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扬眉烧酒【完结】>第157章 05-亢龙有悔

  北方的云雾汹涌南下,轰然撞上终灵五岳,从山与山之间流淌而出,如丝绸如江流。以太清山为首的五岳又如五口利剑直指苍天,指向澄明碧空正中悬挂着的烈日。

  隔了十余年,北岳联盟的缔结仪式与盟主上任仪式才正式举行,还是借了白玉京落成的光。在注重礼仪与形式的堯王朝,这是无法想象的,然而谢林是个注重效率的实用主义者,并且反对派中没人打得过他。

  反对派也没多少。若非王朝强势,大部分修道者说难听点还是懒,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能独善其身是最好的。而且谢林这个来路不明的鬼东西,没亲属没老婆没孩子,一开始在玉清宗挂了下名连师长都没有,加上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性格,你跟他说客套话奉承话他信以为真觉得理所应当,给他摆席连走关系拍马屁都无从下手,实在是有失摆席道喜的意义。还不如三合一,借机跟三清宗那些脸皮薄的套套近乎。

  白玉京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热火朝天,已经为仪式筹备了一节有余。原本还该更正式些,但是一方面各家没有余粮也不想多出钱,另一方面谢林嫌这个麻烦嫌那个耗费,大笔一挥删减了八成要素,美其名曰皆大欢喜。

  也确实是皆大欢喜。战争尚未结束,也并非所有人都信服谢林,但所有人都相信联盟会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并非因为什么邪不胜正寡不敌众天下大势浩浩汤汤,而是因为谢林是他们的盟主。

  盟友与宾客们陆陆续续走向舞雩台的时候,谢林还在弱水山顶跟宋阳秋喝茶。与此同时,李思城与柳苏安率军围拢王都卞城,终于要为这数十年的王位之战画下句点。

  两人的头顶是一株巨大的梧桐树,据说已经超过了一千年的历史,是围攻人皇宫的时候宋家先祖抢回来的。谢林总觉得它有些亲切,在这里休息打坐都比别的地方舒服,却从来不说,只是偶尔打着喝茶访友的旗号来骚扰宋阳秋。

  不过今日,难得是宋阳秋主动邀请他来做客。这位宋掌门年轻时有个脾气爆裂的人设,以至于受不了委屈自立门户搞了个茅山剑派,其实不少人都知道那是三清宗给自己留条退路以免道统断绝,而他本身也是一位相当平和大度的掌门。此次邀请谢林,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茅山剑派暂时没有什么惊艳之才,想让盟主在他身后稍加照拂。虽一开始是傀儡,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有感情了,多少希望这个门派能真正独立起来。

  按谢林原本的性格,是该拍着胸脯满口保证然后真的去做到的。可经过终灵七剑一事,无数青年俊杰或间接或直接丧命于柳生之手,他隐隐约约已经对自己生出了怀疑,此时此刻,“柳生”更是占据了四方桌的一角,躬身为他添茶,眉眼弯弯笑意盈盈,轻声道:

  “你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宋阳秋见他面露迟疑,不由凝重了起来:“怎么了吗,谢林?——谢盟主?”

  与他相熟之人基本都直呼其名,宋阳秋也在其中。谢林回过神来,向他举杯:“没事,就是想到今天又要应付那么多没半句真话的家伙,觉得闹心嘛。茅山剑派是联盟的一份子,你们宋家更是付出了很多,不管你出没出事,我谢林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说的是宋阳秋的师长徒弟和一双儿女尽皆战死的事。他也不说客套话,安慰宋阳秋寿数这种东西说不准,我们找点天材地宝续续什么的,因为他知道宋阳秋这样的人腆着脸来找他照拂后事,一定是方法用尽也算准了,此时此刻需要的只是他的一句保证。

  谢林将杯中好茶一饮而尽,宋阳秋的神色却越发凝重了。他道:

  “谢林。……方才,你杯中茶水已经干了。”

