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乔治呢?小毒蛇?”乔治问。

  “不然,我应该叫你什么?”路易丝反问。

  “叫我一些专属的昵称啊。”乔治说。

  “是噢。”路易丝反思了起来,“我怎么从来不叫你昵称呢?”

  “是啊,为什么呢?”乔治又问。

  “因为乔治叫顺口了。”路易丝认真地回答, “从我认识你开始就叫你乔治。”

  路易丝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不叫爱称也不影响她是个浪漫的人。

  “有些时候,我也会期待你叫我点别的。”乔治说着,他身后的街景变化了。

  怎么会变化呢?

  路易丝觉得有些奇怪,她看到了熟悉的查林十字街,可刚刚应该是在家附近遛狗才对。

  遛狗吗?

  路易丝觉得更奇怪了,但却也没有细想。

  “我小时候最经常来这里。”她听到自己紧接着说,“我以前总想快点长大,但现在不是很想了。彼得潘是对的,就活在小时候挺好的。”

  “但如果你一直在小时候,你就不会认识我了。”乔治却说。

  “噢,也是……”路易丝有些失落,她又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那我还是长大吧。”

  “或者说,我去找你,不就好了?”乔治似乎因为找到了一个新思路而很得意。

  “可是你当时还不认识我,你又怎么去找我呢?”

  “找不到吗?”

  “当然了。”

  “那或许我们得想想办法。”

  “这能想什么办法?这根本不合理。”

  “那我也得想。”

  “你想也没用呀!”路易丝说,“因为这根本行不通。”

  “行不通吗?”乔治看起来很委屈,“可是小朋友,我爱你啊。”

  像一个在海底不断往下沉溺的人被一股力量拖回岸边那样。路易丝睁开了眼,久久不能平复地盯着面前床顶的帷幔。可那汹涌的浪潮还不甘心地要再把她吞没,她也还想回去,还不想清醒。

  她像个闹别扭不想上学的小孩那样缩起来窝进被子里。

  她还不想从这个难得的甜梦里醒来。

  “我梦到了像是以前的事。为什么说是以前呢?你知道的,就是里面的乔治还有两个耳朵。”路易丝抿着嘴,“但也不是发生过的事,你知道的,那是梦嘛,但——”

  无人回应,于是路易丝又只能自己往下说:“很真实,那个乔治,真实得我不愿意承认我自己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太想他了吧。

  路易丝给了自己一个结论。

  “几年前我可想不到我的最后一个暑假会是这样过的。”

  这是路易丝完成学业前的最后一个暑假了。她从前想过很多可能性,但纵然想象力再丰富的她也想不到会碰上黑巫师统治魔法界这种事。

  “霍格沃茨勒令每个少年巫师都必须入学,把这些孩子控制住,也就有了制衡他们家长的筹码。另一方面还能清除麻瓜出身者,因为学生必须持有血统证明才能获准入学。”

  “他们还监视了所有和哈利可能有关的人。”路易丝坐在窗边,“他们还找了个可笑的理由搜捕哈利。”

  路易丝打开了新的《预言家日报》,放在邓布利多的床头柜上。这位老人家还在沉睡,艾希婶婆倒是说他的身体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只是还没找出解咒的方法。

  “他们说,他们让丽塔·斯基特已经告诉魔法界,你坠楼后不久,就有人看到哈利逃离了现场。”路易丝看着头版上的文字,“很具有创新性的报道。”

  温尼盘坐在路易丝并拢的双腿上,乖巧地吐着信子。

  “很荒唐。”路易丝说,“哈利杀了你?比我杀了你荒唐多了。是吧?邓布利多教授?”

  阁楼很安静,只有老旧的墙皮里偶尔发出一些声响。

  路易丝叹了一口气,默默把报纸叠好:“原谅我在你这里唠唠叨叨,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陪我说这些了。”

  凤凰社成员正在被高度监视着。弗雷德和乔治平时是那么形影不离,导致他们一旦分开行动就显得一定有鬼。以防万一,他们和路易丝不能再见面了。

  卢卡斯更是被路易丝勒令非必要绝对不要出门。

  邓布利多这里现在由艾希婆婆和朱利安彻底接手。

  “我偶尔还跟德拉科说说笑笑,那小子倒是性格变了很多。但……不一样。”路易丝皱起眉头,“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都……”她叹了一口气,“不然为什么大家总说英雄是孤独的呢?”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举起手为自己欢呼了两下。

  “其实我没什么好抱怨的。”路易丝搓着手,现在是夏季,可她却掌心发凉,“大家都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现在风头正盛。黑魔王还算偏爱我,食死徒也对我毕恭毕敬的,我现在过得应该比大家都舒服。可是……”

  温尼歪了歪脑袋。

  “邓布利多教授,我就是总会去想,我是不是经历得有些太多了?”路易丝抬起头看向昏睡的老人,“有些时候我睡不着,有些时候我喘不上气来,有些时候我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我觉得我好像病了——”她又低下头,“迄今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可是……有些太多了。”

  要承担的有些太多了。

  “你能不能教教我呢?”路易丝问,“你能不能教教我,同样在少年时期经受了那么多,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强大的?”

