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岑被人绑在椅子上，粗糙结实的绳锁环绕一圈又一圈，直到他们碰到他的肚子，他才出声：“你们要的是钱，如果我的孩子出了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拿到了。”
两名押送他过来的壮汉面面相觑。
楚珩在一旁抱着双臂冷笑，“你真是本事见长，竟然让林子渊为你心甘情愿付了这么多钱，”他走到夏岑面前，用力地狠狠捏住夏岑的下巴，“要不是借着和我有几分相像的这张脸......你这个替代品，我早该把你这张脸毁了。”
夏岑扬起脸，嘲弄地勾了勾唇角，“真的是因为这张脸吗？”
“闭嘴！”楚珩愤怒地看着反怼自己的夏岑，他的手愈发的抖，抖得要捏不住夏岑的下巴，他忍无可忍，冲着身旁的壮汉吼道：“针拿给我！”
直到一管不明液体输入体内，楚珩才稍稍舒服，他恢复了状态，举着针头在夏岑面前晃悠，“还剩一点儿，我最讨厌浪费了，怎么办呢？”
“你吸毒？”夏岑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珩，眼前危险的针头显得格外刺眼。
“是啊。”楚珩眯起眼睛，毒品开始起作用，他轻轻笑了几声，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舒服到了骨头缝里，恨不得此时此地能有张床让他躺下去。
“你懂什么......”楚珩几乎站不住，他痴痴地笑，“打了针，我就能看见子渊了。”
他闭着眼睛，毫不在意地躺在地上，扭曲着，像一滩烂泥，唇边是莫名的微笑，好像在追忆什么，又好像只是毒品带给他的片刻欢愉。
夏岑看的胆战心惊，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视线扫过地上丑陋着扭动的楚珩，眼睛里有几分动容，但却并未动手将人扶起来，反而抬起头正视夏岑。
“林......子涧？”
“是我，夏岑哥，好久不见。”
林子涧面带微笑，比四年前看起来成熟许多，看夏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许久未见的老友，“真是抱歉，让你见笑了。”
说罢，他蹲下去，面不改色地将地上醉生梦死的楚珩抱起来，“如你所见，他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很需要钱，所以要辛苦你了。”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子渊。”林子涧淡淡道，没有说明白，楚珩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他低头怜爱地看了看怀里的人，又瞥了一眼夏岑，“林子渊欠我们的。”
夏岑不明白他的意思，眼睁睁地看见他抱着楚珩走出去，铁门从外上了锁，室内昏暗一片。
于是陷入漫长的等待里，只能靠头顶的天窗判断时间的流逝。
外面逐渐响起虫鸣，夏天的夜晚仍然闷热，除了虫没完没了的叫声外，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今天带他来的那群人消失了。夏岑满脸都是汗，面色潮红，紧皱着眉，想挣脱束缚，他的头越发昏沉，不知是因为脱水还是中暑。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是，他觉得肚子正一阵一阵地变硬，如果没判断错的话，应该是要生了。
尽管阵痛还在能承受的范围里，但手脚都被绑着，不知还要被绑到什么时候，不知林子渊还要多久才能找到他，夏岑承认，他有些害怕了。
在摩擦无数次，直到手腕磨破皮流了血，绳子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他用力地将手从绳子里挣脱出来，手背手心全都受了伤，但好在成功了，还没高兴两秒钟，外面响起几声枪响。
能听的出距离很近，就在附近。
突然，脚步声越来越近，楚珩疯了一样打开门，直奔夏岑而来，他见夏岑自己解开了绳子，一副要逃跑的样子，怒火攻心，将夏岑连人带椅子一起推倒，大声骂道：“贱人！想跑，我让你跑！”
“楚珩，冷静！”又冲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林子涧，他拉住楚珩要踹向夏岑的脚，“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踹下去，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得不到就得不到！”楚珩歇斯底里地大叫，“林子渊叫了一帮警察，反正我们逃不出去，不如和他同归于尽好了！”
“别急，还有办法，你跟我出来。”林子涧拖拽着发了疯的楚珩，“我会保护你。”
楚珩愣了愣，显然是有点感动，“子涧......我......”
两人还来不及温存，枪声又响了起来，楚珩愤恨地回头看了夏岑一眼，地上的人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他冷笑，用脚踢了夏岑几脚，没轻没重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踢到了哪里。
直到林子涧都快看不下去，拉着他道：“好了！气也消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便宜他了！”楚珩道，“要不是答应你不杀人，我真想一枪崩了他再走。”
“别说了，你先用我教你的办法躲起来，我去外面拖延时间......”