  谢林面露茫然,与一旁支着胳膊撑着脸颊的柳生对上了目光。

  他顿了顿,伸出手,好一会儿才摸到了真正的茶壶。

  宋阳秋和“柳生”同时开口,前者担忧后者轻柔,他们说:

  “还是我来吧。”

  谢林露齿一笑,道:“好吧。最近练功出了点岔子,烦请宋掌门不要告知旁人。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保证。”

  他不是那种强要面子的人,宋阳秋知道,也相信他,却还是为他倒了茶。他往后躺进竹椅中,惬意地道:“好天气,好景色,好茶!真不想去舞雩台。”

  宋阳秋笑着摇了摇头,像对着一个任性的小辈。

  宋阳秋是个仪表堂堂面貌端正的中年人,茅山学社的道服也整洁无比,只是一眼看去,已经能看出明显的死气。或许是受他影响,这棵梧桐树也提前黄了叶子,金黄、橙橘、火红的叶子时不时地飘下来,还有一片落在了谢林眼睛上。

  “柳生”揭开那片叶子,细软的黑发拂过他的面颊,让他忍不住柔软地笑了笑。“柳生”的手遮住他的眼睛,俯下身亲吻他。

  过了一会儿,宋阳秋无奈地起身,揭开盖住他眼睛的梧桐叶,苦笑道:“盟主大人,可别是想直接睡过了时辰啊。”

  谢林一跃而起,抓起“噬嗑”挂在背上,飞快地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笑道:“没有没有,真的睡着了,休息休息。这不有宋掌门在吗,你靠谱我安心。希望茅山剑派今后也能多出几个你这样的。”

  “借您吉言。”

  两人互相一拱手,谢林吹了声口哨,一只毕方尖叫着挤开竞争对手们冲到弱水山巅,他跳上鸟背走了。

  宋阳秋并没有去换上庆典的服装,只是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仰头看看快要落尽黄叶的梧桐树,最后在树下盘膝而坐,一口灵光黯淡的长剑横放于前。

  他的坐化就在今日。

  谢林乘上毕方后,“柳生”又出现了。他拔出“噬嗑”,观赏它黑玉般的剑刃,像工匠打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你怎么不御剑呀?我更喜欢那样。”

  谢林抱着手臂,挑眉道:“你把我推下去怎么办?要是‘噬嗑’更听你的话,我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跟你殉情,好不划算。”

  柳生吃吃笑了起来,丢开了黑剑,揽住他的后背,好像要跟他在鸟背上起舞:

  “盟主大人好不要脸,分明和我同一日前后化形为人,算上那之前的日子,年纪比我还大上不少,什么叫年纪轻轻呀。”

  “我忘了呀。”谢林揽住他的腰,摩挲了两下,好奇道,“我们是什么东西化的形,怎么没人检测出来?”

  “万一我是骗你的呢?”柳生道,“我骗过你很多次,你怎么还信呀?”

  “你又不是柳生。你是我的一部分呀。”谢林道,“不过即便是柳生对我说这话,我也会相信。因为你不会拿这事开玩笑。”

  “太自信不是好事,盟主大人。”柳生低低地道。

  “我知道啊。”谢林漫不经心地带着他转了一圈,“但谁叫我还没在别人身上吃过瘪呢。行行好,告诉我吧,柳阁主,阎罗王,让我死个明白。”

  柳生笑意盈盈:“你应该知道的呀,难道各宗的藏经阁也对此只字不提?曾经那么多人受你恩惠,只因为她们是女人、是孩子、是老人、是不值一提的弱者,而你是人皇宫的守卫,就把你从历史中抹去,真是太过分啦。”

  谢林看着他:“是这样么?你恨我是因为我背叛了人皇宫么?可你从没有告诉过我。要是你早点说开——”

  柳生打断了他:“‘噬嗑’是我在天听阁时给你打的剑。天听阁里大概还有一点记载,他们对文书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决不允许篡改,而你为我杀了那么多人,可谓举足轻重。”

