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过后,时三岁接连几天没理墨三岁。

  幼儿园每天都能看到时砚希在操场这头,一脸冷漠,而墨淮殊翘着小脚脚在那头,当舅舅写在脸上的怒气是空气。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大大的操场,泾渭分明,只有在晚上才又汇合,时砚希臭着脸把小孩拎回宿舍。

  如此过了几天,就到了全民运动会的日子。

  这天天气不怎么好,乌云沉沉地压在头顶,几乎全城的运动员们都自备了雨伞,就连向日葵幼儿园的家长们也不例外。

  果然,运动会还没正式开始,细密的雨丝已经飘了下来。天气预报说台风晚上会来,虽然不在市区登陆,但也不是能开运动会的条件。

  十字路口,家长们沿着上坡的路缓行,议论纷纷。

  “运动会怕是开不下去了吧?天气这么差,着凉就麻烦了。”

  “到底开不开,也没接到通知,要不打电话问问?”

  “取消也没什么,就是孩子挺失望的,为了这场运动会天天跑早操,都坚持这么久了……”

  “是啊是啊,如果能不取消,最好还是不要取消……”

  “我看园里天气挺好的。”

  冷不丁的,不知谁这么说了一句。

  家长们的心一下就定了,走近一看,果然,四面外墙都插上了几根金属柱子,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反正现在园外阴阴沉沉,里面却是晴空万里,隐约还有花香飘荡出来。

  “哇——不用取消啦,开运动会啦——!!”小朋友们欢呼着冲进了大门口。

  呼啦一声,市电视台的公务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记者背对幼儿园,举着话筒说了起来:

  “今天是我市全民运动会的日子,天气十分糟糕,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接到通知,多所单位取消了活动。不过看来向日葵幼儿园不准备取消,小朋友们十分高兴,下面让我们来……”

  他正想随机采访家长,谁知这名家长不按套路出牌,天黑成这样,他却还戴着黑色的墨镜,真是不怕掉坑里去。

  记者犹豫了片刻,还是拉住家长问:“您不怕看不清路?”

  “阳光白晃晃的,你就能看清了?”家长反问。

  记者:“?”

  顺着家长的目光,记者瞪大了眼睛,那是怎样一番景象啊?

  阳光普照,温度适宜,白云软绵绵地飘浮在半空中,地面上大树的藤蔓穿透了云层,为每朵白云支撑了一道绿色的屏障,七彩光柱从树叶间漏下,像会跳动的音符,轻快地在地面明明灭灭。

  很显然,那些白云是今天的观众席,早到的家庭自选了位置,一家数口拿出了自备的饮料、零食、应援小玩具,就像野餐一样兴奋。

  记者:“…………”

  他忽然有些不敢播这节目了,这样让人艳羡的场景公布出来,岂不是要拉全市人民的仇恨?

  随着运动员进行曲进行到尾声,园长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

  小朋友们欢呼着奔赴自己的赛场,偌大的操场上立着藤蔓编织的告示牌,除了小朋友组,还有教职工组和动物组。

  第一轮进行的是动物组200米短跑。

  大白甩着粗大的尾巴站在起跑线上,两侧是分明是熊大和熊二。

  “就这两只傻熊,连话都不会说,我拿第一简直是分分钟的事!”它低着脑袋让墨淮殊给它系写着号码的披风,一面说。

  墨淮殊冷冷道:“你跑嬴了再说。”

  “跑嬴了有什么奖励吗?有酱骨头吗?我最近爱上了椒盐味薯片,能来两包吗?”

  墨淮殊还是那句话:“跑嬴了再说。”

  大白点头:“嬴!肯定嬴,我背上驮个你都能嬴!”

  “你确定?熊猫的奔跑速度50公里每小时,你有多快?”一个声音慢悠悠地在身后响起。

  大白听出是大卫的声音,高兴地喊了一声:“大卫!”

  紧接着它就愣住了,今天的大卫是肌肉结实的猎豹,背上披着号码为“001”的红色披风。

  野兽的本能让大白下意识耷下了耳朵:“你你你也赛这场?你不是AI吗?”

