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期的期末成绩直到新学期的第二周才出。
于丛确认了两遍,挨了杜楠开玩笑似的两拳,他既激动又愤愤:“好兄弟,期末周到底去哪里用功了?”
于丛看着全系前百分之十的排名,有点找不到原因,他不觉得期末有多用功,大部分科目他都在得过且过,看完了书和课件,写完作业就被抛在脑后。
老三挂了一科,哀嚎的缝隙里让他请客吃饭。
于丛敷衍地答应了,坐在桌前玩手机,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学校的论坛,给姜清昼发消息。
[好想做咸鱼啊:姜清昼!特大消息!]
[姜:?]
[好想做咸鱼啊:出成绩了!]
姜清昼和他的聊天框上方跳了一会正在输入,最后问:“考得很好?”
于丛呆了呆,确定自己没有把学号和密码给过姜清昼,半天才问:“你怎么知道?”
“你很高兴啊。”姜清昼发了条语音过来。
[好想做咸鱼啊:我当时只想不挂科就好了。]
姜清昼语气懒散,背景听起来空旷又宁静:“你很认真啊,你自己没发现吗?”
[好想做咸鱼啊:啊?有吗?]
他发出疑问,姜清昼却很久都没回复。
于丛握着手机干等了半天,姜清昼才发了一段新的文字:“你在画室看了多久的书?”
于丛还没说什么,他接二连三地发了好几句,仿佛有点不满。
“在那一坐两个小时都不会动。”
“我都不敢跟你说话。”
“考得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于丛不自觉笑了,前俯后仰了一阵:“你有不敢吗?你还有不敢的吗?”
姜清昼给他发了串省略号。
于丛笑够了,问他:“那你呢?你们不考试怎么算成绩啊?”
姜清昼耐心地解释:“大一大二还有一点理论课,主要是作业。”
于丛噢了一下,又问他考得好不好。
姜清昼言简意赅:“还行。”
王洁在国画教室惊人发言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姜清昼不算太熟的同系女生。
“姜姜。”王洁盯着他桌上的新作业,有点古怪地叫了他以前的绰号。
姜清昼下意识皱眉,瞥了她一眼。
王洁口气变得很神秘:“你是不是跟人上床了?”
姜清昼有点震惊地看她,咳嗽了几声。
隔了两排的女同学不动声色地往后看了眼。
“你不懂。”王洁摸摸下巴,“这是我老师教我的,只可意会。”
姜清昼截断她的话:“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肯定是跟人上床了。”王洁指着他的作业,“画才是这样的。”
姜清昼被这两个吵得头皮发麻:“你别说了。”
“你这春心荡漾。”王洁没再重复,“力透纸背。”
“神经。”姜清昼没什么表情,动作没有一点犹豫,抽了张新纸把作业盖住。
王洁好像还沉浸在震惊中,过了一会才感慨:“没想到连姜清昼你都……”
姜清昼冷冷地反驳:“都什么?什么叫都?”
“不是,不是。”王洁收了点声音,“我只是大为震撼。”
姜清昼忍无可忍:“你回四楼行吗?”
王洁直接在他面前坐下:“我不。”
“到底什么事?”姜清昼有点不耐烦。
王洁嘿嘿一笑,压着声音:“过几天不是热了吗?我们去露营,我带上你,你带上于丛。”
姜清昼想了想:“不去。”
“去嘛。”王洁把他的作业掀开一个角,指指点点:“你看你一个画山水的,不去大自然走走怎么行呢,对吧!”
“你叫了一堆人吧?”姜清昼拆穿她。
王洁一脸理所当然:“露营就是要人多好玩啊。”
“算了。”姜清昼语气好了点,“我不想去,于丛也不喜欢。”
王洁看了他一会,表情变得哀痛:“不是,怎么变成我和你们了?”
姜清昼莫名其妙地看她:“是啊。”
“哎。”王洁叹了口气,态度很好:“你去吧,你要是不去我肯定忍不住聊你的八卦。”
“……”姜清昼无语地瞪着她。
“到时候我肯定要说你的大作业。”王洁自顾自说下去,“好端端的一个写意山水,结果啊……”
姜清昼停了两秒,问:“什么时候?”
春寒料峭,大地和人都没睡醒。
于丛被姜清昼拖着去了商场,买了新的鞋子和外套,付钱的时候成功地拦住了对方。
“我有钱!”于丛压着声音说,豪气十足地压着姜清昼的手,“你一次都没让我付。”
他还有点责怪的意思,姜清昼明显愣了下,松开手。
于丛看不出一整面墙上鞋子的区别,不知道爬山、跑步和打网球需要保护的部位有什么不同,还是听从姜清昼的建议,挑了一款深色的。
从负一层的扶梯往上,于丛借着硕大纸袋的遮掩,握了握姜清昼的手。
姜清昼从善若流地牵住他,等到快到地面的时候,忽然开口:“有点后悔。”
于丛脸色变了点,问:“什么?”