  谢林忽然恍然大悟:“是因为那时候我背叛了你?你像这样,抱着我,从背后给了我一刀。”

  “正是如此!”柳生后退一步,脱掉长衫丢在风中,拉开衣襟给他看胸前的伤口,咯咯笑着,“我太生气了,一把刀把你捅穿,不小心连自己都刺伤了!却忘了我们已经成了人,比之森林树木更容易受到各种各样的伤害,结果我也在养伤的时候被手下的狗暗算,赶出了天听阁,真是狼狈啊!别说信任,把要紧的事交给男人总是没有好下场,你我本该比谁都更明白这个道理,怎么偏偏屈服了呢?”

  谢林轻声道:“那今日,我来为你报一箭之仇吧。”

  柳生后退一步,冷酷地看着他,像阎罗王看着一只跪在堂下等候审判的蝼蚁。

  谢林也看着他,微微笑着,漆黑的发辫在风中飞舞。

  “神瑛的孩子出生了,是一对龙凤胎。”他道,“虽然你或许更愿意称他们为瑶公主的孩子——”

  柳生的面上却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上前握住他的手,道:“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护法呀?不是答应了张天齐和无忘山的吗?盟主不表个态,人家当你喜新厌旧势利眼怎么办?”

  谢林也用力握住他的手,哈哈一笑:“因为你一定会来的嘛!”

  “是啊!”柳生狂热地道,“神瑛是我为你量身打造的——不,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为了……”

  柳生面露茫然之色,谢林也摸着下巴,陪他一起思考起来:“是为了替代我吗?不对啊,我们两个确实挺像的,但是……”

  “哎呀,算啦,他年纪太小,没有参考价值。”柳生又过来捧他的脸,“你只要知道,你最后替我办事是在无忘山,在那之后我诅咒了整个神家,就这样!”

  “那我可真对不起神瑛。”谢林叹道,“他全家上下都因为我的缘故完蛋啦!”

  柳生笑得小辫子都散开了,又道:“神家还是和江家一样踏上了禁忌之路。无论是否主观,无论是否知道无月神女的另一重用途……神淑仪和神君仪是同一个人。”

  “真可怜!”谢林情不自禁,“因为父亲的天真和祖辈的贪婪,作为怪物而出生在这样的地方。”

  “她们能比寻常人更高效地掌控力量,触碰真正的禁忌。”柳生道,“你应当警告神家、引导神家,否则……”

  谢林已经明悟:“神淑仪感悟创生之道并为此殉道,而神君仪能够接收‘姐姐’所有的一切,作为一个纯粹的男人登上巅峰。这是你最痛恨的事,因为这就是人皇宫悲剧的重演,甚至深化,是不是?”

  “你看,你很明白。”柳生眯着眼睛,“那瑶公主生产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

  谢林想了想,道:“因为你会伤心吧。”

  “什么?”柳生愣住了,像听到了什么好笑至极的话,颇有些鄙夷地看他。

  谢林指了指西面:“璋公主就在九光轩中,你要看到她那些不成器的姐姐反而活得好好的——”

  “什么活得好好的?她们早就是死人了!”柳生冷冰冰地打断道,“被剥夺了自我意志、只为将身心奉献给他人之物,是无月神女而非人。璋公主还在抗争一天,她就活在这世上,并终有一日得到她应得的一切,再次君临这片土地!”

  “所以我才不带你去嘛。”谢林坐下来,拍拍毕方背上的羽毛,“每次跟你见面,你总是璋公主、璋公主的,明明我是专门来找你的。璋公主都要成我的心魔啦,你看,连你也想方设法地念叨她。”

  柳生便在他身边坐下,好像是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不拘小节的好朋友似的。

  他的小辫子不知何时散开了,细软黑亮的长发披在背上,显出一副死相;他身上的衣衫也变成了死时的那一套,谢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柳生笑盈盈地道:“你看什么?”

