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未知错误>第112章 112

  于丛醒得很彻底,天还没黑透就尝到了童曼迢迢带来的粥。

  她手艺精进许多,几个小罐子依次排开,阵仗很大。

  杜楠和姜清昼宛罚站似的站在旁边,于丛盯着六只眼睛的灼灼目光,一口一口地喝干净。

  护士正巧查房,很疑惑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自言自语:“不太严重呀,嘎多人。”

  于丛脸有点发热,被厚待的受宠若惊变成了不好意思。

  “晚上陪床不能这么多人哦。”护士在床头放了个小塑料盒,“十点之后只能留一个人。”

  “好嘞。”杜楠下意识回答,“明白的。”

  “消炎药。”护士睨一眼床头,“饭后半小时,如果特别疼再摁铃,给你加止痛药。”

  姜清昼挡住于丛半张脸:“谢谢。”

  “没事。”护士忍不住又看看姜清昼,才推门出去。

  于丛仰躺着,有点僵硬地举起一直胳膊,牵动着点滴的吊针:“你们要不然回去吧?”

  他说得不太容易,姜清昼跟着皱了下眉。

  “回去?”杜楠不解,“回哪啊?酒店?”

  于丛语塞,断断续续地说:“你回去上班?”

  姜清昼打断他:“你别说话了。”

  童曼笑吟吟的,把瓶瓶罐罐收进袋子里,问得不经意:“那晚上你们谁在这?”

  杜楠愣了,看看她又看看姜清昼。

  童曼扎好袋子上的皮扣:“我老人家,陪不了,这里太冷了,我要回家了。”

  她说完,好像征求地看着于丛:“可以吧?”

  于丛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眨眨眼。

  “小姜?”童曼忽然看向他,“你送送我?”

  姜清昼神经立刻绷起来:“好的。”

  杜楠有点摸不清情况,朝于丛递了个眼神。

  于丛懒散地躺着,假装没看到。

  童曼起身要往外走:“那你们俩晚上谁在这?”

  姜清昼像是没听见,自然里带着点生硬,接过童曼手里的东西,再替她推开门。

  杜楠干巴巴地看着即将合上的门,有点心酸,转过头问于丛:“怎么我变外人了呗?”

  于丛紧闭着嘴,眼睛还笑着。

  “好好,我改好了马上给你发过去。”

  室外落了点小雨,姜清昼带着湿漉漉的气息进了病房,一点动静都没有。

  杜楠正盘腿坐在墙角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腿上摊开个笔记本,正在改表格。

  于丛大概吃了药,睡得很平稳。

  “你回酒店吧。”姜清昼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友好,“还是你直接回去?”

  杜楠电话刚挂断,有点纠结地看他:“你一个人能行?”

  姜清昼恢复面无表情:“你在这有什么用?”

  “……”杜楠说不出话来,垂着脑袋在电脑里改了几个数字,“我是怕你俩一言不合吵起来,你把他扔这跑了。”

  他把表格文件丢进聊天框,抬起头看见姜清昼黑着的脸。

  “不是。”杜楠表情没变,改了口:“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姜清昼发出一声很轻的冷笑,没说话。

  杜楠脸色凝重起来,合上电脑:“我说认真的,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姜清昼控制着音量,听上去却莫名让人信服。

  杜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憋出一句:“真的?”

  姜清昼忍无可忍:“你别在这加班。”

  杜楠只好站起来,还没站稳,就看见姜清昼打开手机朝他递过来:“你项目在哪,买票回去。”

  杜楠坐在法拉利的副驾驶上,生平第一次有了点醉生梦死的感觉,好像经过短短三四年的奋斗,过上了成功人士的生活。

  车开出医院的地下车库,入口排成长队的车又往前一辆。

  姜清昼目不斜视地开车,看上去严肃过头,不像是开法拉利的人。

  杜楠坐了两分钟,不动声色地把座位往后调了一点,松了口气:“平时于丛就这么坐啊?”

  “怎么?”姜清昼挑眉。

  杜楠很客观地说:“挤。”

  姜清昼没接话,过了一会他又说:“他就喜欢挤着,在家也是,就喜欢小房间,特别挤。”

  姜清昼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杜楠从他眼里琢磨出点微妙,想了想才说:“我们那儿确实有点太挤了。”

  “嗯。”姜清昼也很客观地评价。

  回到住院部,厚重的云被吹得散开,有朦胧的月光洒下来。

  姜清昼下车前把座位往回调了一档,脚步轻快地走向电梯口,想了想转身往楼梯间走。

  于丛正坐在床上看电视,靠背不知道被谁调高了。

  姜清昼愣了两秒,听见他哑着声说话:“你回来了。”

  “嗯。”姜清昼走到他面前,习惯地摸了摸于丛的额头。

  没有发烧,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他感觉心脏往回再落了一小截,从抽屉里拿了根吸管,熟稔地混了杯温水。

  姜清昼举着一次性水杯,稳稳地放在他胸前:“到睡前只能喝两杯。”

  “啊?”于丛迷惑,“为什么?”

