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A市的夜生活早已经揭开了序幕。
某家会员制的高档娱乐会所,客人进进出出,门口停着的全都是价值不菲的豪车。
宽敞的包厢里,光线略有些昏暗,嘈杂的说话声欢笑声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里面大概有二十来个年轻人,有的在唱歌,有的在闲聊,有的在喝酒玩游戏。
江寻坐在靠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吃着花生米。
今天是隔壁班的某个富二代同学过生日,他跟对方并不熟悉。
但有一次富二代同学上厕所忘记带纸了,江寻刚好也在,于是就好心给了他一包纸巾。
富二代对此万分感激,非得说咱俩有了战友般的革命友谊,过命的交情,开生日party也得要江寻一起参加。
江寻压根儿就没法反抗,被逮小鸡一样逮过来了。
此时,那哥们儿正用他那破锣嗓子在扯着嗓子k歌。
江寻一言难尽地抽抽嘴角,抬手摸了摸右耳,非常担心自己这唯一的好耳朵也要被霍霍聋了。
“天哥唱得真不错,简直天籁!”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低调低调。”蒋天被夸得飘飘然,歪嘴冲对面的小美女露出邪魅一笑,小美女羞涩地垂下了脸。
江寻扔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在心里啧一声,歪嘴战神。
蒋天把话筒扔给旁边的一小弟,拿起桌上的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擦擦嘴角往江寻那儿走去。
“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儿啊?”蒋天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抬手搭着江寻的肩膀,眉毛一挑:“怎么样,哥唱歌好听吧?”
江寻咬碎嘴里的花生米,木着脸评价了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
蒋天闻言拍着江寻的肩膀哈哈大笑,又怜爱地揉揉他的脑袋,“小土豆你可真好玩。”
这哥们儿一米九的身高,浑身腱子肉。
江寻的脸都绿了,嘴里的花生差点儿被他咳出来,他这小身板,被那几巴掌拍得差点儿散架。
还有,谁乐意被叫小土豆了!
他不着痕迹地推开蒋天的手,默默站起来,“蒋哥祝你生日快乐,玩得开心,我还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
还没等江寻迈开步子,蒋天就跟着起身搂住了他的肩膀,“急什么啊,这才来多久啊。”
江寻敢怒不敢言,生怕对方一不高兴就把他一屁股给坐死。
他瓮声瓮气:“蒋哥,我真的有急事。”
“也行,蒋哥不为难你。”蒋天说着,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江寻,“这样,你跟我碰一杯,我就让你走。”
“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这点面子你不会不给吧,小土豆?”
上厕所给递个纸怎么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江寻额角青筋微微一抽,认命地接过那杯满满的啤酒,跟蒋天碰了碰杯。
紧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爽快!”蒋天哈哈一笑,把自己那杯也一口闷了,紧接着又拍拍江寻肩膀,“去吧小土豆。”
江寻差点儿被拍出内伤。
他一刻工夫也不敢耽误,顺手揣了一把花生米进兜里之后便火速离开了包厢。
这具身体的酒量不好,几乎是一杯倒,江寻对此有极其深刻惨痛的领悟。
趁着现在酒精还没有上头,他得赶紧回去。
江寻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厅,来到会所门口,正准备拿出手机叫个网约车。
突然,他视线不经意往对面一扫,瞳孔微微一颤,不由定住了。
会所对面是一家装修低调奢华的五星级酒店,只隔着一条马路。
有一对手牵着手的情侣正从酒店大堂里走出来。
女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袭长裙,留着一头大波浪卷长发,容貌气质出众。
这具身体视力极好,距离也不算远,江寻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叶婧,傅晏礼的妻子,褚星野他舅妈。
跟叶婧走在一起的却不是傅晏礼。
江寻从兜里捏出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定睛一看。
那是个比叶婧稍微高一点的年轻男人,穿着蓝色牛仔裤和黑色皮衣外套,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长得英俊中带着几分秀气。
从身高到脸蛋身材自然是没法跟傅晏礼比的。
此时,两人正牵着手有说有笑地从酒店里走出来,叶婧的脑袋一偏,在男人的肩膀上靠了靠。
男人抬手摸摸叶婧的头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
!!!
江寻看得目瞪口呆,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溢满了不可置信,嘴里的花生米都掉了出来。
夭寿啊,不得了不得了!
