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悬崖边, 黑石嶙峋，海浪声绵绵不绝，强劲的海风呼呼划过天际, 火红的长发迎风飞舞，仿佛燃烧的火焰, 炽热张扬。
这里是时空管理局监控地域的最边界, 再往前一步, 就是危机四伏的次元沼泽。
“珊瑚小姐！”
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面上带着和蔼的微笑，缓步上前, 在悬崖不远处停下。
珊瑚回头, “这里危险, 别靠近了。”
“呵呵, 老婆子我都在这里活了半辈子了, 还怕这点事？”老奶奶笑眯眯道, “村里的大家都很感谢你, 多亏了你我们这个冬天终于有着落了，留下来跟大家一块儿吧。”
“至少一起参加庆典？”
“不了。”珊瑚不暇思索地回答道, 随即回头望向面前汹涌的无垠大海，形单影只的背影倔强地屹立在海风之中。
“那是你们很重要的家族庆典吧？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老奶奶闻言一顿, 心疼地垂下眼角，“如果可以的话, 珊瑚小姐, 我们可以做你的家人。”
“……”
火红的背影沉默不语, 仿佛烈日熔岩, 静悄悄地在冷水中凝固。
老奶奶见此遗憾地叹了口气, 转身默默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老奶奶的背影化作了天边的小点, 面朝着大海的少女才猛地松了口气，好像刚跑完一场不情愿的马拉松，筋疲力尽地喘息。
家人吗？珊瑚抬手撩开额头纷乱的头发，似乎想到了什么，眉间一顿，露出几分嫌恶。
她才不需要那种东西呢。
就在这时，口袋里突然传来一声叮铃，珊瑚撩开披风，从斜挎的黑色挎包里掏出一根钢笔大小的短棍。
挎包的拉链上，挂着可爱的小辣椒挂坠。
珊瑚用双手在短棍上一拉，一个简易的激光屏便被打开了。
信封的图标正在闪烁，显示有消息到来。
南：【夏油桑好像不太好，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珊瑚挑了挑眉。
珊瑚：【他死了吗？】
南：【怎么会……】
珊瑚：【残废了？】
南：【没有……】
珊瑚：【哈，那家伙果然还是找到你了。你告诉他，我是不会认输的，让他做白日梦去吧！】
珊瑚啪啪打完字，顿时神清气爽。
很快叮铃声又响起。
南：【你不想来见夏油桑，是因为你们的那个赌约吗？】
珊瑚手下一顿。
冰凉的海风吹过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与那年冬日曾于街旁拂过她肩头的干涩冷风一样冰冷，眷恋。
落在手心里的雪花，仿佛还历历在目。
「我下次要是再来找你！我就是猪头！」
「呵，好啊……这么不想见我……不想见我还做了那么多次的猪头，你不是讨厌我吗？」
「……你别给我得意忘形！之前的不算！」
「让惩罚者享受的惩罚算什么惩罚啊？」
「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啊！」
「彼此彼此。」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如果我下次还来找你……不！如果我们还会见面的话……我……」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你什么？」
「我……」
「……」
男人疲惫地低头叹息。
「如果我们再见面的话，你就留下来，好吗？」
自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咒术师的言语，是诅咒，带着汹涌的情感，一旦成立，捆绑一生。
留下来？珊瑚心中冷哼一声。
她是自由的，任何东西都别想再困住她！
无论是她身体里流淌着的肮脏血液，还是曾对她有恩情的天使教会，甚至是……
手上又是一声叮铃，珊瑚低下头。
南：【夏油桑说他不能见你。】
“……”
珊瑚呼吸一滞。
不是不想见，不是不会见……
而是……不能见。
少女的肩头微微耸起。
像被丢弃在夜里的小奶猫，拼尽全力在外人面前竖起自己最锋利的爪牙，却猝不及防地被温暖的毛巾包围，只能无助地东张西望。
良久后，她低下头，低声咒骂道：
“笨蛋。”
-
“谢谢你，硝子，但是我想我应该没事了……”
“你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啊，跟五条那次简直一模一样……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都是情种……”最后这句低喃将近听不见。
“啊？我有他看上去那么蠢吗？”
“……悟，你想交流交流吗？”
南推开高专医疗室的门，里头的说话声顿时戛然而止。
“孩子们已经在隔壁睡着了。”南回身把门关上，示意夏油杰不用担心，“美美子睡着前还说想要吃你做的芥麦面呢。”
夏油杰坐在病床边，披散着长发，闻言面色一软，垂眸道：“多谢。”
“一不小心就让孩子们看见这样的一面了……她们肯定非常无所适从吧。”
“这之后再补偿她们吧。”五条悟拍拍夏油杰的肩膀，“所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身上怎么有那么多魔法器皿。”
魔法器皿是用来存储魔法的容器，类似与魔力弹，但里面不只是存储魔力，还会雕刻特有的魔法，一个器皿只能对应一种魔法——南为孩子们准备的音乐盒也在此列。
夏油杰沉默半晌，“那种魔法器皿我见过，是珊瑚父亲的部队才会配备的工具。”
