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闻歌的手好久都没拿开,一直在他背后挠着,大有一股一定要把他闹得转过来一样。
徐垚那会在看书,没刷题,所以其实还好,只是觉得身后的人相当的神经病。
“转过来啊。有话跟你说。”
徐垚没理他。
“那你往后靠一点。”
徐垚这次依了。
手上翻着书,身子稍微往后靠了点,虽然两人没有跟刚开始见面一样针锋相对,但是楚闻歌喜欢移桌子这点习惯一点没变,每次调整了座位了之后,大概一天时间,楚闻歌的桌子和旁边的人比起来,又会往前一大截。
所以徐垚只轻轻一靠就靠到了楚闻歌的桌子边沿。
彼时楚闻歌还趴着,徐垚头发上的味道瞬间全涌入他的鼻腔,有点好闻,但是分辨了半天没有分辨出来是什么牌子的。
“昨天跟你说的事,今天带我去看看吧。”楚闻歌说。
“租房子?”
“嗯,非租不可了。”
徐垚想到昨天他的母亲以及父亲。
“我今天不用去酒店,下午放学带你去看一下吧。”徐垚说。
楚闻歌挑挑眉,“你人还怪好,谢了。”
楚闻歌终于收回了手,枕在自己脑袋下边,翻了个面,继续睡了。
徐垚一直靠着后边的桌子,半天没往前靠,但是这些楚闻歌是不知道的,他那会睡得跟猪一样。
不知道昨天经历了什么,比他一个晚上要去打工的人还要困。
、
秋中的天气最是舒服,穿一件短袖,一件外套刚刚好,温差大的地方早上晚上可能还要换一件厚外套。
而最明显的是那些开始枯黄的落叶,和与夏天相比拉的无限长的落日。
不热,暖洋洋的,很舒服。
徐垚和楚闻歌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刚那个房子还可以吧,离学校也近,设备齐全,也干净,就是有点小。”楚闻歌说。
显然楚闻歌和徐垚对于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那个房子估计有两个宿舍这么大,还不包括卫生间,所以住楚闻歌一个人其实绰绰有余的,里边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沙发来着。
“你要觉得还行你就和刚那个负责人联系,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嗯。”楚闻歌这一声嗯的极轻。
然而瞬间就恢复了神态,一脸纨绔,笑嘻嘻的模样。
“我住这就你一个人知道,以后没事可以提着水果什么的过来转转啊,让我也感受一下接待客人的感觉。顺便一些在家啊在学校啊不能干的事情,在我这,很方便的。”说完挤眉弄眼了一阵,徐垚明白了他的意思,没理他。
“提着水果确实应景,我以前就经常提着水果去看那些精神病院的人。”徐垚说。
“……你怎么说话还这么冲啊。”
徐垚没说话。
“哎,算了,学霸嘛,脾气一般都大。”
徐垚看都没看他一眼,盯着自己身前拉得无限长的影子,影子末端和楚闻歌的影子融在一起。
“说起来,你有弟弟吗?”徐垚问他。
徐垚说完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突兀性,问完当即就后悔了,还没等他打哈哈。
那边楚闻歌已经回答了,楚闻歌好像不太在意,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奇怪的。
“没有。”
“妹妹呢?”徐垚又问。
“我独生的。”
“唔。”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楚闻歌说。
“随便问问。”
楚闻歌倒是没有怀疑。
“他两感情不好,我看的出来,估计生我一个就后悔死了,哪里还会生第二个,我妈要强,爸有一点大男子主义,注定不能消停。可是两人谁也不提离婚,就死拧着不分。”
徐垚静静地听着他讲。
“但其实吧,我觉得他两不离婚,一定有什么更复杂的目的,可能就是娱乐圈经常说的捆绑效应?两个人一起出现的价值比一个人要强?”
“可能吧。”
“反正正常情况下两个人都不怎么回家。”
“要是他两离婚了,你跟谁?”
楚闻歌看了徐垚一眼,随即笑了笑。
“不会的,他们肯定不会离婚,不过要是真的离婚了,谁对我好一点,谁想养我我就跟谁呗?反正他两现在都只有我一个孩子,说到底不会对我太差。”
徐垚抬了抬眼眸。
里面似有微光闪过。
他算是看明白了,楚闻歌父母亲各自组建家庭,甚至有了自己孩子的事,楚闻歌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感情不好,所以连带着对他的关爱也少了些,这些他虽然不舒服,但是或多或少还是能接受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
但是各自重新组建家庭,这个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徐垚想,也许两人早就离婚了,现在这个关系只是为了暂时的利益维持着,等到哪天不需要这样的关系,那两个大人就会无情地撕裂开真相,将一切血粼粼地摆在楚闻歌面前。
若只是离婚,他觉得楚闻歌这样的人,其实也没太大影响,毕竟早就看出了这个苗头。
怕就怕,他两谁也没想去争楚闻歌的抚养权。
徐垚没往下想,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又看了看身边和他一样低头看着影子的楚闻歌。
那人却突然转过头,朝着徐垚露出了一个笑容。
“哎,你怎么突然对我家的事感兴趣了?”
