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室的直升通道不停向上延申,周遭血污遍地,奄奄一息的怪物们横七竖八地躺着。

  黑暗中,几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们互相看不见彼此的脸,但都能感觉到凝重的氛围正逐渐蔓延开来,就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平静。

  唯独被陆川背在背上的陆蛮眉头紧皱,嘴唇嚅嗫时不时发出几声痛呼。

  陆蛮全身都被厚重的黑色兜帽笼罩,头埋在叔叔臂膀后,只露出小半张苍白如雪的脸。

  他似乎还在做噩梦,依然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趋势。

  尽管没有陆蛮的心灵感应,但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步,无法再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咔——”

  原本正在匀速上升的平台忽然停顿下来,银蝶警戒地皱起眉头:“紧急制动装置被启动了,看来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下一秒,墙侧素材室的大门缓缓开启,刺目的白光像一柄柄白色利刃般扎进来。

  陆川透过门缝往外瞟了一眼,幸运的是他们现在已经穿过了基座抵达高塔区域,但不幸的是他们并不清楚陆满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而且,门外似乎有不速之客正在逼近。他们纷纷找了只怪物作为掩体,躲藏在后面。

  “小老鼠们,都躲在哪里呀?”

  面带豹纹面具的青年身上的白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脚蹬双漆皮黑靴,左脚毫不留情地踹在靠近门口一只怪物身上,将原本就垂死的怪物踹翻过来,惹得怪物又是一阵挣扎哀嚎。

  除此之外,素材室内并无其他动静。

  “不出来?要玩猫抓老鼠游戏的话,我可是奉陪到底。”

  他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哼着歌,看起来粗犷不羁,可举止却细致无比,丝毫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每只怪物都要踹翻过来检查一番,遇到体型特别巨大的怪物,甚至还要直接开膛剖腹看有没有家伙藏在怪物肚子里。

  毕竟有前车之鉴,之前他们就是这么溜进来和逃出去的。

  就在猎豹逐渐逼近陆川和陆蛮所在的藏身之所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匆忙脚步声,只见唐顿正从藏身的怪物身后跳了出来,拔腿便朝门口飞快跑去。

  猎豹也第一时间听见了唐顿的动静,他瞬间转过头去,面具之下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沉不住气要逃跑了吗。”

  他又扭过头来环顾了一下剩余的怪群,似乎在判断是要去抓逃跑的猎物,还是留下来排查漏网之鱼。但还没犹豫多久,他就咧嘴一笑:“呵,反正都逃不掉的。”毕竟他拥有着最快的速度。

  猎豹转身朝门口跑去,就如同一阵疾风刮过般,在陆川他们视野中几乎只剩下一道白色残影。

  随着他前脚踏出门后,猎豹摆摆手那道门便又闭合得严严实实的,剩余的陆川等一行人算是彻底被困在里面了。

  唐顿将敌人引出门外之后,刚跑出去一段距离,就感觉到身后有强烈的凉意正在向自己的后颈处袭来。

  他寒毛耸立,下意识往前扑倒在地,这才堪堪躲过了敌人的突袭。

  一缕被利爪切碎的发丝飘落在地上,后颈皮肤沁出串串血珠,要不是唐顿躲了一下,差点他就脑袋和身体分家了。

  “运气不错嘛。”猎豹半揭开面具,舔舐着自己已经兽化了的手掌爪间沾染的血迹。

  唐顿也双手化作螳螂镰刀,满脸警惕地压低身躯。

  “但接下来可没那么幸运了,就你这漏风的镰刀,能招架得住我的速度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唐顿淡淡回答,以手臂为鞘、弯刀为肢,比作十字架状护在身前。

  就在素材室的门关上后,被困在里面的几人也没有善罢甘休。

  这可是唐顿用自己的安危为他们争取来宝贵的时间,他们也不能在这里继续无所作为。

  可是,这地方上不去、下不去、出不去,完全就是一个封闭的囚笼。他们陷入绝境却毫无办法,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在屋子里打转。

  就在山穷水尽之时,这时小七的注意力却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

  他仰头看着墙壁上的某处,指着那里说:“陆叔,你看那里。”

  陆川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出来。

  “怎么了?”