姜清昼说得很认真,似乎真的很介意:“之前带你去买羽绒服。”
“昂。”于丛想了一会,“怎么了?”
姜清昼好像羞于说出口:“那件不好。”
于丛有点迷惘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似的:“啊?”
姜清昼不太自然地说完:“还是你自己买的。”
于丛跨出扶梯最后一段,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没再往前走。
姜清昼挑了挑眉毛,不说话。
“姜清昼。”于丛笑着,眼睛弯起来,碰碰他的手:“你怎么这么别扭啊?”
姜清昼不太认同地反驳:“没有吧。”
“记仇都是记别人的,哪有记到自己头上的?”于丛说。
“是么?”姜清昼没再提出疑问,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于丛笑得更开心了,像是摸什么小动物,又碰了碰他。
出发时天气不太好,几辆车开到近郊,天还是阴的。
于丛和姜清昼坐在后排,王洁开着车,一边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身兼数职,精神饱满。
“哎呦。”王洁把墨镜往上一推,“你们不要这么尴尬嘛,都过去三四个月了。”
副驾驶的桑蕤冷笑了一声:“那你最好别提。”
“不晓得说什么呀。”王洁打着方向盘,“你们都是哑巴吗?”
“天有点暗,社长。”于丛在他后方弱弱开口,“你戴着墨镜能清吗?”
王洁表情有一瞬呆滞,过了会才说:“小学弟,我发现你很不会聊天。”
姜清昼有点疑惑:“你叫他什么?”
“小于,我发现你很不会聊天。”王洁重复。
姜清昼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聊点什么好呢?”王洁眼神闪了闪,忽然问:“小于,期末考试成绩出了吧?”
于丛愣了一下,笑起来,仿佛回到了小学。
“……服了。”姜清昼说,“他考得很好,别操心了。”
王洁收起了长辈般的语调,叹了口气:“哎,一个两个。”
于丛忽然想到什么,扒着驾驶座的椅背:“那你们呢?”
“我们什么啊?”王洁把墨镜勾下来,不太理解地看他。
“你们考得怎么样?”于丛声音压得很低,掩饰自己的意图:“姜清昼呢?”
王洁学着他说话,虚着声音:“姜清昼啊?”
旁边坐着的人听得很清楚,看向窗外,装作没听见。
“是啊。”于丛说,“他都不肯跟我说。”
王洁迷惑:“说什么?”
“就他考试怎么样啊。”于丛声音压得快听不见,“不知道为什么。”
“啊?”王洁一脸迷茫地从后视镜看他,“你怎么会不知道?”
于丛在她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些诧异。
“小于。”王洁很配合,还是做贼似的跟他说话,“你肯定不上校内网,你男朋友很出名诶?”
于丛被她的称呼震得说不出话。
副驾驶上的桑蕤听完,也咳嗽了两声,觉得有点尴尬。
“……”姜清昼似乎不好意思,叫了她一声:“王洁。”
司机把墨镜重新戴起来,一脸冷酷:“虽然也没有那么出名,但还是小有薄名的,主要他脾气太烂了,也不都是好名声。”
“她乱说的。”姜清昼把于丛扯了回来。
“是的啊。”王洁一脸正经,“你看你,只有我们才能忍受。”她说完,挥了挥手,指着前方的两辆越野车,顺道把于丛和自己也划进去。
于丛大概还能记得那两辆车上的人,都是姜清昼的高中同学,打招呼的时候会叫他姜姜,把人叫成了小孩。
姜清昼忍了一会,没忍住:“你能不能专心开车?”
于丛感觉到了一点低气压,赶紧岔开话题:“我随便问的,不想知道了。”
王洁诶了一声,回想起他最初的问题,姜清昼的期末考成绩。
“他一直都第一名啊。”王洁的车性能不如前面的,往散落碎石的小路上拐前减了速,“老黄得意死了呀,我们姜大师,属于勤能补拙的那种哈。”
于丛愣了很久,有点诧异地看了眼姜清昼。
“也还好吧。”桑蕤在旁边看戏看够了,“也不是完全没天赋,对吧!”他一边说一边笑,转过头来。
“是啊是啊。”王洁附和,小心地打着方向盘。
“闭嘴吧你们。”姜清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