“珊瑚的父亲？”硝子后退一步，回身坐到旋转椅上，“你是说珊瑚的父亲跟诅咒师合作，拿自己的女儿当诱饵来捕捉你？”
南缓步走到五条悟身边，一脸担忧地仰头与他对视。
五条悟低头看了南一眼，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那个诅咒师的目标是我，至于珊瑚的父亲……”夏油杰停顿了一下，“他的目标是珊瑚。”
硝子歪头，冷笑道：“是哪种剧情？失踪的女儿和爱女心切的父亲，还是深仇大恨，追杀和……”
“珊瑚没想置她父亲于死地。”夏油杰说道。
众人顿时了然，五条悟和硝子同时哈了一声。
“可以肯定的是，宝可梦大师，你的宝可梦球被人惦记了。”五条悟单手插兜，“但可惜你的宝可梦球是指纹解锁的，她现在还馋你的身子。”
刚开始他的六眼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那个女人怎么看都只是一名普通的诅咒师，也没有据说很浓郁的污秽气息。
直到南的魔法击穿她的身体，有信息从她的体内泄露了出来，被六眼捕捉。
真是个麻烦的术式啊……五条悟心想。
夏油杰被五条悟说得一阵恶寒，“你能不能换个说法？”
“虽然不知道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硝子双手抱胸，“珊瑚的父亲……是想通过抓住你来威胁珊瑚吧。”
“时空法院有涉外法案，管辖内的政权不可擅自接触外部世界文明。”南在这时补充道，“除了合法批准的逮捕令，管理内政权想要在管理外世界活动，需要有当地的委托代理人。”
就像时空管理局想要收集咒力能源，选择与他们合作一样，珊瑚的父亲想要在地球活动，也需要代理人。
“那么问题就是他们双方……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了。”五条悟翻了个白眼。
目前咒术界里的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地球外势力的存在，除了御三家和高层，也就只有东京高专的几人和夏油杰最近收来的几名亲信对此完全知晓。
他们这方的人自不必说，禅院家那个老头子最近才跟五条悟达成某个交易，不可能会来找夏油杰麻烦，而加茂家那群人又对缝合线恨之入骨，要是合作不可能发现不了不对。
又是烂橘子……五条悟不耐烦了。
差不多也应该收网了吧。
夏油杰显然也对此有自己的想法，“大体情况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会处理的。”
在利益之间纵横，在权力之间斡旋，玩弄权势，迷惑人心……这是夏油杰擅长的事情。
五条悟：“有需要跟纪之联系。”
最后离开时，夏油杰独自一人留了下来，说总得有人照顾孩子们。
五条悟还想说什么，但被南拉走了。
“夏油桑，珊瑚没事。”临走前，南朝夏油杰安慰道，“我刚刚联络过她了。”
闻言夏油杰明显一愣，双手不自在地握了握，显然对此有些猝不及防，没有半点心理准备，“我知道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五条悟回想起夏油杰最后的表情，淡淡道：“他到现在才知道你跟珊瑚有联系？”
小鬼瞒得挺死。
“我想夏油桑应该还是有所察觉的吧。”南挽着五条悟的手臂，闻言无奈道，“但是他到头来还是没有问我。”
一个是风，一个是树。
风厌恶被困住的人生，大树也抓不住向往自由的灵魂。
于是他选择了放手。
“做什么这么踌躇不前呢。”五条悟搞不明白，“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事情就能解决了吗？”
“正因为他们两个都明白，所以才没说出口啊。”
说出口，就回不去了。
空旷的医疗室里，苍白的灯光落在披散的黑发间，夏油杰伸手夹起肩头的发梢，侧头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松开。
没有结果的纠缠，是无意义的。夏油杰早就明白。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已经纠缠了那么久。
互相争吵，互相妥协，互相吸引，又互相远离……
他们曾在异世界中相拥，也曾在人海中分道扬镳。
这么多次的分分合合，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倦怠了，但事到如今，在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却还是表现得那么没用。
夏油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的夜空今日异常的干净，被天使进化后的银河，繁星闪烁，不知道其中的哪一颗，正安放着他的眷念。
窗边照出他的面容。
你在想什么呢，夏油杰？露出这样的表情，是还抱有希望吗？
在她每次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的时候，你不就应该已经明白了吗？
你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
夏油杰驻足良久，忽然伸手拽过窗帘，将面前的星光全部遮挡，转身抬脚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耳钉突然发出一声叮铃。
夏油杰身形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