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导致他们昨晚熟睡的是什么, 现在都不是去探索的最佳时间。
两人匆匆洗漱好，柳原月将门打开：“星野老师,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她侧过身，正要把人迎进来，就注意到星野纱织的目光落在柯南的身上。
男孩坐在床边，刚穿上那件蓝色的小西装外套，手从袖口里伸出来。
一切都和日常生活没有两样……
柳原月心念电转，自然地转过身走到柯南的旁边, 替他理了理领口，再扣好西装外套上的纽扣。
她不露痕迹地按了下柯南的手，垂眸与他对视一眼，回头说道：“抱歉，星野老师, 还要麻烦您再等一会。”
运动鞋松松垮垮地挂在男孩的脚上，柳原月将散开的白色鞋带扯紧, 替他系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
柯南的反应不慢, 在她的手指碰到自己的领口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这种完全被当成孩子照顾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只能低着头将红透的脸藏起来，任由她摆弄自己的衣着。
“好了。”柳原月将柯南从床上抱下来，仔细在他的周身打量了一遍，才走到门口将自己的鞋子换了。
她收拾好一切，转而看向站在门边的女人，抱歉道：“今天不小心睡过了, 耽误星野老师您的时间了。”
“没事的，现在过去食堂吃早餐正合适呢！”星野纱织看了一眼站在女生后面的男孩, 言辞之中满是称赞，“柳原小姐把亚瑟照顾得真好！在家里肯定也费了很多心思吧？”
即使男孩低着头，她也能看见对方白白净净的脸蛋，分明是并不寻常的孩子，从外表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他的异常，而这显然是需要无尽的耐心与爱才能养出来的。
星野纱织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柳原小姐一定很爱亚瑟，孩子们穿衣服的时候可磨人了，我们有些老师都不愿意给孩子们准备要扣扣子的衣服，更别提动不动就缠成一团的鞋带了。”
听到她提起这一点，柳原月心中的戒备已经提到最高。
孤独症的孩子们大多动手能力不佳，哪怕是智力超群的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在这方面也是一样，尤其是在扣扣子和系鞋带这些需要细微操作的事情上，他们的动作会较普通孩子更加笨拙迟缓。
但为了将蝴蝶结型变声器和脚力增强鞋带进来，柯南的衣着方面很难更改，好在只要不让柯南自己动手，对外说是她负责的，这件事也不会引来太多关注。
只是他们今天早上被叫醒时过于突然，才会险些把这点忘记。
柳原月回忆着刚才的情形，认为应该是将对方糊弄过去了，适时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星野老师过奖了，自从父亲去世，母亲远去国外之后，亚瑟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什么事我都想亲力亲为，让您见笑了。”
星野纱织再一次肯定了这对姐弟的感情之深：“柳原小姐只是姐姐就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们在这里工作，见过的家长有很多，不少父母都偶尔会觉得孩子折腾呢。”
听到这里，柳原月顺势问道：“不知道亚瑟上课时我可以旁观吗？不然他的鞋带散了的话，可能还要麻烦星野老师帮忙了。”
“今天可能不行噢。”星野纱织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笑道，“我们一会要举办仪式，渡边校长特意吩咐我来邀请参加呢！”
柳原月好奇道：“什么仪式？”
星野纱织将食指竖起在唇边：“暂时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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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过后的食堂很是热闹，渡边嘉浩大约并不与众人一起吃饭，柳原月粗略扫了一眼，没有见到他。
但这里人数不少，在场的就有五六十人，还有错开了早餐时间、并未出现在这里的其他工作人员……
与她和柯南之前的调查以及判断相符，这些人的年龄大多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如果这些人全部都是奥美教的教徒，那么想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找出线索与证据，的确是一件难度系数极高的事。
她不想引起注意，很快就收敛了目光，跟着星野纱织去拿早餐。
这里的早餐与正常学校没什么区别，种类丰富，可以随意挑选，而且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用餐，饮食的安全也可以放心。
柳原月给柯南拿了吐司和牛奶，然后坐在他的身边给他剥着水煮蛋。
吃饭这种简单的事情没有装作不会的必要，柯南配合地将早餐吃完。
在他们的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围成一桌，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吃着早餐，只是比起柯南，那些孩子的进食速度很慢，注意力经常会不知道集中在什么事情上，继而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不得不让老师坐在身边喂他们。
柳原月看在眼里，向星野纱织问道：“星野老师，那是学校里的其他孩子吗？”
“是的，算上亚瑟，我们学校现在就有十二位学生了呢！”她大概也意识到这里的师生配比并不合理，主动解释道，“为了保证孩子们的安全，除了上课，我们这些老师都会轮流照顾他们的生活，基本是时刻都有老师与孩子们待在一起的。”
柳原月只数出来七个男孩和两个女孩，与星野纱织所说的数量并不匹配，问道：“是还有学生没来食堂吗？”
星野纱织对学生们的情况了如指掌，点头道：“最近气温变化太大，有两个孩子有些感冒。老师们担心是流感，万一传染给其他孩子就不好了，现在是由专人在他们的房间照顾。”