  福克斯站在衣架上梳理着羽毛,它看起来精神不错。

  “我甚至不敢给赖尔回信。”路易丝盯着木地板上的纹理,用目光去描摹,“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克里科斯的事。我也不敢去见克里科斯——”她不自觉地一蹬,椅子和地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卢卡说克里科斯已经醒了,恢复得很好。他赞叹我的勇敢,也担心我的处境。但我,勇敢?他可别说了。”

  她并不这样认为地摇摇头:“我甚至都怕听到有人再来赞扬我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把路易丝往高处捧,路易丝游走的两边都是。

  “可我觉得我好像困住了。”路易丝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困在这些赞扬声里。”她又看向邓布利多,“但是邓布利多教授,你记得吗?我做这些的初衷其实只是保全自己。”她脑子里紧绷着的神经开始折磨她,“我伤害了我的朋友们,我瞒着他们,欺骗他们,甚至背叛他们。”

  窗外有稀稀疏疏的人影走过,除了居民外,霍格莫德也偶尔会出现巡逻的食死徒。

  “我就是忽然想起几年前你对我说——”

  你说,我知道我要面对什么吗?

  我说,我知道。

  “我太天真了。”路易丝摇着头,“我根本不知道我要面对什么。我以为我只是瞒着朋友,等到我们胜利的那天我们可以一起欢呼。可是现在——”

  我看着人们颠沛流离,而我却站在始作俑者那一边。

  “我太天真了。”路易丝感慨道,“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每次看到乔治耳朵上的伤口,都会想到是斯内普失手造成的。”路易丝说,“我应该是全世界最明白斯内普教授处境的人。但我还是会忍不住怪他,毕竟那是乔治,毕竟失手了就是失手了。”她的脑袋越来越低,“那我呢?我对我的朋友们造成的伤害,真的可以只是因为我是卧底就可以全部消除的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这会是她永远得不到的答案。

  哪怕是赫敏来告诉路易丝,他们都明白,那又怎么样呢?

  “西里斯他们知道了之后对我很是体谅,也是赞叹我。”路易丝耸耸肩,“那是因为我救了西里斯。那是因为迄今为止一切都顺利。可是之后呢?”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代表正义,她只是一个想自救的可怜虫。但她发现自己能做得远远不止是这些,她一只脚踏进棺材还能把人拉下地狱,也可以推人一把——

  把人推出炼狱。

  可肩上的重量已经远远超出了路易丝的预期。她怕自己哪天松懈了,就彻底倒在赶路的风雪当中了。

  “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强大?你是最伟大的巫师,你能不能告诉我呢?”路易丝问,“我其实只想做个快乐的普通人。我只想我和我爱着的人们都能一直快快乐乐的。为什么连这都这么难?”

  我根本不想要这些称赞,一点也不想要让大家知道真相时大吃一惊。什么正义?什么危难?什么济世救人?这些和我有什么狗屁关系?我为什么要乐意效劳?

  因为,因为那是我爱着的人们,是我爱着的世界。

  因为我还想和他们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唱更多的歌。

  所有的道理,路易丝不是不明白。她从来不需要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只是她也会疲惫,也会迷茫,也会无法排解。她也会无力,也会失败,但她还是竭尽全力要去护着她爱着的一切。

  有时候她自己也忘了她其实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

  这个年纪还可以去疯玩,可以去犯错,可以去做最具有反叛精神的事情。

  但她也很庆幸,她能因为爱而成长得这样勇敢且独立。

  格兰芬多的勇气声势浩大得振奋人心,斯莱特林的勇气一意孤行得镂骨铭心。

  “你……就是……”

  苍老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路易丝一惊,急忙抬起头来。邓布利多醒了,他稍稍睁开眼,伸出手时路易丝急忙来到他床前拉住。

  “你醒了!我的天呐!我得赶紧去告诉——”

  “路易。”邓布利多的手紧紧地拉着路易丝的手,“你就是……因为这样,在不断……变得强大啊。”

  “什……什么。”

  “一个人……要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邓布利多慢慢地说,“本来就比做一个伟大的人,要难很多。”

  路易丝同样紧紧拉着邓布利多的手,她在颤抖,她应该兴奋的,可是听到这句话时她却无比悲痛。

  “但是,路易,小路易——”邓布利多伸出另一只手搭在路易丝的手上拍了拍,“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路易丝低下了头,久久不能平静,她吸了吸鼻子,掩盖了几声抽泣。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很温暖的一章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