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存惯性想要应下,张了张口,还没出声,突然愣住。
喜、喜欢什么?
朋友的喜欢嘛?那肯定是有的,不然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
周存觉得喝醉的人似乎是自已,不然脑子怎么会转不过弯来。
莹润的眼始终望着周存,再开口,言牧没给他一丝回避的余地,“你爱我吗?”
周存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朋友间能说爱吗?
“我,我……”周存一下哑住。
这其实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他们是好朋友,当然是不能爱的,可这个“不”字他却莫名说不出口。
言牧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手背,望着他的眼里带着丝若有若无的情欲。
可就这一丝也烫得周存想抽回手,却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言牧。
可不用力,又抽不出……
周存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胸前的衣服却突然被抓住,往下一拉。
他的手获得了解放,唇上却多了丝温热。
言牧的唇离开,却没松开他,两人维持着极近的距离,言牧缓缓开口,仿佛梦呓。
“我养的茉莉花开了。”
这一句话后,周存就冷静了下来。心中竟然还闪过一丝连他自已都意外的失望,他用了点力一根一根掰开言牧的手。
他知道言牧在说什么了,这是明天戏里的台词。
周存慢慢地起身,坐到言牧对面,脑中杂绪纷乱到他难以用言语去形容。周存闭上眼,反复消化着这次让他自已都措手不及的情绪失控。
还有点难受,和刚才在海边时言牧直接说他们只是朋友时一样,不过难受的感觉更甚。
深吸了几口气,周存才沉声回道:“下次,你要试戏前,提前告诉我一声,好嘛?”
言牧静静地望着他,良久,才慢悠悠地说,“你会误会吗?”
周存抬起眼,言牧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像是什么都不值得让他产生情绪变化。
仿佛有团火焰在胸中翻涌,这些火焰在短时间内迅速聚拢在一块,成了座随时要爆炸的火山。周存很想笑,又觉得自已可笑,连自已到底在生什么气都不知道。
门铃响了。
周存强压着快要涌出的情绪,走到门口,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柠檬水,再回到沙发前,把水放在桌上。
“喝吧,醒下酒。”
言牧慢吞吞地坐起来,喝着柠檬水,视线一点点抚过周存紧绷着的脸,蹙着的眉眼,抿紧的嘴角。
“你生气了?”
言牧的神情和语气像是见到什么稀奇的事。
“你生气了,”言牧这次肯定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
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周存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当然他的家世确实也足够给他省去很多烦恼。
可其中也不乏与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他的爸妈也是很温柔的人,耳濡目染,又从小在爱意滋养里长大,所以周存才能养成这样阳光开朗又温柔真诚的品性。
知世故又不世故,随性又无畏,出身优渥又没有优越感。周存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照映出他性格里所有不堪又卑劣的一面。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他对周存的喜欢是不是就是因为周存就是他想成为的人,可他成为不了。他心中能想到的一个人最好的模样就是周存的样子。
周存并没有回应他,房间里静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言牧低声解释道,“我说了,在海边。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又说谎了。
本想借着酒意问出那个答案,可看见周存纠结犹豫的样子,他又开始害怕,害怕真的得到了答案,但不是自已想要的那个。
他也可以继续装醉,可又怕玩脱了,而试戏这个理由就是他给自已准备的后路,这也不完全算是欺骗吧。
“你为什么要演这部电影?”一直沉默的周存忽然开口,他没有追究言牧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言牧又喝了口柠檬水,说:“暑假打工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
今天下午兰亭说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但他还是想听言牧亲口说。
“你、你要是缺钱你跟我说啊?”
“然后呢?”言牧打断他,哑声道,“借我啊,我还得起吗?”
又不是真要你还……他这么想着,却没说。周存知道言牧的性子,要是他真他说了,言牧一定会生气。虽然他总猜不对言牧的心思,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这件事他还是能确认的。
言牧很要强,他不主动开口求助的事,周存如果帮忙,只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理负担,他也绝不允许自已接受别人的馈赠。
他每次带言牧去吃饭,下一次言牧就会请回自已。他说,那些贵的他请不起,只能在自已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请回他。
周存其实不喜欢这样,他不觉得朋友间要分得这么清。可言牧坚持,他也只好顺从。不过吃了几次他倒是觉得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店还挺好吃的,就是不健康。
“不是,你哪缺钱?”周存不理解,言牧家也没负债,言牧的妈妈又是老师也不会突然失业。
言牧喝着柠檬水,没回答。
“你有什么想买的吗?”周存试探着问。
依旧没有回应。
“为什么想要赚钱?”周存执着地问。
言牧被他问笑了,“周存,除了像你这样的人,哪有人会嫌钱多的啊。”
“我哪样的人啊。”周存顿了顿又说:“这行赚的钱一直多,你拿到片酬以后呢?你真的打算进娱乐圈吗?”
言牧垂下眼,似乎在思索,周存继续说:“我之前和你说娱乐圈很乱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也没有夸张,这个圈里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当然我也不是说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不好,可是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去当明星啊,你不是很喜欢建筑学吗?”
“你不是想当建筑设计师吗?它不是你的梦想吗?”
“建筑学是很有趣。”言牧终于开口,却没直接回答,他侧过脸看向周存。
这些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梦想是需要资本的。
言牧轻笑了声,“我演完这个就不演了。”
周存:“真的?”
“真的,我本来也没想当明星,而且你这么讨厌我演戏,我当然不会再演了。”言牧靠在沙发上。
无论如何,言牧答应不进娱乐圈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周存朝言牧伸出手,“好,按勾勾,不许骗我。”
言牧笑了笑,“你不信我啊?”
周存手没缩回来,“按勾勾。”
有的时候,言牧觉得周存真挺幼稚的。
“好。”言牧把手放上去。
原来酒喝多了是会困的,言牧感觉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从沙发上下来往床边走。
“等等,你还没洗澡?”
言牧啊了声,黏糊糊地说:“对哦,可我好困啊,为什么喝了酒会想睡觉——”
“你这真是薛定谔一样的洁癖,不洗澡直接睡,你真受得了啊?”
言牧扭回头,“是你跟我一起睡,不应该是我问你受不受得了吗?”
“那过来,我闻闻。”
“?”言牧迷迷糊糊地转回身往他那走,跌到周存旁边,两只爪子放到他面前晃来晃去。
周存抓住其中一个拿过来,真的凑近闻了闻。
“周存,你还真嫌弃我啊!”
看着面前人都快皱成一团的脸,周存努力地憋笑,偏过头,啧了声说:“还行吧。”
言牧嘴抿得更紧了。
“你房卡真找不到了?我这现在可没有新的睡衣给你穿啊。”
“我洁癖也没那么严重啦,只是某些地方比较爱干净而已,你随便拿件你的给我穿就行。”
说完这些,言牧才不瞪着周存,缓缓起身,直接自已走到衣柜里拿了件周存的衣服就往浴室走。
“诶,不是说不洗了?”周存好笑地看他。
言牧气鼓鼓地说:“要洗。”
直到浴室门被关上,周存脸上的笑才收敛起来。
心头都是炽热,有些暗生的东西在其间冒头,逐渐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又或许它早就蛰伏在那里,只是他从未发现。
有些事总是后知后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