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不容易呀。姐妹儿,有困难吱声,一般是我媳妇和老丈母娘在家。”
女人笑笑,和好心的小贩道别。
最初说不吃冰棍的孩子中,有一个小姑娘捂着腮帮子走过来:“小姨,我牙疼,吃不了了。”
“怎么个疼法啊?是冒凉风针扎一样,还是热乎乎胀痛啊?”女人说。
“凉,针扎似的。”小女孩说。
“要是肿胀你还能吃。行了,冰棍别浪费,给我。晚上等你妈回来,让她给你拔牙。”
“哦。”女孩恋恋不舍地把冰棍递给女人。
“等会儿给你们买别的吃。”
一听说还有别的好吃的,牙疼的女孩又高兴又沮丧。高兴的是今天有福了,沮丧的是偏偏这时候牙疼。
“你们不好好刷牙的,以后就像艳明一样牙疼,看别人吃好吃的干着急。再有谁牙疼,就不是让你们妈拔牙,而是我亲自上手了。”女人左右手各一根冰棍,好似拎着两根狼牙棒要打人。
女孩们顿觉脊背发凉——不是吃冰棍吃的,而是她们知道,小姨的话全部当真……大伟也牙疼过,他的牙就是小姨拔的。小姨捏着不消毒的钳子,硬是把大伟门牙拽掉,最后大伟牙龈直飙血。小姨被妈妈骂个狗血喷头,但她们知道,小姨下次还敢。
至于男孩们,一个个二了吧唧的傻高兴,想着一会儿还有吃的。
买了冰棍儿,就得赶紧回家了。路过老黄家的公家商店时,女人买了二斤半的焖子。
“一斤切小块,和另外的分开装。”女人一边付钱,一边让小孩去外面的洗手池一手,“洗干净了来吃。”
老黄的女儿黄萍细心地切好焖子,还给女人送了一块形状不太好没人要的碎角。
女人道了谢,领着吃焖子的孩子们回家。
女人家不小,二层楼带院,看上去十分气派,村里的人都说,这家里的人是从大城市来的,一看就了不得,说不定家里有谁当大官。但是村人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谁是那个当大官的。
话又说回来,二层楼里住着十二个人,住的地方大一些也没什么。
这一大家子,除了三个小男孩外,剩下都是女的。
女人进了院,看见另一个女人蹲在房子墙根下。那女的五十来岁,头发里夹白,正用树杈子捅墙根底下的蚂蚁窝。
“聂姐,来吃冰棍了。”女人喊。
蹲墙根的女人不为所动,依然专心地捅蚂蚁窝。拄拐的女人见叫不动她,于是大喊:“有任务打鬼子了!”
蹲墙根的女人“刷”地丢下树杈,从地上窜起来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那女人面容苍老,半边脸伤痕累累,眼神却是坚毅不屈的。
如果她没有精神病的话,就这精神面貌,不少人会以为她是一个真正的反抗战士。
不,她就是真正的反抗战士,拄拐的女人想。
“人民需要你解决掉这很冰棍。”女人递过去一根白糖冰棍。
“那其他的呢?”精神病说,“谁来解决?”
“其他的就由其他同志负责。”女人敷衍。
“好,我去执行任务,请不要告知徐知雪同志。”
“组织答应你的请求。”女人正色道。
孩子们瞧着两个大人的对话,傻姨是傻的,他们知道。小姨能说出这种对话,怕不是也是傻的。
“都瞅啥?玩完了该学习学习去!”
女人抬起拐杖指指点点,孩子们哄笑着回到屋子里。
距离将岛国人从这片土地上驱逐出去已经过去十年、新的国家建成也有六年之多。如今大多数人们已经过上和平的生活,只有少数人永远活在那场给民族留下伤痛的战争里。
被金芳珍折磨疯的聂冰仪,除了雪代,其他的人一概不认识。她似乎永远地活在那场战争中,每天在院子里“抗倭”。在她眼里,毓殊是她的上线,朱文姝是首长,村子里的大家是她要保护的民众。她记得雪代,但总是不敢接近她,怕是伤害了她。
在大家看来这还算好的,头几年的聂冰仪只会发呆,话都不说。
几年来雪代也郁郁寡欢,即便如此,她依然爱着疯癫的聂冰仪。若说几年来有什么让她高兴的事,那就是她成功进行户籍登记、改变国籍,可以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徐知雪”了。
至于毓殊,因为腿伤的缘故,无法参与到后续的战争中。不过因为有技术有才能,经过魏嵩介绍,她在军中做了一阵教官,直到旧伤严重复发才不得不离开军队。那时候朱文姝也辞去医院的工作,和上面申请在村子里开了一个联合诊所。
“你怎么这么浪费钱?又是冰棍又是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