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岑拿衣服的手突然停下，他背对着楚珩，声音有些不受控的颤抖，“什么？”
“我们要结婚了，我和子渊。”楚珩拿出戒指盒，取出戒指放在手心，“这是他专门找人设计的，里面刻了我们的名字。”说完，还贴心地抬起手凑在夏岑面前给他看。
两枚男士戒指内侧刻着“L”与“C”，闪着金属的光泽。夏岑如坠冰窖，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回想起不久前在书房看见一模一样的戒指盒，被林子渊及时收走，遮掩着不给他看。
“那是戒指吗？”
“不重要。”林子渊倚靠书桌边缘，将夏岑抱进怀中，摸着他的后颈亲他，夏岑笑着躲开，“我没关门，刘阿姨在外面呢。”
鼻尖触碰到林子渊的鼻尖，连呼吸都可以清晰感受到，夏岑的心软地不像话，被林子渊顺势一起抱坐在椅子上，什么也顾不上了，唇齿纠缠着，在林子渊面前，他永远溃不成军。
那日的温存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他不想相信楚珩的话，可又骗不了自己。
但他还是嘴硬着说去问林子渊，眼里却慌了。
楚珩笑吟吟地看着夏岑发红的眼尾，他看起来很脆弱，好像如果再用力推他一把，这场闹剧就要以自己的胜利作为结尾，于是张嘴说：“你去问吧，不过，”楚珩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目光又转移到夏岑隆起的肚子上，他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夏岑，“孩子快出生了吧。”
夏岑警觉地用手护住肚子，紧紧盯着他。
楚珩嗤笑，“你怕什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他拿着录音笔在夏岑眼前晃了晃，“我才不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因为......他现在在你的肚子里是你的孩子，等生下来，就是林伯伯的，是林家的，和你，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说罢，他按下录音笔。
“我不会和你安排的人结婚，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是林子渊的声音，夏岑几乎一秒就听出来了。
“你不和我安排的人结婚，难道和那个人结？不要痴心妄想！他是什么人，他配吗？”是林堂的声音，夹杂着怒意。
对方沉默了几秒，接着说：“我已经答应你等夏岑生下孩子，把孩子给你养，作为交换，你把我母亲的公司还给我，仅限于此，你不要干预我的生活。”
录音被按了暂停，楚珩冷笑，“听清楚了吗？”
夏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错愕地说不出话，脑中无数次地回荡着林子渊毫无感情的那几句话，他肚子里的他们的亲生骨肉在林子渊口中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是林子渊可以轻易用来交换的筹码。
他又算什么呢？是不是在林子渊眼里，也不过就是帮他生下交易筹码的工具，不过是恰好有了他的孩子，又正好被他所需要，于是被他关起来等着十个月以后孩子呱呱坠地，再从自己这里把孩子抢走一脚踢开自己......
而他甚至还在妄想，他和林子渊能有将来。
“我有没有对你讲过，子渊对他母亲的公司执念有多深，好不容易林伯伯愿意跟他做交换，你以为子渊会怎么想？你以为他会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放弃他心心念念的宝贝？你醒醒吧，林子渊根本就不喜欢孩子，他也不喜欢你。”
夏岑几乎快要站不住，他想捂住耳朵让楚珩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房间静悄悄的，只有楚珩冷眼看着他，就像在看笑话。
现在想想多么可笑，从一开始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有什么资格和楚珩比，这几个月不止一次地发现林子渊身上有楚珩的痕迹，那时他说要和林子渊分开，无奈之下林子渊才会说出要和他结婚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是骗他的......是他执迷不悟，不愿戳破这场自己编制的美好假象罢了。
心脏抽搐着疼，密密麻麻地像针扎似的，夏岑扶着墙缓缓蹲下来，肚子里的孩子被挤到不断作动，不满地踢他，夏岑无暇安抚它，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想：要离开这里！
对，他的孩子是他的，不是这栋房子里的人的，他要离开，不能让这些人抢走他的孩子，他的宝宝也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拿来交换的物品，是在他肚子里长了八个月的活生生的小生命。夏岑浑身都在发抖，托着隆起的十分显眼的肚子艰难站起来，迈开腿冲出房间。
脑中全是空白，有一个声音不断在重复着快逃，快逃，快逃，夏岑急促地跑到楼梯口，林子涧诧异地看着他：“夏岑哥，怎么了？”
夏岑没有回答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听见林子涧说：“不好意思啊，刚刚把水洒在楼梯上了，”他指了指相反方向，“要是着急的话，从那边走也可以下楼。”
夏岑几乎没有思考的向林子涧指的方向跑去，目光所及处有一条阶梯，他一脚踏去，整个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林子渊和林堂的谈话正要结束时，房门被重重地敲响。
“少爷！”林子渊皱眉打开门，管家慌乱地喘着气，全然没有平时稳重的样子。
跟着管家到楼梯处，林子渊的心脏仿佛停止了，他听不见周遭嘈杂的声音，人们在说着什么，他听不见。
他看见他的夏岑，蜷缩着身体躺在楼梯尾端，一动不动，身下铺满了鲜红的血。
“夏岑......”喉咙梗到连两个字也发不出，林子渊惊慌失措地冲至楼下，颤抖地将夏岑抱在怀里，亲着他的额头，“别怕......没事的......别怕......”不知道在安慰着谁。
手指轻轻触碰他们的孩子，那个在肚子里就会和他打招呼的小家伙，也一动不动的，仿佛再也不会动了。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B市的街道，医院急救通道的灯高高亮起，急救车被快速推进手术室，林子渊双眼猩红地握着夏岑的手，直到医护人员将他赶出手术室，他才被迫松开夏岑细瘦的手腕。
他像是被定住一般站在手术室门前，怔怔地盯着双手，手上满是刺目的红色的血迹。他的衣服、裤子上也全都是，那是他抱着夏岑蹭到的，是夏岑的、他们的孩子身上流出的血。
林子渊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向来是从容的，体面的，即便是母亲离开的那年，他也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他用手背擦脸，蹭了一脸的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蹲在地上，心痛地快要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