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早依旧维持着他往常的神色, 唇角轻抿,眼尾收成一道狭长的弧度,长睫在眼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神情淡然。
看什么看。
反正不是我。
路北辰视线回落, 于不经意间、落在季司早的手腕上。
白皙的十指修长匀称、连带着指尖都带着些很淡的粉色, 队服的袖口包裹到手心一般的位置, 刚好没过腕骨, 只留得精巧的指骨关节搭在身侧, 什么也看不到。
季司早捕捉到路北辰的视线,一时没有理解他又在看什么。
怎么的, 这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季司早唇角的弧度更弯了些, 那双想要刀人的目光, 再一次出现在人眼底。
三看路北辰。
不然把这个战队的所有人都刀掉吧。
噢对,还有一旁一直在对着林照意挤眉弄眼的罗斐。
那动作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举着手机要和人私信交流的意图一般。
于渔气不过,嘟嘟囔囔地一直在讲许呈原‘好过分啊太过分了真是超级过分’,翻来覆去地也没什么新鲜词儿,听得单深在一旁忍不住地开口吐槽。
“你这骂人骂的……一点儿攻击力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撒娇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渔:???
“我对他撒什么娇!”
一旁正在和人火热私聊的林照意闻言也没忍住,转过头去对着于渔便开始揶揄,“来来来,你对着你Moon神、再说一遍你刚刚念叨的话。”
“我才不要!”
林照意咧着嘴笑, “你自己听听, 你这骂人骂得, 有一点儿气势吗哈哈哈……”
林照意笑得开心,于渔更气了, 那张鼓成河豚的脸圆嘟嘟的,对着林照意气愤:“你也超级过分!”
林照意顿了两秒, 笑声未停,笑意反倒更深了些。
“我了个去,来你再骂两句,哈哈哈哈真TM可爱啊你哈哈哈哈……”
于渔鼓起的脸颊都开始泛红,强忍了半天怒意,生生吼出了一句自以为已经超级难听的‘脏话’:
“你有病啊!!!”
林照意:“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渔被彻底气成一条河豚。
还是打着腮红的那种。
季司早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给出了于渔一记最后的暴击。
“确实像。”
于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视若偶像的Moon神,张大着的嘴巴圆的能塞进一个水煮蛋,还抱有幻想地颤颤巍巍着发出自己最后一声疑问:
“像、像什么?”
季司早笑:“撒娇。”
于渔当即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去,环抱着双膝、缩在座椅的角落里埋着头自闭着,圆润得脸蛋和脑袋使得人看起来像是一颗自闭的鸡腿菇。
压死于渔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他的愤怒像撒娇。
林照意看着季司早眉眼带笑地回过头去,心下彻底了然。
真是睚眦必报啊。
这已经不是贴脸开大了。
这简直是无限火力模式下的大招无消耗地直接对着人于渔贴脸虐泉啊。
杀人诛心。
看给人孩子委屈的。
都……
林照意揉着人脑袋,看着那张连带着耳朵根都涨得通红的于渔,一时没忍住,对着人脑壳“噗”地一声开始狂笑。
实在是、太红了。
简直像一条红鲤鱼。
嘶,等等……
林照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原本是想去安慰,结果到最后变成了对着人耳朵边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红鲤鱼绿鲤鱼与驴?”
于渔:?!?!
“你滚呐!”
只是语速太快,一时激动。
密闭的空间中,所有人都听到于渔一声大吼:
“泥呱哇!”
——‘呱’成了一条哈/蟆鱼。*
于渔:……QAQ!
众人没忍住,纷纷笑了起来,连带着往日里端着高冷架子、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路北辰都弯起了嘴角,那双带着笑意的眸、还和始作俑者季司早对视了一眼。
季司早眉眼弯弯。
贴脸开大要这么开。
这边闹腾的欢乐,许呈原群发的信息似乎也没翻起多大的风浪。
于渔压根儿就不相信、单深对此事也并不太关注,祁教练更是个满心满眼只有比赛只有竞技的人,这种事情他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忘了,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季司早是不是什么狂热老婆粉根本不重要,仿佛并没有人将此事太放在心上一般。
除了那个一直看戏的林照意。
还有那个疯狂想吃瓜的罗斐。
除此之外。
身旁还多了一个心思讳莫如深的路北辰。
作为此次事件中、也算是大半个当事人的路北辰,所给出的反应,似乎太淡定了些。
哪怕他职业多年、见识过各色各样的极端粉丝们,或许对此类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但是若非是在保持一定的距离情况下,这么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朝夕相处、同在一个屋檐下、恨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着也不会这么淡定吧。
更何况除此之外、这个人还需要给与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在赛场之上更是决定着生死存亡的存在,在电光火石之间、哪怕有一丝的犹豫、半秒钟的纠结,都有可能直接导致一场团战的失败,如同蝴蝶效应般、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就这么闭口不提了?
