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海边风景比白天看到的还要有氛围一些, 蒋曜开的速度不算快，热烈轻缓的海风打在段添的脸上，让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蒋曜透过小电驴的倒车镜中瞄到段添惬意的模样，跟只猫儿似的。
“看看手机导航还有多远。”蒋曜说。
段添手中拿的是蒋曜的手机, 方便给他看路线, “五分钟左右吧。”
樊家海鲜此时客流量很大，人潮喧闹, 和它旁边乌漆嘛黑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照耀的西凤巷路口有些反差。
蒋曜把小电驴停到归还处锁车, 段添站在巷口等他。
“这小岛还有这种地儿呢？”蒋曜走了过来瞅着里面，“感觉会是那种小混混打群架的圣地。”
段添无语蒋曜的想象力，没接他的话朝巷子里面走去。
他没走几步路就看到花雅高挑的身影, 嘴里叼着根烟倚靠在墙上, 低垂眼睫一手抓着小男孩儿的头, 一手刨拉着手机, 面前还站着几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段添认出来了, 就是下午在沙滩上那几个。
“花雅。”段添喊了声。
花雅抬眼看过去, 舌尖一转，嘴里的烟从左边滑到右边, 笑了笑，“来挺快。”
然后他把自己手中那个小男孩儿的头调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段添, “道歉, 然后把手机还给人家。”
小男孩儿明显很不服气, 胸腔不断起伏, 段添看到他手中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机。
“罗小胖。”见男孩儿没有动静，花雅沉着嗓子说。
“你松手。”罗小胖耸了耸肩膀, 试图把花雅的手给撇下来。
花雅如言松了抓着罗小胖的头，谁知这家伙鬼精地拔腿就跑。
“哎！”段添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喊了一嗓子，想去追。
“狗东西，”花雅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罗小胖的衣领，几乎是提拉着像拖死猪一样把罗小胖提到段添的面前，“我刚怎么给你说的？”
罗小胖的小伙伴见状忍不住了，叽叽喳喳地吵起来，“你不要脸！你凭什么要罗小胖还手机！”
“臭花雅，我要告你外婆！”
“你自己还偷男人呢！你这朵脏花！”
花雅被嘴里的烟熏得眼睛微眯，长睫盖住冰冷的神色，抓着罗小胖衣领的手紧了紧，勒得罗小胖直咳嗽。
“你们没妈吗？”段添听见这话顿时火气上涌，“偷东西还光荣了是吧？”
“呀！”一个男孩儿尖锐地大吼，直冲冲地跑向段添，手中还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砖头。
这群看起来也就上小学年纪的男生耍起混来还是挺棘手的，蒋曜见状拧眉挡在段添的面前，打算逮住这男孩儿狠狠地揍一顿，结果有人比他还快一步。
“滚。”一剃着寸头的少年抓住男孩儿的衣领往旁边一甩，手法粗暴很多，仿佛随手扔了一袋垃圾。
小男孩儿被扔在地上还打了个滚，利索地爬起来却不敢再往前了。
“傻逼江旋！”他们又开始骂起来这个少年，“我们要告你爸！”
江旋挑了挑眉，双手插兜浑然不在意小学生的威胁，只是把目光看向了花雅。
“罗小胖。”花雅垂睫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罗小胖。
“对不起哥哥，”罗小胖双手举着段添的手机，“我把你的手机还给你。”
段添神色复杂地从罗小胖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想来想去只是说了句，“以后不要再偷东西。”
花雅手一松，罗小胖被他那群小伙伴围住，随后他们朝这边做了个鬼脸又提溜着烟跑了。
“看看手机被他们动过没。”花雅提醒段添。
段添检查了一下，“没有，这件事儿谢谢你了。”
“不客气，”花雅对他说，“他们这群小孩儿的确没有爸妈。”
“啊？”段添一愣。
“是岛上孤儿院的小孩儿，”花雅说，“院长不是很负责，导致院里的小孩儿被养的很混，经常跑到沙滩上去扒游客的手机，扒了就拿去卖给二手市场换钱。”
“就没有人管吗？”蒋曜皱眉说。
“警察警告过院长几次，现在已经好多了，”花雅怀着歉意说，“不好意思，第一天的旅行给你带来不好的体验。”
“没事儿，你不是帮我找回来了吗。”段添说。
“啪嗒”，旁边传来打火机的响声，他们仨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个人。
段添转头看清少年的面貌，貌似是下午来花雅店里的那位，寸头黑眉，鼻梁高挺，长得还是挺帅的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家伙不是好惹的主儿，面容很凶。
“你怎么来了？”花雅这才把正眼放到江旋身上。
“接你。”江旋吸了口烟，淡淡地回。
“我需要你接？”花雅轻拧着眉，“你能别随时跟狗一样闻着味儿就过来了行吗？”
“不行。”江旋的声音很沉，沉得带有一丝丝的压迫性，甚至还能听出不耐烦的戾气。
花雅和江旋对站着，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无声对峙。
