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温祁烟打开了灯, 明亮的灯光吹散了房间的昏暗,也照亮了不速之客的脸。
飞娅冷冷地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碧绿色的瞳孔里荡漾着深深的怒意。
“这次怎么这么快?”温祁烟一瘸一拐地走向病床, 努力扮演着身残志坚的典范。
很明显, 这一次苦肉计没有生效, 直到她挪到床边, 飞娅依旧抿着嘴, 周身散发着冻死人不偿命额寒意。
“你倒是想得开,亏我还以为你沉浸在失恋当中,马不停蹄赶回来, 是不是耽误你和仿生人打情骂俏了, 嗯?”
“话也不是这样说, 我之前太幼稚了, 年少不知Omega好嘛。”温祁烟耸耸肩, 语气轻佻, “你也知道Alpha就是这个样子, 左右莱亚和我已经不可能了,总不能让我吃一辈子素吧。”
“你...”飞娅走近了两步, 探究地看着温祁烟的脸,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温祁烟坦然回望, 语气平静极了,“不然呢?一个人杀到中心城, 上演一出抢婚戏码?我没那么傻,作为大名鼎鼎的一级通缉犯, 不用等我靠近泰尔丝庄园,就会被纠察总部的人轰成筛子, 哪怕是S+Alpha也没有第二条命可以去浪费。 ”
说到这儿,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更何况一个Omega而已,也没什么特别的。”
飞娅狐疑地看着温祁烟的脸,莹白色的精神力从她的手心探出来,搭在温祁烟的手上,似乎在辨别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幸好温祁烟早有准备,此刻她的意识海里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片刻之后,飞娅收回精神力,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失忆了,而是换了一个灵魂。以前你虽然不爱说笑,但我觉得我们很亲近,可现在,我竟有些看不懂你了。”
“在这种癫狂的世界里,谁又能保持一成不变。”温祁烟轻声说道,“说起来你的变化也不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凶巴巴地叫我们滚开,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姐姐好酷,好想和她做朋友,后来成为朋友以后,才发现你是外冷内热的性格。”
飞娅忍不住笑了,又倏地转过头,“你都记起来了?”
“是啊,都记起来了,但我又希望我没记起来。”温祁烟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才跟莱亚分开几天,指甲都长长了,可惜这次没有一个洁癖少爷帮她修剪出完美甲型了,“毕竟我的记忆里美好的部分可不多。”
嗡嗡——
似乎每次和飞娅见面都是被各种通讯打断,温祁烟已经习惯了,推了一把还沉浸在思绪中的飞娅,“你的光脑响了,估计又是有紧急情况。”
飞娅回过神来,眼里满是不耐,瞟了一眼后直接按断通讯。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温祁烟继续保持着大彻大悟的高僧状态,在外面走了一大天,她还真的有点累了,此时抱着双臂几乎都要睡着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你恢复了记忆,那些属于我们的记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飞娅的呢喃,可下一秒扑面而来的疲惫瞬间将她的意识拉入黑暗之中。
飞娅站在床边,垂眸看向床上已然熟睡的女Alpha,举起了手中的光脑,摄像头闪着红光,“恭喜你8号,你经过了考验,重归自由的怀抱。”
她像是对着温祁烟说,又像是对着镜头另一边的人说,眼神落在虚空之处。
飞娅收起光脑,轻轻把女Alpha的身子放平,扯过一旁的被子搭在她身上。
温祁烟睡觉的时候也不安稳,猛地一翻身,枕头斜斜地掉出去一半,飞娅笑着摇摇头,把枕头往回塞了一下,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门再次被打开,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温祁烟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她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低头一看,自己居然还穿着外衣,这才想起昨晚飞娅来过的事。
温祁烟赶紧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房间里根本看不出曾经有人拜访过的痕迹。
昨晚的对话就像是在梦里发生的一样。
太奇怪了,怎么会在聊天的时候莫名其妙睡着呢?
这就是飞娅的精神力招数吗?催眠大法?
咚咚——
刘医生风风火火地进来了,看见温祁烟已经睡醒,着急地说,“快快,强效治愈剂已经到了,现在跟我去,好多人等着呢,一会儿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基地送过来的强效治愈剂都是有数的,贡献点不够的成员不能使用,但总有些刺头试图抢别人的。
温祁烟瞬间来精神了,反正也不用换衣服,抬腿就跟刘医生走了。
刘医生怕她走得慢,提前定了一台电动轮椅,两个人一路风驰电掣,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治疗室门口。
饶是这样,他们也不是第一个到达的。
治疗室门口的走廊上已经站满了人,个顶个的猛A,眼里都冒着红光,仔细看去,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充斥着整条走廊,是以每个Alpha的脸色都很不好看,皱着鼻子要吐不吐的。
刘医生把电动轮椅停靠在一边,生猛地拉着温祁烟往里面挤,嘴里大喊道:“让一让,让一让,我们提前有预约!”