她很在意柳原月的想法，担心会对学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补充道：“学校里有校医，都是名校医学院的毕业生，还有几位早先在私立医院工作过的医生，孩子们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柳原月抽了张湿纸巾替柯南将手指上的面包屑擦干净，应声道：“当然，我既然带亚瑟来了这里，就百分之百信任学校里的老师。”
她抬起头，望向星野纱织的漆黑瞳孔满是真诚与信赖：“也包括您，星野老师。”
被她用这样无比信任的眼神注视着，星野纱织只觉得有一股热意注入胸膛，恨不得现在就能让她心愿得偿，当即承诺道：“您放心，我会跟进亚瑟的所有干预治疗的，也会及时告诉您亚瑟的情况。相信在学校和您的共同努力之下，不用多久，亚瑟就会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关心您这个姐姐呢！”
柳原月感激地看着她：“借您吉言了，星野老师。”
星野纱织自觉安抚到位，主动将几人的餐盘叠在一起，说道：“柳原小姐不用和我客气，我们先送亚瑟去上课，然后柳原小姐再跟我去参加仪式，好吗？”
听到对方含糊不明的指代，柳原月感觉到男孩拉着自己的手用力了几分，像是担忧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传递着隐约的不安。
她回握住柯南的手，牵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在星野纱织的身后，顺从地答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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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昨天绘制地图的事情，在去往教学区的路上，柳原月留心了道路两侧和高处的摄像头，尽量将路线记在脑中。
大约是为了降低某些风险，渡边学校的占地面积虽大，但建筑物都不算高，最多不超过三层，基本是以平铺状呈现。
星野纱织在二楼的一间教室门口停下来，说道：“就是这里了，因为孩子们的情况特殊，加上学校内的教师资源丰富，我们是没有固定课表的，会根据孩子们的情况调整，十几名孩子分成两三个班级，甚至一对一的教学也是常事，柳原小姐千万不要觉得奇怪。
“不过这节课是由所有孩子们一起上的，是计算机课。”
分班上课是柳原月有所预料的事情，但真正令她惊讶的是这项课程，她忍不住重复道：“计算机？”
星野纱织肯定道：“是的。不知道柳原小姐有没有发现，亚瑟这孩子一定会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赋，只是尚待发掘呢。”
“亚瑟的确向来都很聪明……”柳原月犹豫了片刻，“但他还是上小学一年级的年龄，这么早就接触计算机，老师们教起来也很辛苦吧？”
“不会。”
一道男声传来，回答她的显然不是星野纱织。
柳原月循声看去，来人的面容她已经不知道在照片上看过多少次——是桥本隼。
男人自然不像是那天夜里的狼狈模样，也没有作西装革履的打扮，只穿着简单的针织衫，看起来的确有几分老师气质。
桥本隼没有与她寒暄的意思，也没有提起往事，而是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偶尔会为我提供一些出人意料的见解，我很愿意教导他们。”
星野纱织并未察觉到不对，热情地向柳原月介绍道：“这是桥本老师，他的计算机水平超高的，如果亚瑟在这个方面有天赋的话，跟着桥本老师准没错！”
“这样啊，希望亚瑟能够让桥本老师满意。”
柳原月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见到桥本隼，短暂的考虑过后，她的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作为通缉犯，桥本隼的大名与面容都在电视上播过无数遍，柳原月不确定这里是真的与世隔绝，所以星野纱织的表现这么淡然，还是她根本不在意这一点，丝毫不将外界的事放在心上。
可不论如何，对于昨天才进入学校的她而言，她是不可能不知道桥本隼的身份的。而身为一个关心弟弟的姐姐，在这里见到一个外界公认的危险人物，她只会将弟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要么莽撞地带着弟弟逃走，要么尽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粉饰太平。
那么，让她见到桥本隼，究竟是偶然，还是什么人的刻意安排？
桥本隼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柯南的脸上，患有孤独症的男孩不擅长与人进行眼神接触，对前者的视线毫无反应。
这样的忽视是桥本隼习以为常的，他盯着男孩那双海蓝的瞳孔看了几秒，意味不明道：“可真是幸运啊。”
星野纱织附和道：“是啊，桥本老师也听说亚瑟入学测试的事了吗？能有柳原小姐这样的姐姐，亚瑟真是太幸运了！”
她没有听懂桥本隼的意思，柳原月却已然明白，说道：“我的确很幸运。”
骤然遇到桥本隼将她与柯南的节奏彻底打乱，柳原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开口问道：“我可以进亚瑟的教室参观一下吗？他很少和我分开，我想再和他说些话。”
星野纱织忙不迭应道：“当然可以！教室内的座椅上都有写孩子们的名字，昨天亚瑟入学后我们就准备好了，您进去可以直接看到。”
“谢谢。”柳原月牵着柯南走进教室，借着垂落的衣袖，又捏了捏他的手。
其余学生还在食堂吃饭，星野纱织体贴地将空间留给那对姐弟，没有进去打扰。她不解地看向桥本隼，问道：“桥本老师，刚才你和柳原小姐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要说幸运，怎么也应该是生了病却得到悉心照料的亚瑟幸运才对，怎么会从柳原小姐的口中说出？不论如何，家里有孩子得了孤独症，就算不自怨自艾地感到痛苦难忍，也不该用这个词啊！
桥本隼知道她的困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侧过身，注视着弯腰与男孩对话的女生，低声道：“有一条能将你从死亡之渊拽起的绳索，紧紧地绑在你的身上，难道还不算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