  “那里,亮晶晶的。”

  陆川凑近过去,几乎要贴在墙壁上了,才发现上面竟有个摄像头隐蔽地被镶嵌在墙缝里,刚才小七指的亮晶晶的东西正是镜头上反光的玻璃面。

  “银蝶,快来,这里有个摄像头。”

  银蝶沿着墙壁走了过来,伸手抚摸着墙缝里的轮廓。

  “这个针孔摄像头应该是近期才安置的,之前素材室里没有其他的防卫措施。”看来陆满这趟勇闯研究所,直接导致研究所的安保措施短时间内全面升级了啊。

  “对面可以听见我们的声音吗?”陆川压低声音扭头问红蝶,可还不等她答复,眼前原本黯淡无光的镜头竟忽闪亮了一下,似乎在回应陆川的问题一样。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陆川犹豫片刻,将信将疑地继续发问,“如果能听得见的话,就再闪一下吧。”

  很快,镜头缓慢地亮起再熄灭,就好似眨了下眼睛。

  有个人正默默通过摄像头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陆川不禁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对面的监视者,究竟是心存善意的好人,还是诡计多端的毒蛇呢?他们没办法知道。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他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无论摄像头那端的人是谁,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几人视线交错之后缓缓点头,决定一起铤而走险。

  “你…听过零号这个名字吗?闪一次代表肯定,两次代表否定。”

  闪一次。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闪一次。

  “你能带我们去找他吗?”

  闪一次。

  下一秒,传来齿轮咬合转动的声音,原先陷入紧急制动的平台再次开始上升。原先跟他们沟通的摄像头也随着平台上升而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短短几分钟,他们异常顺利地摆脱了踟蹰不前的困境。

  但上方迎接他们的,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呢?

  操控室里,多尔芬毫无章法地胡乱dj着屏幕上的按键,戴着海豚面具的男孩晃荡着双腿,坐在软椅上咯咯笑了起来:“真好玩。蜘蛛姐姐要来玩一下吗?”

  面带蛛网花纹面具的女人摇摇头,她将手背过在身后,只是冷淡地站在旁边。

  “无趣的家伙。”多尔芬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但很快他又眉眼舒展笑了起来。反正等会会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何必为这点小事而烦恼呢。

  过了一会,伴随着门被推了开来,原先坐没坐样的多尔芬瞬间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态度恭敬地轻呼:“水母大人!”

  此时水母又抵达了一次轮回的青年时期,看起来正值意气风发的鼎盛状态。

  “报告大人,实验已经完全成功了。”还没等蜘蛛开口,多尔芬便火急火燎地抢先邀功。

  他在操作台上dj了几个按钮,眼前房间的遮光帘便全部打开,房间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实验台上依旧血迹斑斑未来得及清除干净,男孩一动不动,安静地躺在台面上。他脖颈、四肢以及脸部的束缚都已经被褪去,但之前挣扎时留下的淤痕还残留在皮肤上。

  随着水母的视线,原先死气沉沉的男孩就好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般忽然坐起身来,赤脚站立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右臂化作狼爪,寒光闪烁,实验台顷刻间被劈成了两半,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都被逐步摧毁。

  直到最后,男孩孑然一身地站在化作一地狼藉的实验室里。他面无表情,如同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的眸光空洞没有焦点,就如同黑黝黝的玻璃珠似的,茫茫然倒映出周遭被毁灭的一切。

  水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但看着面前人类男孩的长相,很快眉头又微微皱起。

  “零号的记忆确定已经完全消除了吗,为何他还是维持着这副污浊的外表?”

  “我确定他的记忆已经被彻底消除了,可能只是外貌上的转变需要一定时间。”

  “水母大人,您不放心的话,我也恰好找来了几名能验证实验成功性的受验者。”

  “啊,他们应该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