  谢林拍拍他的背,感慨道:“我倒是很喜欢柳阁主斯文扫地的样子。那日没来得及多看,现在补上嘛。”

  “真不要脸。”柳生轻轻一掌推倒了他,坐在他的小腹上,支着脸笑,“那你还杀我?”

  “你先杀的我呀。”谢林一点不反抗,反而伸手去摸他的大腿,呻吟道,“你身上没多少肉,怎么在徽水河的时候把我左手踢断了?”

  “你装什么傻?你只是断了手,我可是被你拧碎了骨头,回去养了好久。”柳生啐了一口,又笑嘻嘻地抱住了他,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好像一直以来就很习惯做这件事。

  谢林闭上眼睛,抱住他单薄的脊背,一手轻轻拂过他的长发。摸着摸着,那长发忽地断了,他睁开眼睛,发现怀中是一颗微笑着的头颅,脸上还有一个自己的鞋印。

  他毫不在意,捧起那颗头端详了一阵,凑过去亲吻它的嘴唇。

  柳生终于消失了。

  舞雩台也到了。

  谢林一甩衣袖、整理了下头发,从鸟背上一跃而下,落在了白玉高台的正中央,正好朝张天齐和木林森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他一到,舞雩台蓦地一静,旋即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那掌声又很快变为暴风骤雨般的欢呼。他夸张地朝四方挥手致意,发现今日神机宗没人来,失望地叹了口气。

  玉清宗宗主见状笑道:“这大喜之日,盟主缘何叹息?可不吉利。”

  掌声和人声都轻了下去。谢林道:“因为有人没来,很麻烦呀。”

  台下顿时有人叫道:“是谁这么不给我们盟主面子,干他!”

  众人哄笑起来,纷纷或真或假地起哄要替盟主行道。谢林“嗯嗯”地笑看了一会儿,忽然闪电般拔剑,斩下了玉清宗宗主的头颅。

  他慢条斯理道:“玉清宗宗主勾结李思昊,为门徒家族而出卖联盟利益,当杀。”

  所有人都呆住了。

  谢林随手甩掉剑上的血,大步走向寒山寺派来的两名法王,待对方完全展开了金刚罩,才出剑斩杀所有人,又走向下一组目标。

  “寒山寺草菅人命,以灌顶之术残害众生,更是与堯王朝狼狈为奸制造无月神女,惨无人道,当杀!”

  谁也看不见,柳生就走在他身后,手舞足蹈,声音响亮、严厉而又激动无比,指着一群人道:

  “这条狗,我还是阎罗王的时候他的祖宗在我麾下效力,结果传到这里,小鸢的掌法照用不误,她自己的姓名却被抹消成了什么狗屁不通的王赵氏,这算什么!断了也不给他用,断了也不给他用!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谢林将安乐门掌门王家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道:“王家借赵鸢的掌法发家,却恩将仇报,当杀!王家非嫡系者,此生不得再用或传承狼鸢掌,否则追杀到底!”

  柳生已经红着眼睛转过了身,指着下一个人道:“双江城!我叫你去清剿无忘山时的漏网之鱼!靠着做李家的走狗而苟活,如今也学着吃起了他们的祖先!玉横、玉横,你罪有应得,可他们没有资格这么对你!”

  谢林干净利落地斩杀了双江城来使。

  “啊,我说清剿书院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他,原来是投靠联盟来了。程圣人的爱徒,杀了吧。”

  “眼熟、眼熟!哈哈,你的第二个七星剑阵被破,多亏了这位黄掌门告诉我摇光位的弱点,要价只不过是一些秘法。哎呀,谢林,谢盟主,你手下的性命真够便宜的,不过还比不上我的,死了都活该,哈哈!”

