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付回睡醒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是上午八点了。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在厨房边忙碌的楚笑延,目光疑惑地扫视了一圈。
没有找到付妈,付回奇怪地走到厨房问道:“今天怎么是你做早饭,我妈呢?”
楚笑延看付回起来了,回头冲他一笑:“阿姨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没睡好,现在还在房间里补觉呢。”
付回顿了一下:“我妈也做噩梦了?”
“是啊,你说巧不巧,”楚笑延打趣自己道,“今天早上我从你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你妈坐在客厅,都吓死我了!”
付回的眼中带着笑意:“那她发现了?”
“没呢!”
楚笑延回想起早上惊险刺激的一幕,拍了拍胸脯说道,“她根本没注意,被我随口两句糊弄过去了。”
说完,那眼神偷偷地瞟了付回一眼,小声暗示:“这样没名没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付回失笑,他从楚笑延的身后抱住他,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位置。
做菜用的围裙穿在楚笑延的身上,让他多了一丝家庭煮夫的味道。
围裙身后的两根系带系在他劲瘦的窄腰上,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付回就这样抱着楚笑延,不由自主地说道:“你要是想,我现在就可以去说。”
“别别别!”
楚笑延吓坏了,放下手里的勺子,转过身来说道,“你别太快说!我紧张!”
付回不解地看向他:“你紧张什么,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楚笑延盯着他,一时间不确定付回口中的“丑媳妇”是不是指他......
付回拍了拍楚笑延帅气的脸庞,纠正道:“你不是‘丑媳妇’,你是‘帅媳妇’!我妈可喜欢你这张脸了!”
楚笑延沉默:“......”
他难道除了脸就一无是处了吗!
楚笑延佯装生气,把今天早上煎的煎饺盛到盘子里,给付回分了六只,剩下的十只全盛在自己的盘子里。
居然说自己是“丑媳妇”,他今天就只配吃六只煎饺!
多一只都不行!
醋都不给他蘸!
吃完了早饭,付回提不起精神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昨天晚上做了噩梦,让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精气神,只能懒洋洋地躺着。
他倒是没把这个梦放在心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该释然的都释然了。
他只是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梦到三岁的自己?
难道自己因为最近要开学了,压力太大导致的?
看来今天晚上要早点睡了......
*
又是一个夜晚,付回躺在床上睡觉。
那种身在梦境中的朦胧和沉重感又来了。
但他却感觉自己无比清醒,他在清醒地做梦......
只是这一次,他身处的地方并不是自己村子前的空地上,而自己现在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三岁......
他伸出自己的胳膊,白皙稚嫩的胳膊宛如莲藕一般。
自己现在是一个婴儿?
他努力睁大眼睛,环顾四周的环境。
房屋老旧,墙壁斑驳,空间虽然狭小,但胜在打扫得很干净,房间的摆设也很简单。
木质的桌子上摆着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桌子的对面是一张不大的床,床边的角落里还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的摆件。
从付回的视线中望去,只能看见房间的一角和床的边缘,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床上。
盯着刷白的天花板发呆,正值夏季,天花板上垂吊着的电风扇一圈一圈地旋转着,送来一丝丝清凉的和风。
他认出来了,这是自己以前的家。
从出生开始就生活的家,一直到九岁,全家才从这个地方搬出去,搬到了海城。
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地方?
付回不理解,但梦总是千奇百怪,毫无规律,梦到自己婴幼儿时期,总比梦到三岁的自己好。
被同龄人扔石头,肆意嘲笑的记忆,他再也不想体验了。
他闭着眼睛,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快点睁开眼睛醒过来。
但无论自己怎么暗示,身体还是被禁锢在这个脆弱的身体里。
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移动,甚至因为嗓子的原因,连啼哭都做不到。
付回郁闷地扭了扭幼小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向他走来。
接着,一双柔软的手温柔地把自己整个儿抱了起来。
付回盯着一张放大了的脸,认出了来人。
正是自己的母亲。
眼前的母亲十分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多岁,初为人母,她全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怀抱孩子的动作也熟练极了。
她美丽的脸庞上却透着淡淡的哀愁,眉宇间环绕着解不开的心事,犹如脆弱的菟丝花,美丽却易折。
她把付回抱在怀里轻柔地哄,嘴里哼着安神的儿歌。
声音如天籁般动听,心也在这样的声音中归于宁静。
付回在这样一种轻松安逸的调子中耷拉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心中不知不觉地想着,做这样的梦也好......
突然,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正是付回他爸。
婴幼儿的付回被声音惊扰,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丝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付妈用手轻柔地安抚拍打着付回,不满地朝着付爸出声:“轻点儿,回回刚睡着......”
付爸道了声歉,并排坐在付妈的身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
付回努力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爸年轻时的模样。
看着孩子犹如黑葡萄般透亮的眼眸,付爸的心也在一刹那间变得柔软。
他轻声开口:“回回......他今天身体怎么样?”
付妈美丽的脸庞时添了几分哀愁,她紧锁着眉头,轻轻开口:“今天没有发烧,但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付妈说到最后的声音有些哽咽。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看向付爸,眼神中带着希翼:“城里的医生这么说?”
付爸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付妈的眼神重新黯淡下去,眼中似有盈盈泪水,她呢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付回伸出了小手,想要擦拭母亲眼中的泪,却因为手短,够不着,只能徒劳地在半空中停留。
他心说,没事的,到了三岁之后,他就能够开口说话了,不用为他担心。
付回的心中愧疚无比,他知道父母为年幼的他不能开口说话操心奔波了太多。
心就像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分量。
但没想到付爸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如坠冰窟。
付爸犹豫着开口:“你说......他这样,会不会是因为刚出生就没有了呼吸,所以才......”
付回一愣,他突然觉得周身有些寒冷,像是听不明白付爸口中说的话一般。
什么叫刚出生就没有了呼吸,那不是......死了吗?
付回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惊惧犹疑地盯着刚说出这句话的付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