  “医生说的。”姜清昼等他喝了小半杯才挪开。

  于丛嗓子恢复了些,说话不算吃力:“杜楠回去了?”

  “回去出差了。”姜清昼没完没了地盯着他。

  于丛哦了声,窝在被子里不动了,能闻见一点消毒剂的味道,只露出双清清冽冽的眼睛。

  姜清昼垂着眼看他:“看我干嘛?”

  “你先看我的。”于丛扯着嗓子,“你的展没事了吗?”

  姜清昼没说话,看起来不太高兴,抬手把他的胳膊塞进被窝里。

  “没事。”姜清昼没什么好气,“本来就没什么事。”

  于丛傻里傻气地笑了:“嘿嘿。”

  “身上疼吗?”姜清昼有点啰嗦,“要不要开止痛药。”

  “不疼。”于丛表情挺高兴的,支使姜清昼做事,“你帮我调下去。”

  姜清昼甚至没低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按钮,慢慢地往下拨。

  于丛躺平了,很舒服的样子。

  “你昨天是不是没睡觉?”他麻药过了小半天,神经很兴奋,“要不要睡觉?”

  姜清昼板着脸:“不要管我。”

  于丛没来由笑了笑,态度很好:“那你坐下,我们聊聊天。”

  “少说点话。”姜清昼说完,还是坐了下来。

  陪护用的椅子又窄又矮,他的腿不太放松地屈着,看起来还有些局促。

  十点刚过,住院部走廊的灯便暗了个度。

  姜清昼撑着下巴,脸上有隐隐约约的倦意,迟疑几秒还是关了顶灯,只留下角落里的照路灯。

  于丛藏在昏沉里,眼神很亮。

  姜清昼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有点担忧:“不困吗?”

  “不困。”于丛炎症还没好,唇角说得发白。

  姜清昼很不认同地看他:“睡觉吧。”

  于丛舔了舔干燥的嘴,目光熠熠:“你亲我一下。”

  姜清昼有些意外地看他,挣扎了两秒,俯身贴了贴他嘴角。

  于丛没闭眼,眼睛弯着,静静地看他。

  “姜清昼。”

  姜清昼没办法地问:“又怎么了?”

  “我今天特别高兴。”于丛话里还有稚气,表情像是从姜清昼好几年前的回忆里跳出来的。

  姜清昼低声说:“你是不是傻?”

  于丛不安分地伸出手,拽住他两只手指。

  “我以前老是做梦。”于丛不自觉又舔了舔唇,“梦见以前的事,还有工作的时候,碰碰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然后呢?”姜清昼语气放软。

  “然后你就从天而降。”于丛停了停,“也不是从天而降,反正你就出现了,把他们都打跑了。”

  “我打过人?”

  于丛想了一会,找了个绝佳的解释:“你在跆拳道社的时候打过人。”

  “嗯。”姜清昼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于丛很伤感地说,“没看到你。”

  姜清昼垂着眼,心脏像被谁攥了一下。

  “每次都这样。”于丛眼巴巴地看他,嘴唇红润了一点,“但我昨天没做梦。”

  姜清昼语气酸涩:“是吗?”

  “结果醒来就看到你了。”于丛眼睛亮了点,“很神奇。”

  姜清昼保持着某个困难的姿势,离他很近:“你是不是傻?”

  “梦境和现实果然是相反的。”于丛含含糊糊地说,“是不是?”

  姜清昼看了他一会:“也不绝对。”

  说完,他把椅子拉近了点,撑着脸,不轻不重的呼吸打在于丛的小臂上。

  于丛怔了怔,感觉病号服的袖口有点短。

  “你睡吧。”姜清昼哄他,语调颇具蛊惑性,“我就在这里。”

  于丛没说话,眼睛里有道不明的情愫。

  姜清昼声音更轻了:“睡吧。”

  于丛听话地合上眼睛,表情很安定。

  姜清昼看向他的目光还是冷的,胸腔里却跳得很快,整颗心脏只剩下酸胀的感觉。

  他思绪和记忆都有些混乱,几年的意外和线索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正在被艰难地拼凑起来。

  姜清昼认可其中的错误,但不想承认它的无解,更何况这包含了他成长至此的渴望、羞耻、无助和痛苦。

  在他感觉呼吸困难之前,于丛软软地喊了他的名字。

  “姜清昼。”

  姜清昼从复杂不堪的情绪里挣脱出来,看见于丛半睁开眼,眸子里带着水汽。

  “嗯?”他无意识地摸到于丛的手,握紧了。

  “你还记得桑蕤吗?”于丛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他之前喜欢你。”

  “忘了。”姜清昼说。

  于丛撇嘴:“你肯定记得。”

  姜清昼不接话,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

  于丛迷迷糊糊地说:“我们还打赌了,你让我帮你劝他,如果他不喜欢你了,就答应我一件事。”

  病房里没灯,于丛看不清姜清昼的脸。

  他想了想,没什么犹豫地往下说:“他后来很快就不喜欢你了。”

  “我现在可以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