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珉啪得一声关上窗户，将妇人憎恨自己的苍白脸庞隔开，他回过头来继续翻找整间屋子。
按理说，这个镇子除了自己没有人开鱼铺，基本上是垄断市场。
从来买鱼的村民态度上看，他们大概每天都会来买鱼，鱼是他们不可或缺的粮食。
但从外观看上去，他们并没有贫穷和缺少粮食的问题，鱼并不是他们极度需要的粮食。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迫切需要鱼?
是鱼本身的问题?还是海的问题?
还是自己这个角色的问题?
回到房间，他继续去翻找有用的东西。
全都搜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那扇门的钥匙。
坐以待毙等钥匙自己出现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祝珉站起来走到铺子里从工具箱里找到了一把小斧头。
掂了掂，重量还可以。
他正要走过去破门，门外的铃铛再度响起来。
祝珉犹豫片刻，把斧头藏在身后，打开窗户一看，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排了队伍。
最前面的就是那个妇人，他们此时都脸色青白，眼神阴冷盯着祝珉。
“走吧，今天没有鱼了。”
他说。
但是说完后，那些人没有动弹，更没有言语，只是用他们黑沉沉的双眼死死盯着祝珉。
祝珉也不多话，关上窗户，拿着斧头往房间里面去。
这扇小门非常破旧了，大概两三下就能劈开。
祝珉高高抬起双臂，双手用力，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劈下去。
屋外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像是尖锐的爪子在挠墙壁，越挠越用力，声音格外刺耳。
祝珉不理，手上用劲，继续要劈。
没想到那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甚至变成了咚咚咚的声音。
太古怪了。
祝珉思考了几秒钟，放下斧头，走出去打开门。
外面排队的人已经不见，只剩下一个皮肤煞白的中年男人在紧紧关闭的窗户边，他手上拿着一根鱼叉，正在狠狠戳着房子外面的遮阳棚的杆子。
见到祝珉走出来。
他发僵的脸庞好像有几分生机，唰得转过身，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 “你知道最不可饶恕的罪是什么吗?是贪婪!你独占了所有的鱼，剥夺别人的需求，你好让我伤心!你怎么能对善良的镇民享用美味的需求视而不见呢?”
祝珉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双脚，沾满了海水，湿漉漉的。
“我知道你把鱼全吃了!你还不承认，还说鱼没有了，你是不是我非要把你吞进肚子里的鱼全部剖出来，你才开心?”他又上前一步，鱼叉抵在木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祝珉眯起眼睛，做好他动作就立即反击的攻击准备姿势。
突然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
“老卢——”
面前的中年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似的，害怕的丢了鱼叉，两眼茫然无措的看着祝珉。
祝珉转过头去，顺着声音看到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从沙滩上走过来，他留着胡须和半长的头发，面色并不如之前的渔民那样苍白细腻，反而和正常人类一样。
这让祝珉一时感觉到错愕。
这里还有正常人类吗?
“回去吧，只有一天而已，忍一忍，明天就有新鲜的鱼吃了。”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看向祝珉，含着笑意问: “对吧?我的话没错吧?”
祝珉还没说话。
丢了鱼叉的中年男人当即点头说: “镇长!我听你的，我明天再来!”
说着，他一溜烟跑远了。
镇长摘下帽子，非常有礼貌的说， “好久不见。”
祝珉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
大概是祝珉的目光太放肆，他似乎有些不悦，快速带上帽子，然后皱眉说: “你不应该这样做，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约定?
祝珉面无表情，但脑袋快速转动起来。
为镇民提供鱼应该是他的要求，但是他换取的条件是什么呢?!
是那个留下字条离开的人?
“你必须要为镇民提供鱼，每人每日一条。”
“我今天不舒服。”
听到这话，镇长并未多苛责，反而一幅宽慰的语气，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越累越要休息，否则是钓不上来鱼的。”
“我···知道了。”
“注意，之前就和你说过了，天黑前海水的颜色越深越容易钓上来，天黑后尽量不要出门钓鱼，这样你就劳逸结合会为大家带来更多的鱼。”
这是规则吗?
还是他在提醒自己什么?
祝珉见他也不说话了，好像笑吟吟的，在等着自己说话。
“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错，时候不早了。”
祝珉皱起眉头，感觉他话里有话。
“你今天没有开张，我过两天再来，到时候务必准备好一万元。”
一万???
