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餐厅, 景涩跟许嘲嘲点好十二队全部人的早餐，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贺言忽然拿着手机，匆匆跑进来, 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 队长，你看今早新闻了吗。”
声音很大，一度惊扰了其他用餐的战队。
景涩曲指掩咳, 提醒贺言小声点，“素质, 国际友人都看着呢, 赶紧坐下。”
贺言“噢噢噢”使劲点头，这才在景涩对面选了一位置坐下。
他是跑在最前面的。
紧接着, 矜羽、边晟、宙斯和无言也都走进餐厅。
每个人的步伐, 稳中带急。
“到底什么新闻，把你们个个急成这样。”景涩待几人坐定后才开口。
贺言使劲咽了咽嗓, 急道：“新闻，当地早间新闻, 你房间的电视没有自动播放吗？”
许嘲嘲想起来了, 说：“如果是麦克的新闻，早上我已经跟涩讲了, 那是个好事情, 不止电视, 外网也都在传, 传出火的程度。”
“麦克那事是个好事，但是……”宙斯气笑, 嗤一声，“麦克落网后, ZR来了个更大的BOSS，叫什么……杰森？”
景涩跟许嘲嘲互盯一眼。
贺言一秒将手机屏幕怼到两人眼前，“对，就是杰森，他，ZR联盟主席，无论职位还是手段，都比麦克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手机里正在播放贺言说的当地电视台新闻，ZR联盟主席杰森，正在接受采访。
贺言续道：“麦克被开除是昨晚的事，也是这个联盟主席第一时间踢出了麦克，保下整个ZR。”
“——紧接着，芝加哥各大报刊、媒体、电视台，铺天盖地转播这段采访视频。”
贺言的话刚落，景涩还没看完，餐厅各桌餐位的便捷电视，便同一时刻跳转新闻界面。
宙斯惊了，骂道：“房间里的电视放还不够，餐厅电视也要放？我去他吗的，要不要这么高调。”
“正常。”景涩淡淡捻了捻指，“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人我跟嘲嘲见过，就在十分钟以前。”
“对。”许嘲嘲点头附和，“他还说教我们做人。”
“你们碰到过他？”矜羽放下环抱的手臂，眉眼微皱，“他有对你们做什么吗。”
景涩摇头，“那倒没有，经过麦克一事，他不敢。”
景涩拍了拍电竞包，示意没有问题。
矜羽松口气，微微点下头，“先看看这新闻吧，你就知道他有多恨我们。”
新闻里，主持人正在询问杰森：“关于国际赛事委发布的ZR教练，违规扰乱国际运动赛事的罪名，杰森主席有什么想说的吗。”
杰森穿着和早上一模一样的西服，跟主持人摇头摆笑，“那件事跟我们联盟没有关系，是麦克自作主张，所以我连夜将他开除联盟。现在，他已经不是我们联盟的人了。”
主持人夸赞杰森，做事公平公开公正，ZR在他的领导下，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还问杰森：“对接下来的比赛，ZR是不是有十足的信心对战各国强队。”
杰森一笑，“当然，中国队选手都有怀孕上赛场的信心，我们ZR自然比中国队有更强的信念，请各位粉丝放心。”
看到这里，宙斯呸了一口，接道：“看吧看吧，接受采访还把我们带出来溜，特意将队长怀孕的事提到一嘴，顺道踩我们一脚，你就说他是个什么成分的东西！”
“狗的成分！”许嘲嘲接道，“怀孕拿第一，成绩不能够说明一切吗，狗日的！”
景涩微微抬手，示意两人先别议论，继续看。
这个时候，主持人在微笑，问杰森：“中国队刚拿下小组赛的积分第一，他们队长怀孕，并没有影响中国队的成绩，还因此赢得了全球竞粉相当高的支持率，人气在芝加哥也直线飙升。”
“——杰森主席对此，有什么看法。”
所有人都知道，ZR是靠人气，才能拿到当地富商的补助金。
如果ZR在当地的人气支持率减少，那么明年还能不能拿到富豪十年一签的补助金，便是未知数。
所以杰森又摇头摆笑，“不不不，中国队成员怀孕打比赛，那确实厉害。不过厉害归厉害，他们在芝加哥的人气支持率，绝对没有我们ZR高，可以说差很远。”
杰森说起来无比自信，他面对镜头，整理自己的领结。装逼程度，在景涩眼里，跟十分钟前看到的一样，让他恶心。
边晟砰一下扔开叉子，气道：“见识了，打比赛跟人气有关系吗。ZR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配得上电竞二字。他们的路子都是歪的，联盟主席更是，歪到离谱的程度。”
