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姑娘。”跟在毓殊身后的朱四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她试图拉扯对方。不想毓殊一巴掌把她推到魏嵩怀里。
“老魏,把她带走。”毓殊的枪口微晃,示意牛大鸿瞄准。
“丫头你真疯啊!他不肯杀生又怎么样?你看做后勤也不错……”魏嵩带着朱四娘后撤,生怕牛大鸿一枪打歪了误伤他人。做连长的嘴上抱怨,却没有阻拦的意思。至于朱四娘,她触电似的推开魏嵩,抱着胳膊缩在一旁,眼神还是往毓殊身上飘,心里担心得不得了。
“这种人送到后勤他甘心么?磨炼出高超的杀人技术,嘴上说想为家人报仇,其实是在想怎么滴血不沾全身而退吧?如果你厌恶战争,我不逼迫你,可惜你不是,少他妈在那装清高。来,今天我就是害死你家人的鬼子。你不朝我脑袋开枪,我就打死你。”
牛大鸿颤抖地举起枪,这把正宗德产驳壳枪的准星已经被毓殊用锉刀打磨掉了,想瞄准有些困难。但驳壳枪因为枪口的上跳,多用侧面朝上瞄准法、也就是毓殊的持枪瞄准方式。加上对于神枪手来说,近距离射击有没有准星已经不太重要了。有准星掏枪容易卡在皮套里,反而碍事。
“三。”毓殊开始倒计时。
朱四娘欲图上前阻拦,魏嵩拉住她:“别添乱。你要相信她。”
“二。”
牛大鸿瞄准……毓殊让他打哪,他就得打哪,这是长官的命令。他不想死,他真的想给家人报仇。
“一!”
枪响。
朱四娘在倒数至“二”的时候,已经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那惨状。她不想看毓殊死,也不想看她杀一个无辜的人。听见枪声后,她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泪,毓殊知道后,一定会生气的。
牛大鸿扔掉枪,颓然瘫坐在地上。他开枪了,用毓殊教给他的知识,朝着毓殊的脑袋瞄准。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子弹在正对着毓殊后脑勺的墙体上留下一个洞。
“很好,你有朝我的脑门儿瞄准。如果你歪一点,我可能就躲不过去,真就死了。”毓殊一手扶着脖子,另一手抚摸墙上的枪眼。刚才躲那一下脖子扭得不轻,今晚她要一个好枕头。
腿软、手抖,张开嘴上下牙齿似乎有些磕碰。即便如此,牛大鸿忍还是不住感叹:“人竟然能躲开这么近的子弹。”
“我躲的不是子弹,是你的枪口。我在你开枪前已经躲开了。”
毓殊伸手拉起牛大鸿。
“你都敢朝我脑袋开枪了,之后是不是也能朝其他人开枪了?”她笑道。
牛大鸿红着脸,怪难为情地把毓殊的枪交还:“我以后不会朝自己人开枪了。从今以后我的枪只会杀鬼子。”
毓殊收好枪:“魏连长和刘团说过,服从命令是件好事。今天的你没有错。”
“是,谨遵教诲。”
牛大鸿没有问毓殊,如果他没有开枪,她会怎么做。知觉告诉牛大鸿,从毓殊嘴里蹦出来的,不会是很好的回答。
他摘下手腕上的佛珠,把它揣到口袋里。从此,牛大鸿不需要佛祖的保佑了。但母亲留给他的东西总得留着,全当是个念想。
朱四娘松了一口气,她跟在毓殊身后离开。那魏嵩也是一阵心惊,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反正毓殊发疯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不对,这是违纪私斗啊?得罚,让她长长记性。
“谢谢徐大娘。”朱四娘得了新被褥,从今天起,她就要住在徐家了。
“哎!丫蛋儿别客气,有啥事知会大娘一声,大娘就住在屋那头。”徐大娘的一张脸笑成麻花,她瞧着四娘,竟觉得和自家孩子一般亲切。
徐大娘离屋时刚好遇上进门的毓殊。大娘又是高兴:“小排长,这么晚了抱着被褥过来,看来你是不和你的兄弟们睡大通铺啦?”
“大娘,我们团长说,从今天起我就得陪着朱医生了。所以我就过来啦。”
“好好好,我刚才还寻思,这丫蛋儿一个人多寂寞,有个伴陪陪她就好了。你们女孩子话多,大娘就不打扰了。”
“行,那大娘早点休息。明天有什么活,尽管使唤我。”
“那怎么行?你们团长说你可忙着呢。地里那么多小伙,有什么事我随便从里面揪一个就行。”
外面的门吱呀吱呀地关上,毓殊双手箍着自己那套发旧却干净的被子枕头进了屋。朱四娘见状,从炕上跪着蹭过去,伸手帮忙铺床。
“你躺着吧,我自己来。”毓殊的头发尖带着点湿气,大概是刚洗过的。
朱四娘插了一嘴:“晚上头发湿着睡觉不好。”说罢她麻溜下地,拿来一条毛巾,欲为毓殊擦头。
毓殊往一边躲,双手挡在她与朱四娘之间:“好了好了,我的头发没有水,就是没干透。我头发短,等一会儿就干了。”
朱四娘讷讷地缩回手,她看着毓殊的床褥……炕挺大的,两人分睡这头那头。
毓殊眼神儿好,瞥见朱四娘那张欲哭无泪的脸。她又不懂了。干脆拉她坐下两个人谈一谈。
“四娘姐姐,你不能整天拉着一张脸啊?谁欺负你了?你这一天没接触几个人,总不能是我欺负你吧?”毓殊语重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