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专业的首领加上一群不专业的下属, 这个仿佛在开玩笑的草台班子就这样仿佛开玩笑地随随便便决定开始执行一个未来能引起日本经济地震的大项目。

  ——当然,现在还是初期阶段, 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开端将来意味着什么。

  就连月野杏现在也以为自己只是给组织找了一条其他出路罢了。毕竟对组织来说, 拿出在地下、在海外赚到的钱,投入各地下辖的政府或者企业,不过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对组织没有任何坏处, 是一条值得尝试的新路径。

  但也到此为止了,她不是预言家,自然不会知道这个路子将来会暴走成什么样子。

  现在的月野杏还在想,她有大把赚钱不赚钱的实验、行业想研究、想深入,想和龙头企业合作,专心经营地下势力是不会更进一步的。

  地面生意是组织的下一步发展。

  如果把月野杏比作驾驶一座巨轮的船长,以资历来说她实际上还是个下海没几年的新手船长呢。虽然她这个菜鸟船长凭借实力把自己驾驶的巨轮扩大将近一倍的尺寸,甚至奠定了这艘巨轮的龙头地位, 但这也掩盖不了她实际航海时间过短的事实。

  过去她一直在积极进攻, 为组织开疆拓土,现在这艘巨轮的尺寸基本稳定下来,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接下来的航行考验的就是月野杏持续驾驶这艘巨轮的能力了。

  怎么说呢, 守成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要一直保证组织的龙头地位,应对可能存在的挑战者或者其他危机,其实一点也不比开疆拓土简单,都是一个守成的首领应该做的, 也是月野杏不一定擅长的。

  这就是接下来船长月野杏的长期任务——她得真正开始驾驶这艘轮船了。

  而一旦正式开始这段路程后, 月野杏的经验不足问题就很可能暴露出来, 毕竟她一个新手船长, 一上来就挑战驾驶如此巨大的游轮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所以月野杏现在打算给这艘巨轮减重、或者说分流了。

  她作为真正掌握航向的那个人,将会一直站在船头进行大面上的指示,而真正驾驶巨轮的人则会彻底分成两个团队,即一个队伍负责组织的资产和明面上的营生、地位,另一个队伍确保地下世界的秩序和金字塔的塔尖位置。

  两个队伍齐头并进,这样一来月野杏就从真正驾驶这艘船、应对各方面的压力和麻烦脱身出来,成为总理航向的那个人,身份超脱以后甚至更方便她以局外人的视角发现某些问题……

  一举两得。

  这也是真正开始了解自己打下的天下都意味着些什么以后,月野杏才察觉到其中的麻烦,因而想出的办法。

  “啧,摊子还是铺得太大了……”

  她嘀嘀咕咕地道:“不这样的分的话肉眼可见我以后会有多头秃。”

  还是尽早分了的好。

  她只喜欢指挥,不喜欢处理琐碎的工作啊。

  只不过,这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毕竟还是那句话,对于上层来说只是一个想法,一个指令的事,可真正执行到下面才知道有多麻烦,又有多少问题。

  不过琴酒永远不是会拿这种事和月野杏说的人——除了某些时候,他永远不会向月野杏示弱。

  他希望自己在对方心里永远是那样无所不能的形象,永远是那种无论交给他什么任务都能完美完成的形象,他希望月野杏永远信任他。因此,无论下面的人如何地震,该推行下去的东西他势必要推行下去。

  月野杏希望见到的结局,就是他为之付出的动力。

  “……亚历山大、苏格兰,以上这些人前往各地政府,等待执行下一步命令,其余留守人员长期任务将发生变化,下一步任务模式也将发生相应变化,所有人做好相应准备。”

  同一时间,组织据点里来开会的人都听到了这堪称地震级别的“人事变动”。

  说起来,组织掌握的据点数量不少,各种用途都有。储存情报的,培养新人的,单纯训练的,暂时停留的,根据不同职务不同级别,地位高的人知道的数量多,地位低的人可能只知道其中一两个。大多数情况还要靠任务执行的时候申请使用才能知道哪些地方属于组织,哪些可以临时拿出来用一用。

  组织里基本不存在一个据点会同时存在超过八个组织成员。

  他们很少聚集。

  虽然私下里相熟的行动组成员会结成小队,一个小队的人关系还不错,还会出去喝点酒什么的,但对于组织来说,代号成员之间少见面少碰头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因而很少大规模把代号成员聚在一起。

  基本上,隔行如隔山,普通成员认识的同行维持在五个以内才是组织正确的运行方式。

  神秘。

  低调。

  不为外人所知。

  但近两年以来,组织的活动太大也太多,这种神秘性不可避免地减少。

  在东京核心圈向外扩展的十几个据点里,每个都坐了十几个人,每个据点里都有一个琴酒的全息投影,他说的话,他宣布的事,将同步传达给在场的所有人。

  不出意外,那段话一出,所有据点都是一片哗然。

  有些冲动的人已经质问出口了,“你这是要做什么,琴酒?”

  “不是我要做什么,这是那位的命令。”

  琴酒冷声警告他们一句,随后勉强解释了一句,“就算我不说想必你们已经意识到,组织近两年发生巨变的原因。组织地位上升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你们也有所感受,赚的钱比以前要多,任务也比以前多。现在不过是另一项改变罢了。”

  “这次改动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有的人被调走有的人没有?”