段添隐约感觉这两人关系有点不一般，他好像都能看出江旋身后有一团浓烈的火焰，愈燃愈烈，试图将花雅这块冰吞咽融化。
“那个.....花雅，”段添思量着开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真谢谢你了啊。”
花雅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泯灭，扯出一抹笑，“没事儿。”
段添转身走的那一刹那，脑子里突然想起来早上花雅来接他们时在车上说的话，他有空也会当他们的行程司机，也相当于是导游了。
于是他止住脚步又回头，想问花雅明天有没有时间，结果眼前的景象给了他大大的震撼，但随即自己的视线立马被人给蒙住，耳边响起蒋曜的声音。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蒋曜用手蒙住段添的眼睛，忙不丁地带着段添往巷口走。
让他俩都很震惊的画面是，江旋把花雅按在墙上亲吻，还不是温柔地吻，是很凶猛地吻，而且江旋身高比花雅高一点儿，少年宽阔的身躯直接把纤瘦的花雅全部笼罩住，巷子里面昏黄的路灯拉长两个少年的身影。
出了巷口蒋曜才放下手，段添的眼睛眨了半天才逐渐恢复清明。
“看到了？”蒋曜侧眼看他。
“嗯，”段添点点头，“你不也看到了。”
“有想法吗？”蒋曜问。
沉默了几秒，段添说，“没有想法，同性恋嘛，能理解。”
“那你对同性恋有没有什么排斥，或者恶心？”蒋曜插在兜里的手握紧，看着段添的侧颜问。
“我为什么要排斥或者恶心？”段添说，“这不很正常吗。”
蒋曜轻轻地松出一口气，“我也是。”
“你也是同性恋？”段添笑了声问。
“嗯是.....哦不是！”蒋曜差点没反应过来，稀奇地说，“嘿，你现在还会埋坑了嘞。”
“这就叫埋坑了？”段添挑眉，“你自己脑子转得不快。”
“嗯，我脑子转得不快，”蒋曜说，“你刚刚本来走了结果又转身是想问花雅什么吗？”
“对，我想问他明天有没有空，”段添说，“可以带我们一下。”
“不是有王昊吗，他之前来过这边，”蒋曜说，“别打扰那俩小情侣谈恋爱吧，我刚看那什么，江啥来着，吻得蛮猛的，估计憋久了吧。”
段添赞同地点头，他感觉江旋那架势真像他邻居养的那条捷克狼犬，看着很凶，也爱黏在人身上不下来。
第二天是花雅主动给韩泽文打的电话，说要带他们去岛上好玩的地方打卡，还开了车。
“你俩还挺有默契。”蒋曜见这情况说。
段添也有些意外，再加上花雅昨天帮他找回了手机，要不是这次旅行于花雅而言他只是个旅客的身份，他高低都想跟花雅当个朋友。
“怎么不跟他们去坐摩托艇？”花雅冲段添打了个响指。
下午他们买了摩托艇的票打算感受在海上的速度与激情，韩泽文他们已经玩了好几轮了，这边段添还在做心理斗争。
段添倏地回神，视线瞥见花雅修长脖颈的暗红色吻痕上，又飞快地移开，“缓一会儿。”
“你怕水？”花雅问。
“啊。”段添说。
“我带你，”花雅头一扬，“你相信我。”
或许这是花雅第二次对段添说相信两个字，他挣扎了许久的心理斗争在这一瞬间就被瓦解了。
“昨晚你是不是看到了。”花雅和段添并肩走着，语气平淡，很随意的聊天。
“看到了，”段添回，蓦地又补上一句，“我不恶心。”
花雅看着他笑，“你那些朋友有没有说过你很可爱？”
“这个.....”段添眨了眨眼。
“我昨天来接你们时第一眼注意的就是你，很有个性的粉毛帅哥，”花雅说，“昨晚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噢是的，我是想拜托今天你来带我们的，结果你还真来了，”段添笑着说，“然后看见你和你男朋友，想着还是——”
“不是男朋友。”花雅打断段添的话。
“什么？”段添一怔。
花雅嘴角勾着意味不明地笑，“我是他妈。”
“哈？”段添瞪大眼。
看见段添吃惊的反应，花雅一向冷淡的双眸浮现出浓浓的笑意，“逗你的。”
花雅对摩托艇的负责人说了些什么，随后对还在懵逼当中的段添吹了声口哨，“小可爱，上来，带你浪。”
这种感觉很爽。
段添从先开始不敢抬头到后来张开胳膊感受海水打在身上的冰凉，花雅开得速度还飞快，而且技术高超，甚至有几次压弯段添觉得自己身体都要落在海水里面了，但花雅掌握着平衡，给了他寻求刺激的心慌和快感。
“开心吗？”摩托艇引擎的声音太大，花雅不得已拔高了嗓音。
“开心！”段添回吼。
在海上浪了几圈下来，段添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他开心了，已经没有玩摩托艇的蒋曜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段添对花雅笑着聊天，手里的椰子都要被他捏爆了。
“休息一会儿，”花雅说，“然后再带你骑几圈。”
“行！”段添乐呵呵地应。
“这么开心？”蒋曜重新往椰子里面插了根吸管递给段添，“怎么花雅一喊你你就跟着他跑啊？”
“我看你们玩得挺嗨的，花雅带我我就去了啊。”段添说。
“呜呼！”王昊载着北极星，嗓门大的整个海滩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你兄弟玩疯了，”蒋曜啧了声，“你看看这像失恋的样子吗？”
段添的笑容僵住。
你看看这像失恋的样子吗？
王昊失恋，就只有他和蒋帅知道。
“不是，”段添看着蒋曜，“你怎么知道他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