矜羽呼出一缕气，握了握边晟手腕，“别激动，周围还有其他国家队伍盯着，你知道别人是不是等着看我们笑话。”
这话说得没错，昨天一战，麦克从指控中国队，到最后落网，所有战队都盯着ZR和中国队的矛盾，包括游戏官方。
ZR本来就不要脸，十年前的黑幕，游戏官方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问题。
当年碍于国际方方面面的形势问题，官方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停办PNC的方式杜绝了矛盾的发生。
今年要不是路南出面做了担保，承担下PNC开办的所有风险，官方说什么也不会重启PNC。
当然，路南这么做，是将所有矛盾压力揽到了自己身上。
官方就可以抽身事外。
昨天与ZR又对上，甚至算是杠上，连杰森也出动。
官方自然会看路南怎么解决。
所有压力都给到中国联盟，一言一行，都在其他战队的关注中。
到底谁输谁赢，哪家掰倒哪家，全都在看形势说话。
“所以我们不能乱，更不能乱来，不能给路南惹事端。”这是矜羽必须要十二队成员做到的一点，“绝对要做到。”
矜羽这一说，边晟便收起了即将暴躁的脾气。
PNC的重启有多难，十年间，边晟是看路南争取过来的。
他反手握住矜羽，用力握了握，认可矜羽的同时，示意自己会压下脾气。
其他成员也因此纷纷哑然不说话，搅着手里的意面，自动忽视掉周围偷看过来的目光。
唯有景涩。
景涩轻嗤瞥开电视后，用叉子搅了一圈意面。
眼睫之下，泛起骇人的波光。
“还是那句话。”他说，“电竞看的是实力，人气什么都是瞎扯淡。ZR能不能出头，哪家掰倒哪家，就看他们有没有拿下第一的本事。”
“——没有，就是杰森他爸他大舅来，也只有给我耷拉脑袋，认输的份。”
说完，叉子用力叉在餐盘上，发出铛的声音。
意面被景涩一口咬进嘴里。
同时在看此条新闻的，还有一早去了场馆安排比赛事宜的路南。
他跟浩子两人在监赛室，浩子看到这条新闻怒不可揭。
“昨天一战，我们队吸收了相当高的人气，到底是影响了ZR在当地的根基，这么一早急着吆喝人气，依我看，他们主席是急了吧。”
对于浩子说的这番话，路南心里很有数。
他抬了抬手指，示意浩子，“祸从口出，出了监赛室，这番话就别说了。”
浩子明白，只是心里气不过，“出了监赛室的门，我保证不会说。但是主席，你说ZR当电竞是什么，资本家的玩物吗？人家都是比成绩，哪有比人气的。”
“——JING在国内人气那么高，还不得靠成绩说话。他们联盟这么喜欢人气，怎么不搞娱乐圈要搞电竞，真的在侮辱电竞这个行业好吗。”
“那是资本家眼中的电竞，你不懂。”路南淡淡说完，随即起身，“行了，做好我们自己的事，ZR的事你别议论。现在离观众入场还有四个小时，各单位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浩子剁剁脚，表示气愤又无奈，“等JING今天上场，把ZR全部拦在总决赛以外，我看他们还提不提‘人气’两个字。”
路南笑了笑，转身出监赛室巡查。
这时，森林踩着高跟鞋急急进来。
“不好了主席，我们接到粉丝大量投诉，说从昨晚开始，他们根本买不到今天比赛的门票。而在其他票务软件上，我们的比赛门票被挂到高出正常价格的十倍兜售。”
“——现在官方和赛事委均接到大量投诉，意指我们主办方在恶意高价售票，吃相难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路南还没开口，浩子便接了过来。
森林摇摇头，“不知道，但不出意外，应该是我们被搞了。搞我们的是谁，不用说，你们也能猜到。”
“是ZR。”
浩子惊了一下，“确定吗主席。”
路南鼻息沉出，“不用确定，用脑子想想，能在当地这么大张旗鼓，且有实力控制门票的，除了ZR就只有狼牙。你猜狼牙会不会？”
森林轻轻点了下头，“主席猜对了，就是ZR，票务那边传过来的IP地址，皆指向ZR总部。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想掩饰，这是他们做的。”
“很正常，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
路南安排好森林跟浩子的工作后，便转身去了国际赛委组。
他要在事情发酵以前，向赛委组给一个解释。
