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重启』
屋内久久无声。
路昭轩把白尧搂紧, 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试图让他平静一些。
他将额头抵上白尧的：“尧尧，你可能是个天才。”
可白尧不信。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不对，这不是靠他是天才能解答的疑惑。
他深吸一口气：“路昭轩, 你问我几个问题吧。”
“你看到这些代码时心里一定也有疑问吧，都来问问我。”
就像李教授一样。
他倒要看看, 自己到底还会什么。
哪怕是知道自己不太对劲，他也要明白到底有多不对劲。
路昭轩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真正的难度是在入脑与代入感，你们已经做好长期奋斗的打算了？”
“嗯, 这个项目会一直研发下去, 但并不会作为公司的唯一在研产品。”
“我们计划首先实现以玩家自己的意识去生成一个意识世界, 等这一步稳定了，再去设计一个能够稳定运行的、以场景架构师为主的游戏世界。”
“但是一个人的精神肯定是有限的。”白尧指出, “你要解决的是容纳人数的问题。”
他不假思索道：“对了，第一步实验里, 如何做到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让那个意识世界稳定下来也是个问题。”
毕竟人的大脑是最活跃的。
越是刻意去思索的也许越容易发散, 就像做梦一样，当他发现自己在做梦时, 那梦也许就该醒了。
一问一答式的对话在屋内响起, 白尧的神情愈发诡异，他发现每当路昭轩提出一些假设猜想时, 他总能冷静快速地做出判断，并给出相应的方案和思路。
白尧脸色苍白, 恍惚间觉得有些恶心想吐。
路昭轩见他脸色不好看, 忙止住了话题。
他将圣女果塞到白尧嘴里诱哄道：“问题太多了, 咱们明天再想吧。”
白尧也心知急不得, 他勉强点了点头, 环住路昭轩的腰身，使劲地蹭了蹭他。
路昭轩心疼得不行，眼下除了安慰却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抱住对方，感受着腰间愈来愈紧的双手。
良久，白尧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路昭轩将他轻轻放下，轻手轻脚走出卧室，站在阴影中看着床上熟睡的青年许久，拨通了电话。
“苏医生。”他走到阳台关上门，看着远处的满城灯火声音沙哑，“尧尧好像快了。”
白尧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站在飘窗前，窗外是漫天飞雪，白皑皑的世界里只偶尔看见一两个行人匆匆走过，便又仿佛睡着了一般寂静无声。
直到客厅传来白母清脆的声音。
“尧尧，妈出门买点鸡精，你好好看家。”
白尧听到梦里的自己应了一声，大门便哐当一声关上了。
而后不到一分钟，楼梯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老白你在家吗？快开门，出事了！”
白尧心里一跳，连忙跑出去拉开门：“我爸出门了，李爷爷怎么了？”
“哎哟，小尧你赶紧出来。”李大爷把他使劲往外拉，“你妈刚刚下楼摔了！”
“要不是撞在我家门上，雪糕一直在屋里叫，我估计也没发现。”他絮絮叨叨着，“这天杀的下雪天，楼道里的瓷砖这么滑，你可也要小心点啊。”
白母就靠在李大爷家门口的墙壁上，瞅见白尧下来了，勉强笑了笑，额间全是冷汗。
“小尧，去打个出租车送我去医院。”
“我腿恐怕折了。”
接下来，白尧忙着打车，联系白父，挂号，陪白母看诊……等一通全部忙下来后，他听到医生道：“要做个固定的手术，你先去缴费住院吧。”
他应了一声，匆匆赶去交了钱办好手续，扶着白母去了住院部。
到了门口，抬头一看。
四楼4021病房。
是他这几日经常跑的那间。
梦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推着白母进了屋子，安顿得差不多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里面是路昭轩不太稳定的呼吸声：“尧尧，阿姨在哪间病房？”
“医生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来啦。”白尧道，“咱们的项目眼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总得有一个人在那看着。”
“只缺席一上午，不会出事的。”路昭轩坚定道。
白尧还想劝下去，对方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尧尧，我是你男朋友。”
“这个项目是我们共同的心血，我不会开玩笑。”
白尧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幻觉？
预知？
还是他过往的记忆？
白尧颤抖着双唇，看着窗外已经大亮的天，从床上缓缓坐起，脑海中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纷乱。
不知过了多久，他撑着床站起来，简单洗漱完毕，给路昭轩发了条短信，便打车去了医院。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梦里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间病房前。
4021。
