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精神状态太差了,接近发疯一样连夜把她带出国,没收了手机和所有证件,害怕她跟裴家有联系,她生气跟我闹,可是我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偏执——”

  她一点一点解释着当年的真相,语气平静而寡淡。

  辛禾却在听到她说“裴家”,脑海中蹦出来那夜裴知予在梦里说的话: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会听话,不见他……

  原来,她以为的那个她,不是自己,而是她的父亲,辛禾的思路停在这一刻,心里抽着疼了一下。

  “后来,后来她拿着证件离开了,你们本来可以团聚的,也是因为我,中途出了车祸,一躺就是好几年,好几年没有意识,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承担了一切,她——”

  蔷薇回忆起自己初醒时,见到她的样子,整个人瘦成了一根竹竿,感觉风一刮,立马就能够吹走,眼睛里的光被责任与愧疚填充着……

  终于,她平静地描述中出现了哽咽:“是我拖累你们了,对不起,你们那么喜欢彼此,却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这么多年,我……”

  压抑的情绪一旦起来,便再也控制不住,哽咽中,蔷薇的心口出现了更大的起伏,到最后,难过得说不出来话。

  辛禾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扑上去,抱住她:“阿姨,您别说了,我知道了,不关您的事。”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流满面,声音里的愧意比蔷薇还要多,一遍又一遍重复:“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她受了那么多苦,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就不相信她,怎么就一直觉得是自己受委屈呢?”

  她想到那一夜,她把所有的恨意与思念都倾注在她身上,想到她承受不住还极力迎合的样子,想到她神志不清地跟自己解释,想到她在飞机上,眯一会就惊起来,蜷在自己怀里哭,说害怕失去母亲,怕她等不到她们过去,说当年要不是自己,她就不会出车祸……

  原来,原来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裴知予是为了找她,才口不择言伤害母亲,导致她车祸昏迷那么久。

  算时间,那一年,她也才十八九岁,一个人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十年,怀着那样深的自责与愧疚,她又是怎么一次又一次从噩梦中走过来的……

  蔷薇原本控制不住的哽咽,被她一下扑上来,一连一声的安慰与自责给整懵了,她愣了一下,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回抱安抚:“好孩子,不哭了,都过去了。”

  两个人很久才从彼此的自责中抽离,她们谁都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让本该相爱的人分离,所有的一切,如果要找原罪,那便归结于那场破碎而失败的婚姻,但是没必要。

  上天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没有在那场车祸中,夺走蔷薇的命,让她们还能有机会,在十年后的某一天相遇,相遇后虽然有误会,有抱怨,但因为爱,因为舍不得,她们没有放开彼此。

  直到此时此刻,她们依然守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她们也都会像现在这样,守着彼此,守着彼此的亲人,裴知予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愧疚,今后的日子里,换她来承担。

  曾经经受不住的磨难,在一切真相揭晓后,只会让她们更爱,更珍惜对方。

  渐渐的,辛禾哭声停了,她松开蔷薇,湿润的睫毛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重复:“都过去了阿姨,以后,我跟知知一起照顾阿姨,我们会越来越好。”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心里却总是充满了希望与期待,一双月牙眼笑起来弯弯的,给人无尽的治愈与放松。

  好像只要她在,生活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她笑一笑,那些承受不住的痛,压抑不了的心情,都会变得平坦,顺利,她就是一颗幸运之星,是上天留在这个世界上,拯救苦难的。

  说开后的两个人,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蔷薇平躺在床上,缓解着身上的疲惫感,她给她捏腿,按摩萎缩的肌肉。

  裴知予真的是太累太困,睡了好久才醒来,醒来第一时间就是从陪护床上翻起来,往母亲床边爬去。

  此时清醒的两个人,看得心里发酸。

  辛禾走过去,抱住她安慰:“裴知予,阿姨没事,我帮你看着呢。”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连名带姓地喊了她,余光迅速往蔷薇脸上瞥,只见她很淡很淡地笑了下。

  她没有刻意伪装,可能是因为刚刚两个人的相处太过放松,当她再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裴知予”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看在眼里的,只有这一刻女儿对自己的担心。

  她庆幸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坚持下来了,不然她得多绝望,也更加坚定,以后为了她,为了她们,她也会拼尽全力活下去,亲眼看着两个孩子幸福,喝她们的孝心茶。

