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却忽然笑了起来,柳扶风一看就知道大师兄要倒霉,喜闻乐见,因此视而不见。
果然,不远处的灵溪山庄上方忽然异象纷呈,先是金光四射,接着升起朵朵莲花又如泡沫消散,最后竟窜出一个胖胖的弥勒佛的虚影,一脚跨出防护大阵,消失了。
殷羽叫出了声:“佛跳墙!”
殷宫皱眉道:“原来两位大师也是来享用美食的。可是黄庄主为何……若是受了胁迫也就罢了,可这菜又耗材料又费工夫,黄庄主莫不是真的与寒山寺有来往?”
柳扶风扇着扇子:“回去问问不就得了,这么大动静我看他也没想瞒着。话说回来,还真有这么原教旨主义的佛跳墙呀?前辈说耗材料,方便透露一下都有些什么材料吗?”
殷宫摇摇头,殷羽叹道:“大哥不关注这种俗事啦!我小时候吃过一回,异象没有这么多,不过真的是很难忘的美味!但是听说八年前黄庄主应佛门中人的要求改了方子,现在的是素菜了……”
林花谢友邦惊诧:“贼秃驴连女人都吃,怎么还讲究不吃肉?假的吧,让我亲自鉴定一下。”
柳扶风拍着他的肩膀,无限唏嘘:“大师兄,你现在这幅样子走路要是打个拐,自己都站不起来,还想去虎口夺食?”
林花谢怒视:“我不管,我也要吃佛跳墙。你——你去骗一下黄药师,让他爸去做嘛!”
殷羽居然在一边起哄:“这是可以的吗?我也想吃,带我一个好不好?”
殷徵打了他一下,他吐吐舌头,傻憨憨地咧嘴笑了起来。这个话题戛然而止,扬眉宗那对师兄弟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林花谢忽然拔出只剩半截的“落英”朝殷宫劈去,后者拔剑招架,失笑道:“林师弟未免太过心急。这招叫‘深文周纳’,师弟小心了。”
两人在山脚下过起了招,林花谢的动作有些别扭,殷宫也没有使出全力,纯粹的友好切磋。两人衣衫翻飞,剑尖寒芒闪烁,身法均是快捷无比,两剑却鲜少相碰。两人一路踩着岩石峭壁轻身登上志业山顶,其余人也纷纷跟上。
看了一会儿,殷角赞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不愧是林十一的儿子,大哥想展示都用不出‘茹柔吐刚’,正统的开天剑啊。”
话音刚落,林花谢便后退了半步,接了一招“梳云掠月”;殷宫露出惊讶之色,大概是认出了邀月剑派的剑法,一式“茹柔吐刚”下意识地就使了出来。
柳扶风想起了宋新桐那番话,奇怪道:“你说正统,一剑宗很多人这个风格吗?”
殷角有点不明白他想问什么,白燕忽然回身就是一掌,从瑶瑛池里冒出来的段水流差点被她打回水里,却还坚持把这个逼装完:“五圣的名声更多源于他们爱管闲事,眼界其实不怎么样。要是真有实力,也不至于在白玉京挂不上号。”
殷商冷笑一声:“说得好像你在宋掌门那儿就混得好了一样。”
柳扶风道:“殷二姐姐说得对,我们也爱管闲事,吃你们家米了吗?”
段水流无视他,也无视殷角隐隐流露敌意的神色,抱着手臂道:“开天剑的确只攻不守,刚猛激烈让人没有还手之力。可开天剑是开天剑,一剑宗是一剑宗。”
柳扶风深以为然:“我们之前见到过几个内门弟子,的确不行,但是九灯姐姐就很行。我……我们柳宗主说过,开天剑其实是女人才练得好的剑法。”
段水流一挑眉毛,另外几个姓殷的也好奇地转了过来,殷徵高兴地道:“还有这种说法么?”
白燕眼珠子一转,温和地道:“师姐可以去一剑宗试试,如今各大宗门都是招收外姓人的,一剑宗更是以实力为尊,没有复杂的斗争。若是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将来几位行事也更自在些。”
殷徵却摇摇头,笑道:“多谢你啦。不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在一起,我一个人可做不到那么多。”
“殷四姐姐不要妄自菲薄……”
柳扶风话说到一半,跳了开去,差点摔进瑶瑛池。一柄匕首钉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那边传来殷宫的笑声:“这招叫‘暗室欺心’!”
林花谢捏着被他削下的一片衣袖,撇撇嘴:“这叫声东击西吧。算啦,不玩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殷商和殷角对视一眼,双双上前与殷宫练了起来。
白燕过去陪他们测试。她的蛮力不如林花谢,但是会的招式多,不管是剑术拳法还是法阵符箓都有不错的水准,更何况测试的是人造天眼的功能,属于是专业领域。
扬眉宗的师兄弟咬起了耳朵,殷徵和殷角也找了个地方练手。段水流发现自己被孤立了,又凑到人家师兄弟中间,幽幽地道:“白玉京为了保持空间的稳定性,禁止滥用须弥芥子术。为了应对青年交流会和盟主换届选举引来的人流量,近两年上山都要有通行证。”
“那你搞来了没?”林花谢问。
段水流沉默了一会儿,咬牙切齿道:“这不是我的义务范围了。”
“宋掌门没给吗?”