  “瞧你可爱的,都能说人话了还装什么纯动物?”安妮走过来,红色的指甲轻轻刮了刮大白的鼻头。

  随后,她也开始化形,脑袋变小变尖,手臂长出羽毛,不一会就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秃鹫。

  大白:“QAQ”

  大白的狗嘴合不上了。

  墨淮殊整理好披风,摸摸它的狗头:“酱骨头?薯片?嗯,可以考虑。”

  枪声一响,安妮第一个冲了出去,看台上观众纷纷张开嘴巴,想要呐喊助威,谁知声音还没发出去,安妮冲过终点,一头扎进了主席台的布景板里。

  主要是她速度太快,200米太短!负责计时的宁小秋还没来得及按秒表,一抬头,就见她扑楞着翅膀在布景板上疯狂喊爸爸。

  第二个冲过的终点的是大卫。

  其实他可以更快点,但安妮毕竟是他心仪已久的女神,总要给女神一点耍帅的机会。

  就是这帅得有点过头,大卫跑过去后,人立起来,用两只爪子把安妮鸟解救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不会说话的熊大熊二,至于大白……

  大白还在起跑线上,自我鼓励的山歌尚未来得及唱出来。

  看台观众笑成了傻逼。

  长胡子的芬兰小校工跳来跳去派发速报:剧情反转!扬言夺第一的无耻狗跑了倒数第一,到嘴的酱骨头和椒盐薯片都飞了!

  大白气到当场窒息,四脚朝天,梗了过去,害得校工又劳师动众,生拖硬拽,把它清理出赛场。

  接下来是小朋友组。

  为了锻炼身体协调能力,200米跑道设置了障碍环节,无数藤须爬行过来,编织成一段起伏的小桥。

  小运动员们整齐地排在起跑线上,由各自的家长戴上号码牌。

  墨淮殊别着脸站在排头,一脸不愿跟这位“家长”交流的倔强。

  时砚希举着号码牌问他:“我来还是你来?”

  小孩不吭声,他又臭着脸说:“你道个歉我就给你。”

  小孩还是不吭声,时砚希没辙了。

  这死孩子不知随了谁,犟得一比,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眼看着比赛要开始了,他只好将号码牌往小孩怀里一塞,说:“慢点跑!脚伤还没好,一会摔哭你!”

  墨淮殊翻白眼仁晃了他一下,依旧是懒得搭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给时砚希脸,不然这人更疯,遭罪的永远是他墨淮殊自己。

  枪声响起,墨淮殊把家长挤开,跟着一群小豆丁摇摇晃晃冲了出去。

  看台上家长们大声呐喊,手摇鼓、小口哨、荧光棒全部利用了起来。

  墨淮殊人小腿短,没一会就被甩在了后头,就这样还被时砚希的乌鸦嘴说了个正着,跑上小桥后,忽然脚趾一痛,向地上倒去。

  好在小桥有保护功能,藤条自发卷曲,缠住了他的腰。

  同时,一只大手及时赶到,险伶伶提住了他的衣领。

  “说什么来着?叫你慢点跑,把我的话耳旁风是吧?”

  第一名小朋友已经穿过了终点,而晃荡在半空中的墨淮殊却成了全场的焦点,尤其是时舅舅抓住机会,把他训得跟孙子似的。

  他愤怒地晃着小脚:“放我下来。”

  “认不认错?认错才能下来。”时砚希凶巴巴地说。

  墨淮殊不认,闷不吭声地去掐时砚希的手腕,奈何他那点力气跟按摩似的,时砚希还觉得挺舒服,喊他:“使点劲,右边一点,对,舒服!”

  两人相互较劲,谁都不肯先服软,看台观众一开始还看热闹,两三分钟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又不知该如何劝,全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哟,别的单位都放假了,你们这挺热闹的嘛。”

  听起来熟络的语气,实际暗含着冰碴,所有人扭头向门口看去,三五个杂毛的社会小青年披着夹克,拎着棍子,抖抖擞擞地闯了进来。

  丁美美赶紧大喊:“干什么的,这里是幼儿园,社会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话音没落,“哗啦”一声,为首的黄毛一棍子敲碎了门卫室的窗户。

  所有人脸色大变,时砚希也顾不得认不认错这回事了,一把捞起小孩,扔给了最近的大卫。

  “看好小孩,报警!”

  大卫立刻启动防御系统,一道看不见的墙慢慢在小青年面前升起。小青年们毫无所觉,迈着流氓步大步往前。

  为首的黄毛一头撞了上去,登时天昏地暗,连退了几步。

  “老大,这怎么回事?”几人这里摸摸,那里敲敲,愣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毛捂着额头,咬牙道:“当心点,这幼儿园有古怪!”

  他索性站着不动了,把丁美美从破碎的窗户里拽出来,阴狠地说道:“你们谁是园长?这块地我们要了,识相的赶紧搬走,别让我们动手!”

  时砚希给气笑了:“如果我说不呢?”

  “不?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黄毛眼中阴鸷的光芒一闪而过,三辆挖掘机缓缓地停在了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