这是勒索吗?
还没等祝珉搞清楚，镇长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转头就走。
镇长让自己为渔民提供鱼，每日都要提供，但是他却来收取钱财。
那么，一定是角色有什么把柄捏在他手上。
祝珉想起来，从口袋里摸出白天邮递员给自己的纸币，他仔细一看，竟然是叠在一起的五张百元纸币。
五百元?
一条鱼五百元?
祝珉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向颜色绿得发灰的大海。
回到屋子里，祝珉看见那扇紧锁的房门，也不管这次外面有什么声音，直接一斧子劈过去。
他猜得没错，房门老旧，只劈了两下，门框就崩出来，门吱吱呀呀的自己打开。
打开灯。
祝珉没有放下斧子，小心翼翼走进去。
这才发现这个房间是一间卧室，靠着里侧放着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大衣柜，还有书桌和沙发，只不过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只能看出来以前可能是一个卧房，现在根本就是垃圾房。
祝珉四处打量着，瞧见床边堆着很多箱子，一一打开看了眼，都是没用的杂物。
反而是在床底下掏出了一个铁盒子。
用力掰开已经生锈的铁盒子，里面是一堆文件。
祝珉拿出来，对着灯光看了会，发现是小镇的下水系统图纸，似乎是很复杂的工程图纸，他也只能看个大概。
文件上能看到，这个小镇叫做苔镇，曾以鲜美可食用的苔藓闻名，后来苔藓渐渐灭绝，这个小镇没有衰败下去，反而越加富有起来。
文件后面还附着一份报告书，报告书是手写，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是一个外来学者前来苔镇研究关于镇民对海鱼的狂热上瘾。
报告书称之为海洋诅咒，镇民自从苔藓消失后，就对食用海鱼上瘾，其实是对苔镇海特殊海域内的鱼下皮肉组织的某种成分感觉到上瘾，必须要摄取足够的量，否则会引起病变。
报告书还有一份实验记录，似乎是某个居民禁止吃鱼后的数据记录，显示这个镇民变得极端和暴力，最后变成了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东西，报告里讲这些词全部都毁掉了。
似乎是故意而为，并不想让人知道镇民变成了什么。
报告最后一段的结论，作者写到他认为这些鱼在海域内产生了某种可以令人上瘾的东西，并非水俣病的汞那种情况，而是一种含量极高的比任何毒都要令人类上瘾的物质。
其余文字因为太模糊，根本看不出来最后一句话写了什么。
祝珉便放弃研究。
这个文件的信息量非常大。
已知是镇长要求祝珉为镇民提供鱼，并且鱼的价格非常之高昂，但居民已经上瘾，什么价格已经无所谓。
那么，镇长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为镇民提供鱼类?
双人床上另一个人去哪里了?
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让人上瘾?
祝珉把房间仔仔细细搜索一遍，找不到更多有用信息。
想着镇长的话，祝珉决定趁天黑前去海边钓鱼。
古怪的是，这里的镇民似乎除了角色其他人就算上瘾也不钓鱼，似乎也有什么隐情。
不知是不是他运气好，竟然接连钓上了十一条鱼。
祝珉觉得差不多了，把鱼放进了鱼缸内，等待明天来购买的居民。
毕竟还是要给镇长凑够10000元。
天色渐渐黑了。
祝珉回到门前，准备关门。
沙滩处走过来一个人，他走的很慢，到门前时，祝珉发现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人，戴着眼镜。
“先生，今天还有鱼吗?”
祝珉愣了下， “还有。”
先生?
和其他人对自己的称呼不一样。
祝珉捞出一条鱼递给他。
他并没有很急切的抢过去，而是叹口气说: “先生，我的研究已经停滞不前，不知道怎么办?你觉得我应该离开这里吗?”
研究?
他就是那个报告的作者?
“还是算了，这种事问你也没有用，我还是走吧。”他拿了鱼，丢下五百元，转身离开。
拿上钱，祝珉关上大门，打开了所有的灯。
灯光照射下，昏黄色的光线和碧绿的海水混合在一起，竟然变成了一种黏糊糊的灰色。
祝珉看得不舒服，拉上窗帘。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安静。
好安静，也好不习惯。
潮水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海鸟的声音，海风吹过屋顶的声音······
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祝珉依旧觉得很安静。
他看着漆黑的屋顶，忍不住问: “你到底去哪里了?卞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