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羽生结弦就从怀里掏出了一罐粥:“辛苦了,要不要来一份能量补充包啊?”

  这个人好像很喜欢投喂自己……等接驳车来,回宿舍再吃,肯定这罐粥就凉了。许闻音干脆拉着他回冰场休息区吃。

  等坐下来,打开饭盒盖子,许闻音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先“哇”了一声。香气四溢的香甜浓粥,让她的疲惫感都稍微减轻了一些。

  “燕麦牛奶粥,我撒了一把自己带的草莓果干,你喜欢吗?”羽生结弦看着她解开口罩,满满地吃了一大口,眼睛里闪着温和的光芒。

  “草莓果干?你好有品味,好好吃。”许闻音沉浸在美食的快乐中。疲惫一天之后的冬夜,温暖的甜粥,太幸福了。

  两人坐在一起,羽生结弦的目光似乎总是定格在她身上,灼灼地烧着。

  许闻音感受到他的注视,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再次抬头,问出早上的傻问题:“你也想吃一口吗?”

  用你的勺子?当然想啊。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羽生结弦趁她吃着粥,鞋子试探性地轻轻靠着她。

  过了好几秒,她没有把脚挪开,他眼里就已经洋溢着快乐了:“快吃吧,吃完回去好睡觉,牛奶也是助眠的呢。”

  气氛太舒适,许闻音终于忍不住跟他吐槽:“那可未必,隔壁吵得很……昨天晚上两个人闹得动静很大。”

  羽生结弦的眉头微微皱起,关心地问:“需要我帮你换个地方休息吗?”

  许闻音摇了摇头:“不用了,指挥中心已经够辛苦了,别给他们搞事情了。忍忍吧。”

  吃完暖烘烘的燕麦粥,她感觉四肢五骸都活了过来:“谢谢三连冠给我带的宵夜~”

  “应该的,早上你起那么早陪我训练。”结弦施施然起来,顺手收拾好吃完的垃圾袋。

  其实也没帮上你什么,就点点按钮切了几首歌。还随便乱跳,害你当了一回肉垫。

  许闻音笑道:“陪你早训,既可以近距离看你练节目,还可以收获晚上的宵夜,这可太赚了。明天还有这个机会吗?”

  “明天我有其他安排。”他微笑看着她,握拳克制住自己摸她头的想法,“你好好休息。”

  “啊,什么安排嘛。其他花样滑冰都没比完,你得等大家比完,才能开始排练表演滑吧?”许闻音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好像在问他的时间安排查岗,“啊不是不是,羽生桑可以自由安排你的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的确要你帮忙。不过到时候再说吧。”结弦笑道。

  两个人拖拖拉拉地收拾,又把桌面喷了一遍酒精,扔完垃圾,又找酒精消毒了双手,才一一关灯关门,离开场馆。

  出了场馆,外面的世界宁静而美丽。晚上的雪已经停了,万物如被上了一层软软的绒毯,厚实可爱。天空中一轮明月皎洁,月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辉。这绝美风景间,羽生结弦回首看她,俊朗的面容上目光温暖。

  她不禁想到那句:雪色与月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想什么呢,不冷吧?”他总是担心她。

  许闻音一笑,随他走下楼梯:“我在想,今夜月色真美。”

  羽生结弦诧异地转头,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笑:“你知不知道夏目漱石的典故?”

  许闻音摇头:“不知道。”

  羽生结弦轻轻地笑了起来:“有个学生在夏目漱石的课上翻译——”

  还没等他说完,许闻音突然捂着脸,假装惊讶地向前跑走了:“呀呀呀,好厚的雪啊。”

  她轻快地跑开,扑到路旁厚厚的雪上,四肢舞动,做了一个“雪天使”。

  羽生结弦站在原地,看着她羞得不行直接扑到雪里的举动,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明明是知道嘛。”

  片刻后,他迈开步子走向许闻音,温柔地拉起已经玩得起劲的许闻音,提议:“我们走回去吧?”

  “你不会冷吗?”走回去也不过十几分钟。许闻音刚吃完燕麦粥,浑身暖洋洋,但看他只穿了一身风衣,怕他冷。

  “我是多汗体质,而且肌肉很充足,平常只穿一件外套的,不怕冷。”羽生结弦帮它拍拍身上的雪,两人一起沿着被雪覆盖的小路缓缓前行。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轻声的谈笑。月光下,许闻音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羽生结弦的身影在月色中更显格外高挑。

  两人的影子缓缓拉长,几乎就要凑在一起。羽生结弦看到,稍稍落后,再往许闻音那边靠一点,他的头一偏,他们俩的影子就像许闻音依偎他怀里了。

  发现他的小心思,许闻音一边心动,一边有点疑惑:这人这么会,真的能28岁单身至今吗?

  “你一直单身吗?”直球如许闻音,直接开问,“为了花滑?”

  “嗯……因为一直要精进技艺啊,没有时间。花滑训练是很辛苦的,除了场上,还要在场下排练舞蹈、不停地进行调整。”羽生结弦眨眼。

  “嗯,能理解。”虽然之前一直是边学习边花滑,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句话里的“很忙”感同身受,许闻音疯狂点头。

  “早上我看你3T过周了,很厉害的才能哦,有在一直练习吗?”还是很在意超出现有资料里的信息,羽生结弦干脆问了起来。

  “没有,我从高中开始就没有学花滑了,之后只是在冬天去野冰场上玩玩。之前我也能跳3T。但要说过周,可能是这段时间看你炫4T看多了,有了那种——意象?”

