上挑,在原有的眉毛的基础上加以夸张,画上青衣的柳叶眉。最后画嘴唇时,用大红油彩勾画出上下嘴唇的轮廓。

  青衣是因穿青素褶子而得名的,极少穿女蟒或宫衣,穿着起来自是没什么特别讲究的。盘起了后髻,戴起了冠饰,起身来到后台。老师把言陌领上台,饰演盖苏文的净角已准备下台了。

  今天要唱的戏是《汾河湾》,虽戏中青衣的戏份不少,但言陌只是唱一出而已,因为剧班希望把机会多留给那些新人们,所以后面会由一个新旦顶替言陌柳迎春这个角色。言陌倒无所谓,反正剧班碍于他在剧班中的地位,总是会给足一场戏的薪水,拿相同的钱,还能少干一点活,何乐而不为?反正言陌也不需要多这几出戏来混脸熟。

  只是觉得那些新人挺可怜的,明明不是青衣却为了能好好在剧班里混下去而装成青衣。言陌想,她们应该是对青衣很嗤之以鼻的吧,毕竟自己都把青衣演绎得令市里的人无法再接受其他人顶替自己了。每一次演青衣的时候都要化得跟自己一模一样,声音也要压抑成跟自己没什么差别。又有谁会甘愿活在他人的影子下呢?

  “儿夫出外去投军,数载杳无信回音。”言陌念着引子,足下似踏着一片云霭,飘至舞台中央,抖抖衣袖,露出一截被长袖遮掩住的手指,隐约看见翘着的一手兰花指,若一朵花苞,欲绽未绽般,带着已摆脱花骨朵的稚气,正迎接着绽放的那一刻。

  “奴家,柳迎春,配夫薛仁贵为妻。是他前去投军一十八载,杳无音信,不知生死存亡。”青衣从不念京白,只念韵白,唱工相当繁重,极是考验演员的嘴皮功夫。青衣一般都要坐着唱,但言陌提出要求说还是站着比较好,他觉得坐着面对观众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受尊重。再说他完全不觉得有何繁重,虽然言陌不与其他演员一般,他们在四五六岁时就已接受训练,而言陌才接触不到三年。但言陌极其传神的唱功,愣是让人挑不出他与自幼唱戏的有何分别,这更是羡煞旁人。

  灯光微暗,言陌心神领会地一步步踮回后台。“是奴所生一子,名唤丁山,今年一十七岁,此子生得聪明伶俐,每日在汾河湾前,打雁度日。看今日天气晴和,不免唤他出来,前去打雁。丁山,我儿哪里?”那“里”字的末音尚未消失,言陌早已从台上离开回到休息室,紧接着扮演薛丁山的小生急忙上台,然后一个新人化妆成青衣上台顶替言陌。

  “辛苦你了,言陌。”见言陌下台,老师连忙上前帮忙拆卸掉一身沉重的行头。“没事。”言陌示意自己来就好,老师连忙将手放下。

  言陌拿出一瓶卸妆油,倒在一片化妆棉上,慢慢擦拭着研制粉底。一片化妆棉瞬间被染得五颜六色,丢掉再换过一片,用完五六片后,脸上的妆容才有些淡去。

  “我说过的,化妆室是禁止外人进入的。”化妆室的门外响起老师呵斥的声音,言陌正欲起身开门看一看究竟发生何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来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手捧一束彩虹玫瑰,那是在国际花卉市场上新出的一种玫瑰,又称幸福玫瑰,一打这样的玫瑰需要约六十五英镑。他笔直地站在门口,语气满是客气:“您好,请问没打扰到您吧?”

  “当然有打扰到!”老师立刻冲进来,大有关门逐客之意,“这里是我们名花旦的专用休息室,外人岂是能说进就进的?!”

  言陌暗暗咋舌,他确实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当然,蓝若排除在外了——不过他没想到老师保护他的隐私到了这种程度。于是他连忙拉老师到自己的身边,轻声劝道:“算了,老师,他好歹也是我的戏迷,何必动怒?”