“她的意思是你们自己去搞,搞不到通行证也没资格参赛啊。”
“我们又不是去……哦,确实要参赛哦。”林花谢一拍脑袋,“不过‘太一生清’炉有六口,我和师姐分两口,竞争也不是很激烈嘛。”
段水流席地而坐:“你哪来的那么多自信?”
林花谢一捋头发,臭屁地道:“因为我武功高强且天生丽质,我不自信谁自信?”
柳扶风不由自主地拆台道:“你被我妈毒打那么多年还活蹦乱跳的是该自信。”
段水流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好骄傲的?柳苏安一个人再强,五十年前还不是灰溜溜地带人逃去了紫玉清平天。”
柳扶风也嘿嘿一笑:“那你还不是在临安当了这么多年老乌龟,严师叔都没把你揪出来。……等等,该不会是严师叔算到了准备跑吧?”
小师弟以己度人,神色凝重地摩挲起了银铃耳坠。林花谢随意地道:“管他那么多呢,只要变强就好了。变得比师娘更强,比我娘更强,总有一天我一剑下去,什么阴谋诡计都给我死。”
“这话已经不是自信,是傲慢了。”
不远处,殷宫那批人似乎是发现了人造天眼的新用途,以他为首掏出了乐器在那里拨弄。柳扶风探头探脑,想去凑热闹,最后还是按捺下来,问段水流:“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寒山寺来了几个大和尚住在山庄里,你有什么头绪吗?”
黑肤青年耸耸肩,咧嘴一笑:“去找人把你那个禁制给去了啊。思维握在别人手里可比性命可怕多了,为此我差点死了呢。”
柳扶风也和善地笑起来:“其实我骗你的,那个禁制没有任何负面效果,只是个很难洗掉的灵力刻印。哎呀,您这个修为心脏挖一块掉也不是大问题吧?”
段水流给他气得仰倒。林花谢丢了块石头进瑶瑛池,不小心砸在了殷羽身上,见没人发现,若无其事地转了回来:“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蹭饭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说得好像你对上我们胜率很高一样。”
段水流无言,过了一会儿摸着脑袋问:“林师弟为何如此敌视我?”
林花谢眨眨眼睛,嘟哝了起来:“讨厌一个人要什么理由。”
柳扶风居然在这种时候背刺他:“我知道,大师兄文化素质差又不爱学,每次听你给我们讲那些联盟密辛,都不爽呢。今天还喝醉了,本性暴露咯。”
于是段水流高兴起来:“那我更要说了。你们知道这瑶瑛池是怎么来的吗?”
林花谢故作恼怒地瞪了小师弟一眼,哼了一声,脚下却没挪步子。
柳扶风掏出一套精美茶具,其中一个小桶自己长出竹枝般的细脚来爬下岩壁去打了瑶瑛池的池水,回来后底部生出一个小巧的水龙头,将池水注入茶壶。
少年烧了张火符煮水,眯着眼睛道:“既然叫瑶瑛池,那我猜跟神瑛有关。空音五圣向来在句容华阳天活动,这次在小有清虚天遭遇风雨城,估计是殷宫来悼念恩人。我没有跟殷宫交过手,对风家兄妹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志业山是他们打成这样的。”
“柳师弟果真是聪明人。”段水流一拍手,“风雨城和殷宫斗到狠处也不过是给志业山开了个口,这个太牢峡谷却是神瑛的战果。世人都道一剑宗的剑术最强,但神瑛身为无忘山之主,绝不比林宗主逊色多少。那时他还年轻,璋公主也年轻,‘太清三宗’威名赫赫,一水宗和万剑山庄刚被一剑宗覆灭。他支援句容华阳天的宗派,将璋公主拦在了边境,二人一剑一枪,将太牢山脉化为了太牢峡谷。”
林花谢忽然道:“你说的好像亲眼见证的一样。你今年多大了?”
段水流神秘地笑了一下:“这可不太礼貌啊,林师弟。”
林花谢冷冷地道:“你在我们边上转来转去,是不是因为你认识谢林和柳生?一旦确定,就会把我们扼杀在……弱小之时!”
段水流的笑容消失了。
“林师弟原本只是孩子的傲慢,这话倒是显得……未免太自视甚高了。”青年弯腰直视他的眼睛,“但凡还有点自尊心,没有哪个强者会对孩子出手,不管你是厉鬼投胎还是人皇再世,总要你成长起来才有机会说话。联盟的修道之人,都以超越人皇为目标,堯王朝不过是自食其果,我们从没有对孩子出手的大义!”
“是吗,那是我说错了。对不起啦,段师兄。”林花谢的神色缓和下去,轻声细语地道歉,“您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