可在去的路上，路南碰到了杰森。
“十年没见，你好像成熟了。”杰森笑笑，用身子挡住路南去路，他向路南伸出了右手。
路南也笑笑，握上那只右手，用中文回他：“你也是，十年没见，老多了。”
都不想加“好像”两个字，路南淡漠耷下眼皮。
哈哈，杰森笑出声。
两人握手的力度双双加重，无形之中擦出火.药味。
之后又同时松开。
“十年前你还是毛头小子，十年不见，都是快当爸爸的人了，我能不老吗。”杰森傲然抬起头，眼神上瞧。
言外之意，路南很清楚。
在杰森的眼里，十年前他是选手，杰森是ZR联盟主席。
十年后，他和杰森升到同一位置。
在杰森眼里，不过是后来者居上，追上了而已。
不值得跟杰森傲。
但是——
“你觉得你联盟主席的位置，还能坐多久。”路南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
甚至可以说，是令人胆寒的笑。
杰森怔了一秒。
之后挪眼避开这个笑。
“说什么呢，就是老朋友徐徐旧而已。”杰森摊摊手，“一个小时前，我在酒店见过你老婆，长得很可爱，肚子也挺大了。”
路南没接话，眼睑冷凝地拢了拢。
杰森接着说：“我跟你老婆聊了一下，他跟你的脾性很像，都很目中无人。”
路南接话了，“所以你才在新闻采访中，故意提到我老婆，甚至提起他怀孕。”
“yes！”杰森笑，“你老婆抢了我的东西，我能不把他推上风口浪尖吗。”
路南双手握了一下，两秒之后松开。
他蹙着眉心，向杰森逼近一步。
“不止风口浪尖吧，你在新闻中提我老婆怀孕只是顺道，你的主要目的是控制今天的比赛票务，让我老婆昨天赢得的支持，在今天化成摧毁他的武器，甚至摧毁整个中国联盟的武器。”
“——杰森，你这么做，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说完，路南犀利的眼神钉在杰森脸上。
杰森完全没放在眼里，“拜托，你能对我做点什么？这里是芝加哥，不是中国。South你不知道吗，在芝加哥，我说了算，有实力才是硬道理，这句话，还是十年前你教我的。”
十年前ONE和ZR对阵，总决赛上，路南教杰森做人。
说的话就是，“实力才是硬道理”。
没想到杰森竟然记了整整十年。
“可是，你好像记错了。”路南笑笑。
他早已经不是十年前的South，现在的路南，不会跟杰森废这句话。
甚至，他在杰森笑的时候，能勾出让杰森心里发毛的眼神。
杰森又一次避开这个眼神，“是吗，我怎么记得这是你教我的。”
“——不过现在应该换我教你，实力才是走上巅峰的硬道理，而这个实力，你没有。”
路南好笑了，“杰森主席，你口中的实力，应该不是指的电竞实力。”
杰森长“oh”一声，“当然，South你很聪明，能从一个选手走到联盟主席的位置，就应该明白，现在的电竞不一样了，只有资本实力才是真正的实力。”
“——所以你猜，今天到场支持你们中国队的粉丝，会有多少？”
路南笑着缓缓点头，“你猜我猜不猜。”
……
景涩跟队友入场时，看到场馆门口拥挤了大量本地粉丝。
非常乱，非常吵。
在看到中国队选手出现在广场中心，他们看了过来。
“中国联盟好过分！”
“中国选手在那边！”
“中国联盟吃相难看！”
……
十二队人全体懵逼。
“这是发生什么了。”景涩问一向消息灵通的许嘲嘲。
许嘲嘲摇头，表示不知道。
其他队友也都纷纷摇头。
这时浩子从工作人员通道跑出来，急急说：“你们赶紧跟我来，别从选手通道过。”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那些粉丝在场馆门口挤成那样，还看着我们骂。”
浩子很急，推着他们一群人往里走，“正常正常，是我，我也骂，走走走，边走我边跟你们说。”
在得知票务被杰森垄断，再高价出售时，景涩怒不可揭，拍桌而起。
众人害怕他动了胎气，连忙按住他坐下。
“涩，你可别激动，你要出什么事，路总得宰了我们。”
“保持冷静，深呼吸，起——”
景涩哪里还深呼吸得了，杰森这一波明显是冲路南去的。
并且，很可能让整个中国联盟背上骂名。
“告诉我，我做点什么，才能帮路南解决这个难题。”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就差大步一迈，冲到那个杰森面前，将其手起刀落，撕成碎片。
喝他血，吃他肉。
再剁碎了喂狗！
“冷静点。”矜羽安抚地拍拍他肩头，说，“想帮路南，就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做，我相信路南，你作为路南老婆，更应该相信他。”