  老师听到当事人说没关系了,只好离去,让他们交谈。“请问你有什么事么?”言陌浅笑着。

  男生似乎是对言陌的好脾气感到有些意外,呆在了那里迟迟未见开口。言陌见状,欲坐回位置上继续卸妆。

  “我的父母很喜欢听您唱戏,他们嘱咐我把这束彩虹玫瑰送到您手上。”男生突然反应过来。

  “替我向令尊和令堂说声谢谢。”言陌有些敷衍地接过玫瑰。不过又是一个暴发户,肆意挥霍钱财罢了,与其送这些拿了也不知有何用的幸福玫瑰,倒不如送四五百块,那才是幸福。

  男生看了看言陌并不太好的脸色,问道:“请问有什么不满意的么?”语气忽然变得咄咄逼人,毫无方才的敬意。

  言陌对上男生的目光,那是多么一种冷冽的眼神,如锥心般的冷,稍稍触碰就会被冰封万年。“没,并没什么。”言陌不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真的没有?”男生用极其不信任的语气问道,眉头紧锁着。

  言陌这下子彻底恼火了,直接将手捧着的花砸回给男生,怒叱道:“暴发户就算了,乱花钱那也就算了,但可否请你有些修养?!麻烦请你现在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男生还来不及听清言陌说了些什么,便不由自主地说了声:“抱歉,打扰你了,那我出去了。”然后门又“吱呀”一声地关了。

  “恕不远送!”言陌没好气地搭了他一句,又坐回位上继续卸妆。

  男生倚着关着的门,仰着头望着天花板。走廊上的灯都熄了,是剧班为了节约电费而关的,只是在不远的尽头有一盏灯坏了,时而闪烁,时而熄灭。

  “到底还是被讨厌了。”男生徐缓地板起身,然后离去,“都跟爸妈说不用这个样子了。”一张纸从男生的裤袋里飘落出来,太轻,太薄,以致于沮丧着回家的男生没有发觉,卸完妆匆匆赶回家的言陌没有发现,直至第二天清洁工人将它扫走。那是一张备忘录,赫然写着:“欠债:六十五英镑。”

  “咔啦——”言陌轻轻打开家门,不出所料,蓝若正睡在沙发上。沙发的长度实在不适合一个一米九的男生睡在上面,于是蓝若蜷缩着腿酣然入睡。从以前就这样,因为蓝若不能熬夜而无法前去听言陌的夜场戏,却又实在难以说服自己不担心,便睡在沙发上盼着言陌回来。言陌劝过他不必如此,反正睡着了也无法得知自己是否平安归来,可蓝若总振振有词道:“我知道。你每每平安到家时,就是我睡得最沉最香的时候。”言陌心想,就算哪一天蓝若举起剑柄,剑刃直插入他胸口,那也是甜蜜的。裹着甜言蜜语的,永远是最可怕的凶器。

  言陌不及蓝若高,也比他轻,于是每次抱蓝若回房间就成为一个难题。并非言陌娇生惯养,但蓝若高大的身躯对于言陌来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把蓝若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很是吃力地抬起,然后蓝若的拖鞋擦着地地被抬进了卧室放在了床上。

  言陌望着睡相不雅的蓝若,被传染地打着哈欠接着去洗漱了。言陌太困了,一直打着冗长的哈欠,不断地伸着懒腰,脊椎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过于疲累的他,一倒下床便急着去与周公见面了。

  殊不知,言陌与蓝若熟睡的时候,一群陌生人已侵入市委书记的家里了。

  “你们是……是……是谁?!你们是谁?!”市委书记深带恐慌的咆哮声一直萦绕在他辽阔的别墅上空。

  市委书记被毛骨悚然的梦魇所惊醒,刚晃过神来,便看见一群披着黑色斗篷的陌生人凭空出现在卧室中。陌生人没有回答市委书记的恐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不约而同地向市委书记身上扑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一晚,整个市区灯火通明,户户人家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