除非他也和于渔或是单深一样,并不相信、或是并不关心。
季司早的余光向身侧扫了两眼,想起路北辰方才对着自己“嗯”的时候,那双平静地视线中、分明还有些别的情绪。
往日里、身为队长的架子端惯了,越是如此淡定如常的反应,就越是不对劲。
季司早正思索着、略微有些出神。
连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侧过头去,视线在人身上落了半天也没发觉。
直到路北辰出声询问,问他何事时才蓦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人看了许久,目不转睛地。
季司早指尖蜷了一下,回了句“没事”,随即将视线落向了窗外。
啧。
我看他干嘛。
随他怎么想。
反正,不是我就不是我。
怎么的还能拿实锤锤我啊。
夜色已深,车窗外的霓虹灯明亮闪烁,车辆随着街道上的车流不急不慢地行驶着,五彩的灯光和着城市中喧闹的夜景不断地向后闪烁,车窗的玻璃上反射出季司早安静的侧颜。
车窗外、霓虹光影交错,斑驳陆离的色彩在人脸上流转。
随着车辆停下,不知道哪里折射出来的光线、刚巧落在季司早纤长浓密的眼睫之上。
像一只绚丽的蝶,偶然间落在这里、短暂的停歇下来。
车内灯光晦暗,斑斓绚烂的城市夜景,却在人脸上洒出如流光溢彩半的缱绻旖旎之景。
一片靡颜腻理。
路北辰的视线落在车窗的玻璃上。
玻璃外浓郁的夜色与玻璃上瑰丽的侧颜似乎于此时融为一体。
默了片刻,视线交错之间,路北辰轻声开口:
“我在这里、曾经见过一只火烈鸟。”
季司早:………………???
你再说一遍。
你见过什么一只什么玩意儿???
玻璃上折射出的侧颜、细微的神情变化并看不太清晰。
只是路北辰还是毫无来由的觉得,季司早这一瞬间的神色,有些不太对。
那张带着柔和笑意的眼,似乎僵了一下,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但是整个人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决定一般。
就如同他总能敏锐地感知到、在返程的这一路上,季司早好像装着些心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愉悦。
路北辰倒是没感知错。
季司早确实是在思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论:在杀人犯法的情况下,如何悄无声息地把这位路大队长给刀掉^-^
林照意正拎着于渔的衣服后领,强扯着人往前探着脑袋、带着人一起前来凑热闹。
“什么火烈鸟?你说你在哪儿看见一只火烈鸟??”
于渔原本还不情不愿地,一听火烈鸟,也瞬间来了精神:“火烈鸟???”
路北辰声线依旧平静,只是视线未动,始终落在季司早的身上。
路北辰说:“就在这里。”
季司早的沉默,一行放不下。
林照意伸长了脖子、顺着路北辰的目光看了过去,径直对上了在车窗之上、倒映着的季司早想要刀人的眼神。
林照意蓦地一愣。
卧槽!这么猛的吗?
路队你怎么比那个没脑子的于渔还生猛啊!
人火烈鸟就坐在你面前呢!你就这么把人给拆穿啦?
嘶……
林照意脊背一僵,莫名发觉。
季司早此时的视线,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阴冷的多。
似是寒冰射手冰冷的水晶剑。
又如同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更像的、是冰霜女巫的恐怖大招——冰封陵墓。
直接埋了吧,路队。
这谁救得了你啊。
林照意在心里弯弯绕绕的已经将路北辰的一千种死法给过了一个遍。
倒是另一边的于渔也把脑袋伸了过来,对着车窗外看了半天,不禁发出真诚地疑问:“这里怎么会有火烈鸟啊?”
季司早搭在身侧的指尖蜷了蜷,笑意不减,只是那视线看起来……
林照意默默地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来。
躲远一点,免得误伤。
路北辰无知无觉般沉声道:“有的。”
季司早:。
林照意轻轻扯了一把身旁的于渔。
傻孩子,你还没感觉到吗?!
你侧前方那位Moon神、眼里已经寒光突现了!
林照意恨不得手动给季司早配上一个动漫标配的BGM,每当有动漫角色起了杀心、双眸之中寒光一闪的时候,那利剑出鞘的声音便会瞬间响起:
‘bzing~’
有杀气!
路北辰语气淡淡,继续开口:“就在这里。”
于渔探头探脑,还在那儿认真寻找呢:“哪儿啊?这附近也没有动物园儿啊?”
林照意默不作声、整个人却已经离开季司早恨不得八丈远,一边撤退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
自求多福吧路大队长,好家伙,您这是不见陵墓不落泪、不把自己埋了不死心啊,自寻死路嘛这不是。
好端端的你招惹他干什么玩意儿啊!
人身上的杀气都快化作成实质了,你还在人刀尖上挑衅蹦迪呢?你感觉不到吗?
路北辰看着季司早眼尾处收起的弧度,如同狼毫毛笔在绘制水墨画时、最后留下的那一笔遒劲有力的笔锋。
霜白的宣纸软腻柔韧、浓郁的墨汁氤氲开来,明明看似温和、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而此时,却笔力千钧、力透纸背,那一笔驻锋而后趯出,终作银钩虿尾状。
这个视线他熟悉。
他又把人给惹毛了。
路北辰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连带着指骨关节都有些微微泛白。
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