  “呀,他怎么也在,居然能活到现在……”

  谢林到处杀了一通,边杀边念出死者的罪名,面上始终带着一种矜持而得意的笑容,看得人毛骨悚然。倒是有人想走,可此时的舞雩台不是“群星”建成之后的空间,只是一个施加了多种结界法阵的会场,而这些结界法阵的最高控制权都在谢林手中。

  张天齐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和木林森挽着彼此的手臂。他的一位同门却忍不住上前一步:

  “谢盟主!此大喜之日,杀戮过甚,恐非益事。且这些罪行实在骇人听闻,是否当诛,也当深思熟虑再做定夺。”

  谢林微笑道:“左右逢源蝇营狗苟之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之人,实力不足冒领功勋之人,都该杀,皆可杀。”

  “适可而止吧。”上清宗宗主也忍不住了,却是为了他个人着想,“你比他们强太多,便是他们该杀,也不能是你亲自出手。天谴症不是儿戏!”

  “我能不能杀,试试看不就好了?”谢林一偏脑袋,微微一笑,“柳生已经死了。我谢林想要做的事,谁敢阻拦,谁能阻拦?”

  张天齐皱眉道:“师叔也是好意。谢林,你今日是怎么了?”

  谢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朝下一个目标走去。

  千草堂在大战中鼎力支持联盟,死伤惨重,问心无愧,唐掌门对那些叛徒小人更是深恶痛绝。但此时他却排众而出,拱手劝道:

  “暂且停手吧,盟主!这些人曾经都与我们并肩作战,若真是罪人,自当处决。可盟主从未提及,更没有拿出切实的证据,一切只由您一言而决,恐怕有违联盟本意。”

  “联盟本意?”谢林眯起眼睛看他们,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叹道,“那是什么意思?联盟本身也是我谢林一言而决的产物啊!”

  柳生坐在栏杆上哈哈笑着给他鼓掌,一时间整座高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把他也杀了!”

  谢林点点头,不等有人下定决心上前阻拦,又杀了数人,大笑道:“当年王朝衰落,却依旧势大,我没有给你们任何承诺,要给你们修为、灵地、寿元,我只是告诉你们,要么被王朝的仇人打死,要么被我谢林打死!选一条路,你们选择为我管理这些从王朝手下抢来的土地。弱小如在座诸君,有何资格问我谢林要民主和公平!”

  “他、她、还有他!”柳生亢奋无比,从东指到西,一桩桩一件件“罪行”从他口中流出,最后他指向木林森,“他是我给你准备的!”

  谢林顿了顿。

  “呀,舍不得啦?”柳生弯起眼睛,飘然而至,轻轻抱住他的腰,在他耳旁呵气如兰,“不要紧,六道结社的木林森是个假货,是用来削弱你我力量的傀儡。他要想与其他四位平起平坐,必须铲除你我,因为你是这个世界最初的森林,我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建木。他还没有拿到全部的权柄,他是最弱小的一个,迟早会让张天齐和你反目成仇。”

  谢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垂下手,朝着高台走回去。

  张天齐朝他微笑了一下,虽然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总是相信他不会对联盟不利。谢林杀的也的确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有所怀疑作风不正的家伙,其他人剑拔弩张,至少他应当支持自己的朋友。

  张天齐活了数十年,性格寡淡板正,到如今,只剩下谢林这一个朋友。

  柳生在一旁不满地叫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呀!神瑛的尸体都是他帮我运的,他一直都是六道结社跟我合作的‘人质’,又不是张天齐的老婆。你留着他干嘛?杀了他,就能解放你剩下的力量!”

  谢林笑得春风拂面,直直略过张天齐,黑链齐出绞碎了木林森的身躯。

  一颗白皙美丽的头颅掉在地上,被尸块覆盖的地方生长出一丛小树苗接住了它,绿色的长发如海藻在风中飘扬,挡住了人们望向谢林的目光。

  张天齐惊呆了。

  谢林却看了看剑又看向他,脸上露出一种天真、真诚的残忍:“喂,老张,你知不知道六道结社的老巢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五行使者的性别是流动的,不是人,木林森一开始接了任务去玩弄谢林,结果失败了,没想到张天齐上钩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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