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暖气的房间略有些干燥憋闷。收到庄启文的消息,说有几封工作邮件需要他处理一下,易城一回房间便去了唯一的书桌。
歩嘉阳在他身后看了好几眼,见易城一直埋头工作,这才不敢打扰地默默去了洗手间。
邮件一回复完,奚梓睿又打来电话,颇有些八卦的意思:“学长,我看你们节目第一集了。你们进展怎么样啊?要是成了的话,可得……”
“没进展。”易城打断他,关上平板电脑,瞥了一眼从洗手间出来的歩嘉阳,走到阳台上拉起门。
“啊?我看节目里小叶学弟不是在追你?这都两三天了……你拒绝他了?”
易城回忆起自己主动去开车把叶白钧留在后座、到了新目的地之后先找歩嘉阳组队一个房间的行为,“嗯”了一声。
叶白钧肯定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这两天也明确和他拉开距离,大概是不想让自己为难。
再一回想节目第一集看到的内容,易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为什么啊?你不喜欢他吗?”
“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不喜欢他。”
奚梓睿无语了:“……城哥,你听听你这话,逻辑通畅吗?他都是你喜欢的类型了,怎么就不能喜欢他了?”
“你不懂。”
奚梓睿确实不可能懂。他的笃定来自两个人已经有过一段婚姻的经验,这段婚姻无趣单调,两人各怀鬼胎,没有一丝真心。
即便如今的叶白钧让他忍不住视线为之停驻,理智也告诉他,这只是暂时的,只是因为对方这时在他的喜好上。可是再过几年呢?他不想重蹈覆辙。
奚梓睿被噎,“行吧我不懂,不过我以我弯了二十年的经验告诉你,你们节目里还有个人也看上小叶学弟了,你别到时候后悔就是了啊。”
奚梓睿叨叨一会儿就挂了。
易城捏着手机,还没理清思路,电话又响了。
数月没听见的易父的声音带着怒气从电话里传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笨的儿子!跑去节目里跟些个戏子一起抛头露面,你手里公司要是开不下去,趁早给我回来!”
易城漆黑眼底一下凝结出无数冰碴子。
重生以来,他还没去见过易父。
从十岁那年易父领回来一个比自己大半岁的私生子时,他就已经对易父失望了。后来母亲救命的医生被私生子拿捏住,易父却作壁上观不闻不问,易城的心也随之冷硬了。
“放心吧。”易城表情冷冽,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你那个废物私生子。”
易父冷哼一声:“我等着看你的本事。”
挂了电话,易城在阳台上站了一会。
听见电话声停的歩嘉阳裹着白色的睡衣,扒在门边上,探出来一个脑袋:“城哥,你别不高兴了。小叶学弟没什么坏心,只是喜欢你而已。”
易城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他也不是傻子,一下就听出了歩嘉阳言语里对叶白钧的挤兑和下套子。
这是想给自己上眼药。
易城没理他,一边解扣子一边往洗手间里走。
他很冷静,没什么不高兴。
既然决定要断,就该果断彻底一点,等过一段时间,叶白钧放下了就好了。
录完节目,他们总归还是要回到学校里继续做校友的。
“咚”的一声,隔壁有什么撞上洗手间墙壁的声音。
声音沉闷,不像是物体撞击,更像是胳膊肘或者膝盖之类的关节撞上的闷响。
易城看了一眼,继续脱上衣。
衬衣挂到肘弯里,隔壁又是一声巨响。
易城突然扭头,死死盯住墙面。
如果这是什么大学区附近的宾馆,那么这种动静没有别的可能,一定是有人在做生命大和谐运动。
可是这里是高级度假村,隔音极好,而他们现在正在录节目。要弄出这么大的声音,隔壁是得有多大的动静?
隔壁是201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有摄像头。
现在魏月和叶白钧一个房间。
魏月对叶白钧有意思,并且是一个没什么节操的炮王玩咖。
“哗啦”,易城把脱下的衬衣一抖,甩手飞速穿上,不顾歩嘉阳惊异的眼光,来到隔壁201敲门。
一连巧了三五下,无人应门。
易城在门口原地走了两步,眼里压着躁郁,继续敲门。
两个人在洗手间里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来开门?
易城拳头展开,大掌拍门。
跟着易城出来的步嘉阳和听见动静出来的百里溪、穆纯冉面面相觑。
“怎么了这是?”
步嘉阳也觉得莫名其妙,意有所指地说:“可能城哥还是觉得生气吧。”
生气?有什么可生气的?
无非是节目里发现叶白钧撩自己而自己没发现,感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想到这个可能,穆纯冉有些担心易城是为了进去找叶白钧的麻烦,这便走了过来。
百里溪没拉住她,沉默着也跟了过来。
门里的人每多一秒毫无反应,易城心中的火就窜得更旺一点。
脑海里不受控制闪过想象的零星画面,都化作了助燃的柴火。
短短二十秒而已。
易城往后退了一步,抬脚准备踹门。
门扇在眼前突然打开。
叶白钧捂着额头,站在他身后的魏月也捂着额头。
两人衣衫整洁,不像是发生过什么。
易城眉毛拧起:“你们在做什么?”