  不要把四周跳说成什么简简单单的跳跃啊……羽生结弦不由抬头看她。

  起跳所需力度、旋转发力方式、整个人轴心的调整,这三者奠定了跳跃的基石。从2周跳进化3周跳,对基石的要求只是加法级别的提升。而四周跳,会要求选手完全改变这三个基石,并且组成完全不同的方程,根本不止加法,而属于推翻重构的级别。

  这也就是为什么花滑在三周,基本就是“错刃”这种小毛病。而到3A和四周,能错出千奇百怪的花样——每个人的“基石”调整后能打出什么效果、怎么往外打,都有自己的理解。错刃、错轨迹、提前pre、存周、滑出轨迹诡异。什么都可能出现。

  熟练的选手,光看起跳那一瞬间,就可以看出这个人能不能成4周。许闻音那一下,在羽生看来就是一个技术标准的4T,而不是3T的跳法:如果她当时蹦得够高、滑速更快能够给予她更多的旋转力——她那个4T是能站住的。

  但他查到的许闻音资料,的确和她说的一样,是高中就放弃了花滑。

  这就奇怪了,花滑之神垂青她了?

  羽生结弦思索片刻,换了种问法:“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很模糊的时候?好像突然会了什么,或者突然忘了什么?”

  “会!北奥的风水好神奇。”许闻音开始叭叭地说,“我日语本来考个N2都难,结果现在你看,和你对话毫无压力!肯定是礼仪队封闭训练那三个月,看了太多动漫当消遣。”

  这你都能解释得通?羽生结弦继续问:“还有吗?”

  “还有就是前两天吧,突然违反守则过去找你。因为做了很神奇的梦!”

  许闻音开始跟他描绘梦里他4S跳空、4A摔倒,最后陈滢说他“时光作渡,眉目成书,每一段青春都会老去,我们的记忆里永远都会给羽生结弦留一个位置”。

  羽生结弦听到一半就懂了,跳空就是他“牛一跳”能做的事,跳摔4A更是练习中的家常便饭。如果梦境里的系统、许闻音说的都是真的,大概就是这一段时间被改写了。

  如果她要骗他的话,目的是什么呢。思考到某些阴暗的可能性,羽生结弦目光深沉:“……那你的梦里,我们有在一起吗?”

  “没有。”许闻音下意识说完,才发现自己回答了个什么问题。

  银白色的雪地洁净无瑕,羽生结弦的眼睛沉静如水。月光如一层薄纱,覆盖在他们周围。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异常宁静。

  片刻的静谧中,只有两人踏着雪的沙沙声。羽生结弦侧头看她,微微欠身:“如你所见,我简直无法抑制地想和你呆在一起。虽然很唐突,但许闻音小姐,请跟我交往吧!”

  不知不觉,他们的脚步都停了下来。他垂眸看她,虔诚又执着。

  没想到他这样突然,许闻音冷静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但我们认识满打满算,才4天。羽生桑,虽然你是我非常崇拜的选手,但我并不喜欢冬奥限定这种,霎时的花火。”

  “不是冬奥限定……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认真的。”羽生结弦看向她的目光真挚。

  “认真这种事情,还是留给你以后的妻子吧。”许闻音继续往前走,“本来跨国恋就难,现在出国还动辄15天观察,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她走了两步,感觉到羽生结弦没跟上来。回头看,月光清明,他的风衣被风吹得烈烈飞起,整个人在寒风中,像遗世独立的仙子,又像被抛弃的破娃娃,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堪比全国巨星的羽生结弦先开口表白,被自己这个小小志愿者反手就是一个拒信。许闻音带入想想都觉得很委屈。

  她讪讪地走回两步去哄他:“对不起,我也是对你有好感的。但的确太仓促了……”

  “是我没想清楚,不是你的问题。”羽生结弦向她一笑,“我刚只是心里的感觉有点……熟悉。”

  【以后的妻子】这句话,好像听了好多遍了,连听这句话的伤心和无力感都很熟悉。同时还有一种微妙的戏谑感,好像……马上就要打脸了,以后的妻子不是你还有谁……这种奇怪的念头。

  “那是什么问题?”还有第二个人能拒绝他的表白?许闻音不信,那得是什么仙女啊。难道是……海盗?!车车?!金博洋?!

  自己最近是被那个“系统”的梦影响得太深了。羽生结弦强行从自己的情绪里抽出来,就看到许闻音的眼神奇奇怪怪地瞟着他。

  电光火石间,他秒懂了她的诡异思路:“想什么呢,你是第一个我表白的对象!”

  他的手如愿地拍在了她头顶的大雪帽上,还揉了一揉。

  许闻音并不反感他的触碰,只是他碰到自己的时候,有细细的电流,一路火光带闪电地窜到自己心里。

  完了,许闻音。你是真的心动了。

  而他甚至像摸小猫一样,快乐地在她头上摸了摸。许闻音不由往旁边一躲。

  结弦还想摸,但被她湿漉漉地眼睛一瞪,只能可怜巴巴地收回了手。

  虽然被拒绝了,但好像她并不抗拒自己?

  他趁机说:“既然你拒绝了我的表白,伤害了我的心,那接下来几天你要多多陪我。”

  “……花滑不用比赛的时间,都可以陪陪你。礼仪训练是可以请假的啦。”许闻音愧疚之下,把自己的老底都合盘脱出了。

  居然还趁机骗到了后续的承诺,羽生结弦的狐狸眼含笑:“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许闻音宿舍楼底下。远远看去,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聚集在大厅里。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闻音担忧道。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怎么会有人?

  此时她还不知道,这群人都是针对她而来。

  “就是我隔壁那个叫许闻音的志愿者,泄恨报复我!”人群中央,她隔壁的好邻居运动员,正在对负责人嚷嚷,“把她赶出冬奥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