病房里依然是昨天的那群人，靠近门口的病床上躺着个少年，肚子上还摊着本数学作业，他的母亲坐在床前，皱着眉刷手机。
“妈，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男生看得无聊抱怨道。
“急什么，医生说再住一天。”母亲头也不抬。
和昨天一样的对话。
再住一天。
白尧心里一跳：“阿姨，这位学弟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上周五吧，打篮球摔的。”
白尧后退一步。
白母是上周三摔的。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周四早上。
那时他不小心走错了病房，这对母子分明已经住在这里了。
白尧突然有了一丝预感，他环顾四周，这几天他跑错了病房好几次，虽还认不全在场的人，却依然能分辨出，这屋里的人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桌上永远摆着同样的东西，房中的人永远是那几个，对自己的频繁闯入永远没有惊讶。
平淡的，宛如游戏里被刻意摆放在此增加人气的NPC一样。
[全息世界的人物行为逻辑是由架构师设计的，它可以用AI演算来形成自己的行动闭环。]
[那就需要考虑成本问题，总不能每个NPC都用最高级别的AI算法。]
[嗯，我的想法是，想要让意识世界看起来更栩栩如生，制造的世界越大需要的逻辑也就越多。多条逻辑链同时存在很有可能出现问题，不如给每位NPC设定固定的行为轨迹，按照其与玩家的剧情关系度来设立优先级。]
[只能尽量做到完美，毕竟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为了检测意识提供者能否分辨游戏与现实，以此来判断算法模拟人物行为逻辑是否合理完善。]
[……]
不知从何处浮现的话语让白尧心神大乱，他看了看四周，竟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诡异。
如果梦里的场景才是真实存在的，就连白母曾经住过的4021病房也没有被更高等级的AI优化，出现了人物行为片面死板的问题，那其他的病房呢？
白尧猛的推开了隔壁的病房。
4019里，摆设的种类、人物的模样与4021些许不同，但大致分布却一模一样。
4017里，依旧如此。
4015……
白尧咬紧牙关，不顾走廊上众人的惊呼，干脆将所有的房间全都推开看了个遍。
[都一模一样会不会太假了啊？要不然我们做个模型库，让系统调取库里的模型自动生成怎么样？]
[比如人物的发型换一换？]
两间房躺着的病人一个高马尾，一个短发，却长得差不多。
[比如桌上摆的东西不一样？]
左边这间放的是袋苹果，而右边却是袋梨子。
[只要模组多一点，排列组合下来总能不同的嘛。]
[如果同一个地方出现了太多同样的东西，以至于模组不够用呢？]
[唔……]
他听到记忆里的自己欢快又耍赖的声音：
[那没办法了，只能靠意识体自己去修复咯。]
[毕竟人类总是会为不合逻辑的事物自圆其说嘛。]
可一旦人类更会因为意识到它确实不合逻辑，便抓住不放，进而全盘击破的。
他咬紧牙关想要拨通路昭轩的电话，却又突然停下了动作。
万一、万一路昭轩也不过是个AI生成的高级NPC……
白尧蹲在地上，攥紧手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转身就走，脑海里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对啦，这些还不知道哪天才能全部实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咱们那款游戏要去申请版号了。]
[路大学神，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我们的全息将会以它作为基底，就像长昼前的黎明。]
[虽不明亮，却也能照出一片光明。]
[就叫……寻夜极光。]
不知何时，医院里的人全都消失不见。
手机铃声就在此时突兀地回响在空荡荡的大厅里。
白尧用尽全身力气接通了电话，对面喊了一声“尧尧”后便沉默不语。
“路昭轩。”白尧哽咽着，“如果《寻夜极光》是我们两个人做出来的，那我现在玩的又是什么？”
“尧尧，”声音干涩颤抖，“这要你自己想起来。”
“那你呢？”
“你是真的吗？”
和我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创造了这么多回忆的路昭轩，
是真的吗？
“是真的。”
他听到对面认真地说：“尧尧，我永远都在这里。”
白尧握着手机静默良久。
如果这里不是现实。
那他就要回到现实中去。
可是要怎么回去？
白尧闭上眼按住胸口。
[嗯，差不多大功告成！]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意识体想要脱离游戏世界该怎么做？]
[像动漫里那样？对着天空大喊一声“芝麻开门”，然后面前出现一扇门？]
[好土。]
[……那就最简单的，调出登出界面，输入密钥直接走人。]
[哦对，得给咱俩留个管理员权限。]
[管理员密码嘛……]
青年笑眯眯地设置了一串动态密码，想了想，他又加了一个后门。
白尧在手机里调出开发者系统，按照愈发明显的记忆逐步操作，最终，他的面前浮现了一个登出界面。
【请输入密码：】
[密码嘛……]
[就取我们重逢的那一日吧。]
0613
6月13日，C大礼堂，台上与台下。
故事重启。
作者有话说：
写完啦~
番外不定期掉落
感谢姐妹们一直陪着我呀，祝姐妹看文愉快，我要去肝隔壁的娱乐圈小甜饼啦啦啦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