  裴知予放下心来,小鸟依人似地靠在辛禾肩膀上,鼻尖儿拱她的脖颈儿,嗅那份独属于她的气息。

  辛禾纵容着她的一举一动,脸颊有微微的粉色爬过,她是容易害羞之人,更别说是在长辈面前,但是此时此刻,她愿意放任裴知予。

  蔷薇眯着眼睛笑,看二人抱一起亲昵。

  长辈面前,裴知予也没恣意太久,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她的唇,可就是这一下,也足够让辛禾羞得耳朵鼻尖通红。

  到底是年轻人,裴知予休息了一些时间,那些被折磨过后的酸痛感和疲惫感缓解许多,她拿出手机,给孟小舟打视频询问设计部的一些情况。

  孟小舟接的很快,说话的语气也因为着急而有微微的颤抖:“小予总,董事长怎么了吗?”

  她的第一反应是,蔷薇没能挺过去。

  裴知予赶紧解释:“小孟姐,我妈没事,你不要着急。”

  孟小舟悬着的心放些来些,眼睫因为那一瞬间的紧张而有微微的潮湿。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重复着。

  裴知予将摄像头后置:“小孟姐,你看,我没有骗你,东方女士状态还不错。”

  比起之前那通电话,蔷薇看起来状态确实好多了,但只要她躺在那,孟小舟就会控制不住眼眶发红,但她很能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心里着急,发狂,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爱意。

  裴知予却隐隐能从她的几次失控中,察觉到她对母亲的另一种感情,她犹豫了下,问:“小孟姐,海关这边的业务好久没碰了,我有点搞不定,要么国内设计部我让欧米娅找人看下,你过来帮我妈吧。”

  她本来只是单纯的询问一下那边的情况,可是在看到孟小舟担心成那种状态的时候,脑海中猛地冒出来这么一个决定。

  孟小舟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但考虑到裴绍钦那边的手段,眸中那点光又淡下去,很纠结,想迫不及待飞过去看她,又担心自己走了,裴知予辛辛苦苦做起来的一切像十年前那样被人夺去。

  她一心想着替母亲拿回凯旋系,自己又何尝不是,裴绍钦施压在她身上的那些痛,她做梦都想抱复回去,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裴知予将摄像头前置,拿过去,打母亲眼前:“小孟姐,我妈有事跟你说。”

  蔷薇愣了下,她没啥事需要交代的,只是有点想见她,此时看着视频画面里的人,看着她肿胀的眼眸,满脸的疲惫,又有些心疼。

  她们都在一起,只有她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她开口,微涩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小舟。”

  随后问:“你要不要过来?”

  孟小舟强忍的情绪,以及心里那点暗恋,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崩掉了,憋了很久的眼泪潸然而下。

  蔷薇看她哭,心也抽着疼,缓了会,说:“过来吧,这边业务你比较熟,知知好多年没碰了。”

  只见视频里的那个人,咬着唇点头:“董事长,那我过来。”

  “你过来,让知知跟小禾回去,设计上的事,她比你熟。”

  蔷薇缓缓说着,同样,她也是临时决定,在看到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情绪崩溃成那样的时候,她突然就有点想把她留在身边了。

  而且,马上要过年了,小禾也有自己的父母要陪,她不想因为自己病着,就把她们拴在身边不让回去。

  视频通话结束,蔷薇就让裴知予买回去的票,裴知予轴着不动:“我不回去的,公司又不是我家的,我老妈生病,她欧米娅要是敢不给我准假,我就离职。”

  她说得很有底气,眼底那些仇恨与报复,好像跟生病的母亲,还有身边的爱人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东方予!”蔷薇喊了她的全名,想用久违的凌厉感压制自己的女儿。

  裴知予死皮赖脸:“干嘛?”

  她被磨得没了脾气,偏头看辛禾。

  辛禾立马摇头:“我也不回去的阿姨,我们年前早就停播了,要回知知一个人回,我要在这边旅游一下。”

  蔷薇:……

  最后,她谁也没有催动,裴知予跟欧米娅通完语音,欧米娅直接将自己的得力干将调了过去,裴知予跟她对接,远程接手了设计部那边的工作,孟小舟交接完手上事务就一刻也没休息地赶过来了。

  来时中午,裴知予去拿外卖了,辛禾好像在卫生间,她冲进来时房里没人,蔷薇正睡着,睡得很沉,她站在她床边,喊了声“董事长”,没能喊醒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醒。

  孟小舟犹豫了一下,低头,柔软的唇在她额间碰了一下,就在此时,裴知予拎着两包外卖走到了门口,撞见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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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出去过了个元宵节,今天的章节才赶出来,几位宝宝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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