浩子连连附和，“对对对，路主席叫我过来接你们，就是要我告诉你们，好好准备比赛，其他的交给路主席来解决。”
景涩就——
恨。
特别恨。
“尼玛，平板拿出来，现在开始布战术。”
离观众入场还有两个小时，PNC的售票通道全面售罄，只有被ZR控制的部分票还挂在另一软件上高价售卖。
这时，国际赛委组、PUBG游戏官方、中国联盟主办方，同时发布最新消息，只有一句话——
【PNC赛事今日免票，主办方请大家观看。】
ZR联盟休息室，杰森收到助理来报，说场馆正在拆除隔音墙，外面堆集了大量桌椅，看起来，中国主办方似乎要临时扩场。
杰森惊了一瞬，“what？他们是要玩什么。”
助理把最新消息划拉给杰森看，“不是玩，是他们要增加两倍观众席位，外场粉丝全部免费进入。”
“——据说，是由中国PCL联盟赞助了全部入场门票，包括之前购买的粉丝，也均可以向主办方退票后免费入场。”
杰森一下拍桌而起，“你说什么？免费入场。”
要知道，观看PNC现场的粉丝有四万多人，现在增加双倍观众席位，入场粉丝数量至少在十五万左右。
每售出一张门票，主办方需要向游戏官方交纳门票的基础费用百分之八十，另外的百分之二十要交给当地国际赛事委员会。
主办方一分钱不赚，全部揽下了现场十几万粉丝的门票费用。
“开什么国际玩笑！”杰森气到捂心窝子。
助理还说：“现在，全网都支持中国主办方。除了夸赞他们大方，豪气以外，更多的是来自全球没有到芝加哥现场看比赛的PUBG电竞粉。他们纷纷呼吁，希望中国主办方能承接未来三年的PNC举办事宜。”
“——举办几年，他们支持几年。”
这把杰森气得，一脚踹飞了休息室的椅子，转头去监赛室找路南。
杰森到的时候，监赛室正忙成这一片。
路南招开了手下，只剩他和杰森两人。
杰森咬牙斥问他：“South，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扰乱赛事市场，我可以到当地活动委员组织告你。”
“等等。”路南微微抬了下手，反质问他，“高价售票，不是你在扰乱吗。”
杰森一顿，“……什么屁话！现场那么多粉丝，你免票让他们入场，担得起吗。”
“谁告诉你免票了。”路南哂笑，“我请粉丝看比赛，我掏钱，叫什么免票。再说扰乱赛事秩序，那是你做的，我才可以去活动委员组织告你。”
“South！”杰森气到双眼急剧增大，额头青筋直冒，“你哪来的资本！狂妄！目中无人了！你简直——”
“NO！”路南打断杰森，“我有，我也这么做了！”
“你——”
“别急，越急，你脸上皱纹越多。”路南斜视杰森，右手手指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他玩味地笑了一下，“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利用我老婆来针对我，我就会对你做出点什么。”
“所以你是在教训我吗？”杰森捏起拳头，咬牙切齿。
现在的路南跟十年前的South相比，傲慢程度更让他气得牙痒。
路南把玩了几秒婚戒后，缓缓放下，“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教训你。你说资本实力才是真正的实力，想让谁入场就让谁入场，我也一样。我甚至可以比你更厉害，我可以自掏腰包请所有人观看，而你不能，知道为什么吗？”
杰森恶狠狠瞪着路南，紧咬牙关，腮帮子两侧不住发颤。
气得发颤。
因为这不是他认识的South，十年前，他认识的South不过是个穷小子，一个把电竞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穷小子！
“别告诉我，你找到了更厉害的金主，想压我一头。”杰森狠狠咬住牙槽。
“幼稚，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可能。”路南好笑。
杰森更气了。
但一秒后，路南笑意刹那间拢敛，只剩一个让杰森胆寒的可怖眼神。
他一句一顿说道：“记住了杰森，我比你有钱，也比你傲，更有你口中所谓的资本实力，我们天生不一样，understand？”
“你说什么？”杰森脸色骤然间煞白。
路南凛然一步逼近，“我说，你想怎么玩，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