  “理由无可奉告。”

  琴酒带着肃杀和警告意味的视线扫过所有人,“你们只需要执行命令,组织当然不会让你们去送死,不会让喜欢杀戮的人束手就擒,不会让适合窃取情报的人安与享乐,所有人的选择都是有理由的,如果有异议到时候可以打申请,如果有人选择直接叛逃……就别怪我的子弹不认人了。”

  被剔除去的不是卧底就是能力不足的人——或者说在组织显露不出能力的人,毕竟组织对成员的要求只有杀人、情报、实验几方面,能体现的能力有限,说不定这些人里就有什么漏网之鱼,更适合投资、选址、牵线搭桥等等更“阳间”的东西,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呢?

  当然,这些人里会有不老实听话的也正常,都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月野杏不心疼。

  还有逃不掉的卧底话题……这些卧底数量不少,能干的不少,在各地情报部门打算把人收回去之前,月野杏计划先物尽其用再说。

  卧底的能力无需置疑,也更适合明面上的工作,反正不需要杀人,对他们来说还有各自的情报网,也很方便,绝对比真正组织成员做的要好,不存在水土不服这种事,更合适了。

  月野杏闹出来的动静在海面下引起一阵波涛汹涌,但水面看起来其实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因此这份持续时日不短的异动真正发现的人其实没多少。

  得益于琴酒这段时间越发的说一不二,以及月野杏在下面人眼中神神秘秘但手眼通天的形象,闹事不满的人没有那么多,如此巨大的人事变动竟然没有多少阻力就推行完成。

  起码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合同”的事的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没有收到消息。

  还是诸伏景光冒着风险主动和安室透联络,他这才发现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听到风声。

  “我被调去静冈,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没办法会东京,这才在临走前和你说一句。”

  半夜的破旧车库里,穿着休闲夹克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眼神还是那么清亮温柔,但其中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复杂,对自己的竹马说出自己的推测,“月野杏还是对组织的卧底下手了,没有直接把我们都杀掉——这也不是她的风格,大概还是想要物尽其用吧,把一些卧底和能力不足的都派去了日本各地,ʝƨɢ*当然海外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组织如此大规模的人事变动,不是打算提纯就是别有计划,我的猜测……只是猜测而已,她的这一步恐怕是打算洗白一部分组织的资产,否则没必要让我们去搞什么各地的情报。”

  “至于留下来的人那些人,排除掉卧底和能力有限的成员,那么留下的就只能是更忠心,能力更强的成员,组织虽然剔除了很多人,但其实起到的反而是提纯和收缩核心的作用。这样下去,你们的活动会更艰难。”

  说完,诸伏景光担忧地看一眼自己的竹马。

  “我们……?”安室透一僵,从中感受到了某种不祥的意味。

  “……”

  诸伏景光神色复杂地叹口气,“是啊,你们。”

  他朝自己的竹马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安室透满脸难以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景光,你打算放弃了吗?放弃和组织对抗了吗?”

  要承认这件事对他来说大概太难了,诸伏景光最后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低垂眉眼看起来有些难过。

  他又回想起月野杏之前找他的谈话。

  那是琴酒开完那个通知会议的第二天,诸伏景光收到了来自月野杏的传唤令,他被叫去了月野杏所在的别墅。

  当着他这个卧底的面,组织的首领爆出了无人敢探知的住所,如此大大咧咧地叫他过去。

  他进入那栋别墅的时候,月野杏正坐在花园的秋千,和几个小孩子一起荡秋千、玩水嬉戏,泛着新绿的草地上,大人小孩晒着太阳,组队玩着幼稚的躲避球,大呼小叫,吵吵闹闹,快乐极了。

  看起来完全和组织首领这个身份挂不上钩,割裂韩极强。

  何其幸福的一家人,让人看着就像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他们身上,为荡在秋千上看书的月野杏勾出一身淡淡的金边,让她看起来和任何黑暗都挂不上钩,甚至有些天使的圣洁感。

  她坐在那里,看到了进门的他,笑起来招招手。

  诸伏景光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走过去。

  “坐。”

  月野杏收起手里的书,拍了拍自己旁边那个秋千。

  有小孩子好奇地打量他一眼,随后又移开视线,继续和兄弟姐妹们玩起来。

  穿着夹克戴着帽子的诸伏景光只觉得自己浑身阴郁,和这个家、和现场轻松祥和的氛围格格不入。

  “别紧张……”

  黑发的天使微笑起来,“介意我叫你景光吗?”

  “您随意。”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如此答道。

  他的语气其实不像赞同,但月野杏并不介意,她特地在今天跟对方见面就是为了把话说清楚的。

  “景光……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问,你还是想回到警视厅去做一个警察吗?”

  月野杏说这话时的眼神总算不是那么……“柔和”,像个好人一样柔和,诸伏景光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

  她说:“我假设你已经察觉到了我接下来的行动意味着什么。”

  “我打算把组织分成阳光下和黑暗中两个部分,接下来,你们——你和其他卧底,你们可以去发展阳光下的产业,可以为各地的经济做贡献,可以真正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贫困的平民,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你甚至可以去做一个好人,去尽请帮助其他人,我不会限制。”

  “这个活动需要你们。”

  “你在这里可以做的很多很多,可以帮助的人也有很多很多。”

  “当然,看在波本的面子上,我不会强制你,如果你想回到警视厅,想继续做一个警察的话,我也不会阻止。”

  月野杏看起来很轻松,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部严肃认真,甚至还有心情微微荡起秋千,感受着拂面的春风,“只是……容我提醒你,现在的你想回到警视厅没有那么容易,要过的考核很多,当然,回去的话你还是那个正直的警察身份。”

  “你要选择哪个呢?是回到过去,成为一个光风霁月的警察,还是继续在黑暗中,却为无辜的国民做一些力所能及帮助他们的事呢?”

  她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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