他连忙躲到旁边的大柱子后面,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功能,只探出小半个脑袋,对着目标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又立刻躲回了柱子后面。
不到一会儿,叶婧和那个年轻男人就走远了。
江寻这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握着手机怔怔地看着对面的酒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反反复复地盯着屏幕里的几张照片,放大反复确认。
没看错,就是叶婧,模样气质发型都跟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酒精还没上头,他现在脑子也清醒着。
江寻背靠着身后的柱子,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表情古怪,一言难尽。
就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又是牵手又是摸头又是亲嘴的,两人之间的气场就是黏黏糊糊的情侣,而且还是从酒店出来。
江寻无比确认这件事实:叶婧背着自己的丈夫找男小三。
难以想象,傅晏礼居然被绿了?傅晏礼居然被绿了!
傅晏礼的条件那么好,身材外貌、家世能力,样样都是拔尖的,在整个A市都找不出第二个能比得上他的人。
当然,叶婧也非常优秀,江寻对她的印象也很好,压根就不像会出轨找男小三的人。
夫妻俩的感情也不像破裂的样子,上回叶婧不还去公司找傅晏礼,还撒娇喊老公,江寻当时就在场。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他亲眼所见。
匪夷所思。
江寻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不得了,褚星野这个cp粉头子要塌房了。
江寻抬手抓抓自己的头发,不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还没等他思考个所以然来,他的脸颊,耳根,以及脖子的皮肤都逐渐蔓延上了淡淡的红晕。
脑子晕乎乎的,目光也有些涣散。
刚才喝下去的那杯酒开始上头了。
—
晚上十点多,傅晏礼才忙完今天的工作,从公司回到公寓。
褚星野顶着散乱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去厨房倒水,顺便问候了句:“舅舅,您回来了。”
“嗯。”
褚星野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皱皱眉,小声嘀咕了句:“小矮子怎么还没回来……”
傅晏礼刚准备回卧室,听到这话脚步微顿。
他看向外甥,似是随口问了句:“江寻还没回来?”
“对啊。”褚星野喝了口水,接着道:“说是给同学过生日,还发了定位给我。”
他并不想知道那烦人精去哪儿了,干嘛跟他报备,烦。
傅晏礼没说什么,他抬手将系得严整的领带扯松了点儿,继续往房间走去。
另一边。
江寻迷迷糊糊地靠着柱子蹲了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抬手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手机却突然亮起,有人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江寻定睛一看,心尖儿跟着颤了颤,紧接着深呼吸两口气,抖着手接通电话。
“歪?”
“怎么不说话?奇了怪了?”
“舅舅?”
江寻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还在通话中。
噢……刚才把手机放在左耳边了,难怪听不见。
江寻大脑迟钝片刻,重新将手机举到右耳边,试探性地说了句:“舅舅,还在吗?”
“嗯。”傅晏礼站在房间的大片落地窗前,视线里是夜幕下繁华的城市景色,薄唇动了动:“喝酒了?”
江寻:“嗯?您怎么知道?”
傅晏礼只说:“在哪儿,我去接你。”
江寻依旧蹲着,把下巴搭在膝盖上,微蹙着眉,似乎很纠结,最后瓮声瓮气地回了句:“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左手食指抵在嘴边,无意识抵张嘴咬了咬屈起的关节,在那里留下浅浅的牙印。
江寻脑子里现在只有一句话在重复着:傅晏礼被绿了,傅晏礼被绿了……
耳边却传来傅晏礼那醇厚磁性的嗓音,“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隔着手机电流,却像是对方附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可以吗,江寻?”明明已经下了决定,傅晏礼却还是征求小辈的意见,语气称得上耐心温和。
江寻晕晕乎乎的,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拉长语调哦了一声,说话也慢了半拍:“可以。”
挂了电话,他把脸埋进膝盖里,又抬手抓了抓头发。
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
傅晏礼才回房间没多久,就重新走了出来。
褚星野还站在开放式厨房里,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
“星野,把江寻的定位发给我。”
“啊?”
傅晏礼又重复了一遍。
褚星野想问为什么,却已经点开微信把江寻的定位转发给了他舅舅。
“舅舅,您要江寻的定位……”
话还没问完,傅晏礼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