接着，夏岑的意识彻底消散了，他听不见二人的对话，陷入了昏迷中。
直到一阵剧烈的痛感让他惊醒，夏岑大口喘着气睁开眼睛，裤子湿了，身下在淅淅沥沥地流淌液体，他忍不住蜷缩着身体，低低地闷哼出声。
太痛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死了，模糊着视线看着不透光的墙壁，手护着肚子，想起林子渊，想起很多很多事。
“呃——”容不得多想，疼痛几乎占据了全部大脑，他无意识地用血肉模糊的手去摸地上流淌的液体，透着天窗的微光，看见手指上的淡淡血色，有点难过，又有点绝望。
他竟然很想再见见他。
想亲眼见见他们的孩子。
视野里的光越来越弱，外面枪声四起，他快阖上眼时，骤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夏岑！”林子渊破门而入，血腥味交织，所见的一切令他几乎站不住。
夏岑躺在血泊里，护着肚子的手无力地垂着，像极了他最不愿回想起来的场景。
“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林子渊将夏岑抱起来，眼泪忍不住地往下落，他咬着牙让自己镇定，小心地将夏岑放进车里。
夏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透着光，他抬起手，触碰到了熟悉的轮廓。
“对不起......”疼痛中，夏岑恍若听见林子渊哽咽，咬着牙等待这轮宫缩过去，才喘着气说道：“林子渊，你别哭。”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林子渊哭。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带着无奈的口吻轻声道：“是我生又不是你生......你哭什么......”
被林子渊褪下裤子，身下羊水流的愈发急促，他摸着肚子，头晕目眩，却仍然想要强装镇定，“反正早晚都得把这个小家伙生下来，疼是免不了的......呃！”
“岑岑！”林子渊的手颤抖，他把夏岑抱在怀里，拿出手机拨通周岳的号码，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为什么不接！夏岑怎么样，他现在还好吗？”
“不太好，”林子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羊水破了......还出了血。我们正往医院赶去，在忽略红灯的情况下，大约还有一个半小时路程，不排除在车上分娩的可能。”
“什么！”周岳气得大吼，他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夏岑的低吟，他本来想说车里的卫生条件达不到标准，但也知道这并不是谁能决定的，“你告诉夏岑，深呼吸等着开宫口，阵痛是有规律的，可以通过阵痛频率判断产程。”
夏岑痛的闷哼出声，紧紧揪住林子渊的袖子，林子渊立刻抱紧他，心里疼地说不出话。
他为夏岑的生产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迎接他们的孩子。
“你觉得宝宝是女孩还是男孩？”林子渊试图转移夏岑的注意力，他轻轻揉着夏岑僵硬的后腰，温柔地说着。
“女孩。”夏岑不假思索地说道，他将脸贴在林子渊胸前，深呼吸了半分钟，等着这轮阵痛过去，才无奈地喘着气说：“你什么都准备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他很早就发现了二楼那间婴儿房，阿姨告诉他，林子渊早就布置好了一切，里面还有几件宝宝的衣服和玩具，是他们曾经一起买的。
“是女儿。”林子渊用着肯定的语气，吻了吻怀中人的发心，他感受到夏岑又在发抖，料想是宫缩又来了，连忙安抚道：“深呼吸，宝贝。”
宫缩的频率和强度越来越高，夏岑浑身湿得像被水泡过一样，不到几分钟就又迎来新的折磨。林子渊担心夏岑着凉，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摸着他冰凉却又全是冷汗的手，心里疯狂祈祷孩子能快点出来。
“林子渊，我好疼......”终于，在永无止境看不到边际的痛楚中，夏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林子渊吻着夏岑，温声安慰：“你已经做的很棒了，只是宝宝性子有点慢，等她出来了我打她屁股。”
“胡说什么......唔嗯......”夏岑整张脸扭曲了许多，即便林子渊高出他不少，但被这么抱在怀里还是显得有些局促，他攥紧手心，修长的脖颈因为疼痛而向后仰去，痛苦地一遍又一遍小声啜泣。
林子渊亲着夏岑滚烫的脸颊，伸手向他身下探去，面色凝重地盯着手上沾到的血液。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的山路终于走完，夏岑靠在林子渊宽阔的胸膛前，努力让身体放松，他知道自己正在发烧，体力快要耗尽，但必须保留些力气将孩子生下来。
窗外雾蒙蒙的，天好像快亮了，夏岑被疼痛折磨的浑身冷汗，突然腹底钻心地疼，有硬物要从里面挣扎出来，他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掐着林子渊的手臂，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问道：“还要多久......我坚持不住了......”
“钟铭！再快点！”林子渊知道夏岑已是忍无可忍，“快了，还有二十分钟，我们马上就到了。”
“知道了！”钟铭也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脏砰砰直跳，狠了心一脚踩下油门，“再坚持一下，就要到了！”
清晨五点的车道上，飞驰的车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连续闯了六个红灯，终于顺利抵达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