笑里还带着点戏谑。
“……”
“是不是觉得跟电视剧一样神奇?我其实从小跟着家里的阿姨看了好多这种电视剧,一般情况下,马上会出现一个私生子什么的。”说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徐垚摇摇头,心想,确实啊,不止一个,还是三个呢。
“我家在那边,我先走了,你要叫车的话往那边那个路口走,那边的车好叫一点。”徐垚说。
“嗯,拜拜。”
、
徐垚往家走着,想着今天难得这么早回家,去菜市场买点好菜回家好好烧一顿给妈吃,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个电话,问问她想吃什么,心里暗暗祈祷他妈这会是清醒的。
、
另一边,楚闻歌坐着司机的车,他家司机今天又来接他了,神烦。
他记得这会明明不是什么吃饭的时间,三天前才刚一起吃过一顿饭,照理说不应该这么快才是。
想了半天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翻日历。
喔。
原来是这样。
不过,以前的这种日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什么正经日子,除了家里堆积如山的礼物,小时候,一般楚闻歌要什么,周阿姨就会给他买什么,直到他满意为止。
刚开始,楚闻歌因为一直见不到爸爸妈妈,所以总是变着法的刁难周阿姨,但是时间一久,就发现堆积如山的礼物也没法让他的爸爸妈妈回家狠狠教训他一顿,久而久之也也就不闹了,习惯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如今突然在这个日子过来接他。
他下意识地想,不会是要帮他过生日吧?
不过只一秒,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自嘲笑笑。
靠着窗子,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讲着话,这司机不仅是个司机,还是个保镖,一定程度上还是个话痨,也是跟了父母很久的人。
“少爷,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他们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一家人和和气气吃个饭,顶正常的一件事,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跑呢?我追的也辛苦,没把你好好接回去,夫人又要怪我。”
楚闻歌笑笑。
他知道司机叔叔因为他其实吃过不少苦头。
可能在他眼里,楚闻歌不过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很皮罢了。
他哪里知道这种在摄像头下边吃饭是什么感觉。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在拐角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刚从菜市场出来的徐垚,左手右手各拎着一个袋子,左边袋子里是一些蔬菜瓜果,右边那个袋子好像是……肉?
场面有些滑稽。
要不是亲眼看见这样的画面,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平时那个吊炸天高冷白净的学霸,左右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场景,但是其实并不违和,看徐垚一副自然的模样,也知道他经常干这事。
“跟着那个人。”
“少爷?”×
“我说跟着前边那个手里提着菜,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的那个男生,小心点,别被发现。”
“少爷?您父亲母亲还等着你回家……”
“我知道,让你跟着你就跟着,不费多少时间的,不会耽误那边的。”
司机悻悻。
不管怎么样还是自家少爷。
于是就缓慢地跟着前边的那人。
幸好这附近,车流不多,不然现在这个下班时间,后边肯定喇叭鸣笛声响成一片。
楚闻歌说不会太久,果真没太久,大概就十分钟左右,楚闻歌就看见徐垚到达目的地了。
是一个巷子,车在巷子口停了会,楚闻歌隔着窗户看了会,巷子尽头好像是一个破败的小房子,门口坐着一个女人。
这巷子不太深,楚闻歌一眼就看见了底,并且还能听到他们说话。
迷迷糊糊感觉和徐垚有些相似。
而徐垚接下来的动作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买了这么多菜啊?”
“嗯,你说你想吃这些,我就买了。”
“那也而不用全买啊,怪浪费的,咱家没这么多钱。”
徐垚笑了笑,“吃饭的钱还是有的,而且我能挣啊,今天就花了一天的工资而已,我新找的那个工作,工资还挺高的。”
女人脸上似有些隐忍。
“辛苦你了。”
徐垚又是一笑,“进去吧,都说了几次外边凉了下次别坐门口等我了。”
“嗯。”
楚闻歌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是楚闻歌始料未及的。
只见那女人突然甩开了徐垚的手,“你是谁?你为什么来我家?我儿子呢?我儿子为什么还不回来?”
楚闻歌看着徐垚的笑容逐渐消失在了脸上,弥漫上了一层疲惫之色。
但是很快就又重新堆起笑意。
“我是您儿子的同学,徐垚马上就回来了,他让我先过来照顾着您。”
“真的?”妇人将信将疑,和刚才的神色完全不一样,一副痴傻。
“阿姨,我们先进去吧。”
妇人有些不情愿地被徐垚带了进去。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个破败的小房子的黑洞洞的门口。
司机看了看自家少爷,发现自家少爷看的出神。
“少爷?”
“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