他手指握住门边,强势地一推,进了房里。
洗手间里洒落两个瓶瓶罐罐,还有侧翻的椅子和躺在地上的拖把。
魏月解释:“我不小心把护肤品打翻了,拖地的时候踩了一脚,踩到里面的油滑了一下,脑袋就磕着墙了。后来小白进去打扫,也滑了一跤。”
几人略一思索,明白了。
202和201一墙之隔,洗手间又是摄像头死角,连着两声闷响,确实难免让人想歪。
一时间,其他几人表情又有点古怪。
看起来,易城好像并不为自己被叶白钧耍得团团转而生气?甚至还挺在意?
步嘉阳气的咬紧牙关,耳朵里能听见齿面摩擦的咯吱响声。
“学长来做什么?”叶白钧问。
这冷漠的音调,像极了上辈子和自己说话的风格。
易城一秒冷静下来,“……我来问你借指甲剪。”
叶白钧有些莫名,转身去床头的小书包侧面,拉开拉链把指甲剪递给易城。
撤开手以后,额头的红便暴露在众人面前,在他白皙皮肤上,略有点触目惊心。
看起来撞的不轻,说不定明天会肿起来。
怎么他一离开自己视线,就又是扭脚又是撞头的。
多灾多难。
魏月这个废物,人都照顾不好,竟然还敢动心思。
“还有事吗?”叶白钧问。
易城只能离开。其他人也随即散了。
易城回到房里,想起刚刚叶白钧客气疏离的表情,心里有点不舒服。
尤其在经历过叶白钧的甜与撩之后,落差变得尤为明显。
这天晚上,易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晚上步嘉阳絮絮叨叨跟他讲的话也没一句听在耳朵里。
他的心早刚刚就留在了隔壁。
叶白钧在做什么?魏月会不会骚扰他?
万一魏月和叶白钧告白……
一想到这个可能,易城就黑着脸从床上坐起来,怎么都没法冷静了。
之前只顾着和叶白钧拉开距离了。
却没想到过这个可能。
只是略微一想,易城便觉得这种结果无法接受。
隔壁202房间里,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成年人都知道,易城刚刚到底误会了什么。
魏月看了眼手机之后就有点走神,是叶白钧继续去收拾完东西,从包里翻出一管药递给魏月,缓和了屋里的气氛。
“涂一涂吧魏老师,好得快。”
魏月回神,手里捏着药,看向叶白钧额头。
红起来的位置覆盖着薄薄一层白色的膏药,显然叶白钧自己已经涂好了。
再一看洗手间,也打扫好了,一尘不染。
又乖,又漂亮。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呢?纵使脾气冷清了一点,却更加引起人的征服欲不是吗?
魏月把手机丢到枕头底下,选择忽略经纪人刚刚发来的消息,问道,“你的脚恢复的怎么样了?我帮你涂药吧?”
涂扭伤药,避不开握住脚踝、肌肤相贴,有些太亲密。
叶白钧礼貌拒绝了。
清冷漂亮的少年坐在床上,睡裤下的一截脚踝比床单还要白,细细的,看起来两根手指就能圈住。
纤细的指尖更是宛如艺术品,在雪白皮肤上划过。
魏月起初是在玩手机,可不自觉的,眼神便被那抹白吸引走,克制不住地看过去。
于是在药管坠落地面时,他第一时间发现,伸手去接。
他和叶白钧伸出的手在半空相撞,塑料包装被挤瘪,药膏糊了两人一手。
魏月微微一笑,表情有些无奈,又仿佛觉得十分有趣,站起来的时候,大哥哥一样揉了揉叶白钧的头发,动作十分顺手。
“去洗手吧。”
叶白钧犹豫不过一秒,跟上了。
一来等魏月洗完手再进去有点太刻意,二来他也不喜欢药膏糊在手上的感觉。
魏月随口问他:“你怎么出来录节目还带了药?”
房间角落的摄像机是易城名下公司的最新产品,能够自动锁定人脸,镜头跟着两人移动,拍下两人并排往洗手间去的身影。
“打工时候的习惯。”叶白钧轻描淡写带过。
十三五岁的男孩子还在长身体,虽有一身力气,却到底不是成年人,而叶白钧为了生活费和学费,只能硬着头皮上,没少受伤。
因此他的随身物品里,一直带着创口贴、红霉素、跌打损伤药膏之类。
洗手间里是摄影死角。
两天以前,在上一个目的地,也是洗手间里,魏月和步嘉阳的关系有了微妙变化。
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洗手池很宽,有两个水龙头,这是考虑到过来住的客人可能有家庭度假的需求。
叶白钧刚弯腰打湿手,发现洗手液在魏月的左手边。他刚准备从魏月背后绕过去,魏月的手就盖了过来,像给小孩子洗手那样,把掌心的泡沫涂在他手上。
大概身为歌手的魏月平时会弹吉他,指腹有厚厚的老茧,从皮肤上划过时存在感十足。
叶白钧垂眼看着,本来要撤回的手忍住了。
魏月的手指卡进他的五指里,暧昧又温柔地搓了两下,然后说:“好了,可以冲掉了。”
叶白钧一言不发,迅速冲完手出去。
然后从床头抽出一张消毒湿纸巾,把手指一根根重新擦干净。
不行。
他无法忍受魏月的触碰。
明明下定决心找男人时,还能淡定地观察、挑选目标,可如今竟然无法接受。
至于能接受谁……叶白钧脑海里一闪而过易城的脸。
症结大概还是在脸。
魏月和一般人比,五官必然算是优越,可和易城一比,那就远远不够看了。
胃口被养刁了啊。
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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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出门还是要戴好口罩啊,我最近没戴口罩,又甲流了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