两个人就像进了沙丁鱼群一样动弹不得。
“在这里的谁没有预约,想插队没门!”一个黑面男A直接挡在他们面前,他的身高接近两米,所以根本不把面前这个女A放在眼里,“滚到后面去。”
“就是,凭什么让她先进去,我这伤口都烂成什么样子了。”
“不想挨揍就老实滚到最后面,如果你幸运的话,等我们打完了,兴许会给你留点药渣。”
雷鸣般的笑声瞬间响起,每个Alpha都充满恶意地看着温祁烟,在他们眼里,这个一直躲在医生后面的女A,长得那么清秀,一看就是从自由教那边走后门进来的,是他们最看不起的那种小白脸A。
“不用着急,治愈剂都是有数的,只要成功地提交了申请,兑换了贡献点,肯定不会落下的。”刘医生满头大汗,还是耐心地解释着。
老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
那个黑面男A压根儿就不听,一把把人推了出去,刘医生重重地摔在地上,眼镜打着旋儿地飞了出去。
“既然都有数,为什么要让她先去?”
“这是组织的规定,按照贡献点排名。”
“噢,贡献点这么高,怎么还挡着脸?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温祁烟扶起刘医生,把人放在自己身后,轻轻捏紧拳头。
围观的众人以为她怕了,顿时嘘声阵阵。
她没有说话,转过身一拳兜在男A的下巴上,接近200斤的体重咣当一声砸在墙上,缓缓掉落在地上。
看着墙上的人形大坑,所有A都瞬间老实了,男A是他们里面最强壮的,居然一拳就被干翻了。
现在他们是真的相信这个女A是个隐藏身份的大佬了。
“还有谁有意见?”温祁烟温柔地举着拳头问。
拥挤的走廊瞬间空出一条通道,温祁烟架起刘医生,直接进了治疗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是,是8号!”一个女A突然叫道,她的表情很是狂热,“我见过她在格斗场上训练的样子,出拳的姿势一模一样!”
除了那个还在昏迷状态的男A,所有人都沉默了,整齐划一地从兜里拿出医用口罩遮住了脸,他们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不是那个出头鸟,又忍不住感叹那个男A实在倒霉。
惹谁不好,惹那个煞神8号,看这样子,估计又得多住半个月院。
走廊上的动静被尽数关在门外,温祁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治疗室的环境。
一堵透明的玻璃墙将房间划分为二,左边是医生的观察区,右边是患者的治疗区。
治疗区内部又被隔板整齐地分为五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摆放着一台银色质感的治疗舱,其中四个房间关着门,门上的红灯亮着,意味着里面正有人在进行治疗。
“这都是今早刚送来的伤员,一下子占了四个舱,所以我才催你。”刘医生解释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腰上打了一针普通治愈剂,老胳膊老腿哪儿经得住Alpha瞎推。
“啧啧,新手菜瓜踩到雷区的炸.弹,把自己人全崩上天了。”
温祁烟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刘医生的手上,他开始配置强效治愈剂了,基地送过来的是半成品,需要医生根据个人情况进行调配。
像她这种伤势一般注射一瓶就够了,只不过骨头的愈合总是要慢一些,所以她还需要在治疗舱里躺上三个小时,出来以后就可以活蹦乱跳。
“你说说你,跟他们动手干什么?Free都看着呢,他们回去自然会受到惩罚。”刘医生嗔怪着瞪了一眼温祁烟,眼里却是隐藏不住的笑意,“坐下,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温祁烟老实地坐下,她也不想惹事,只是那帮崽种太欺负人了,仗着自己是Alpha,动不动就欺负这个欺负那个的,她看着就烦。
“还好,没什么大事,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刘医生忽然感慨,眯着眼睛回忆,“想当年你第一次进医疗室的时候,满头满脸都是血,我一看头都开瓢了,那会儿你才多大,好像才十二岁吧,哼,就跟头小狼似的,谁要是招你,你就要把人家肉都咬下来!”
温祁烟默默地听着,原来在别人眼里,原身是这样的形象,也行吧,只要不是哈士奇就好。
等到她躺进治疗舱里,刘医生还在一旁滔滔不绝的嘱咐,实在吵得她头疼。
温祁烟嘶了一声,皱起眉头,“药劲儿上来了,刘医生,我先关门了。”
“啊好好好,今天观察一下,没事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刘医生赶紧退了出去,回到观察室以后才想起来,哪有那么快的药效,这丫头,准是嫌他唠叨。
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把塞缪尔叫了过来,本来想把电动轮椅给温祁烟留下,后来自己直接坐着走了。
温祁烟在里面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回笼觉,三个小时就过去了,睡醒之后只感觉神清气爽,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气能爬一百层楼了。
一开舱门发现刘医生已经走了,阳光美少年塞缪尔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脸贤惠人夫的咽样子,就差戴围裙了。
虽然她昨晚叫塞缪尔今天来陪她,但那是故意说给飞娅听的,现在见面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毕竟拿人家当幌子了。
塞缪尔倒挺开心的,笑出了八颗牙齿,“你好,温祁烟,我又来找你啦。”
“你好,塞缪尔。”温祁烟干巴巴地回应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提示治疗完毕的铃声突然响起,播放器里传来电子音,“本次治疗已结束,请及时离开,不要占用治疗舱。”
“哦,好的。”
治疗室的大门应声而开,温祁烟大刀阔斧地走在前面,还是自己的腿好啊,比机械什么的轻多了。
这个社会喜欢改装机械义肢的人很多,尤其是在军团,雇佣兵这种地方,大家普遍认为机械比人类血肉更加可靠。
她这人比较保守,还是喜欢原装出厂设置。
走廊上安静如鸡,一个个桀骜不驯的Alpha此时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后背紧紧地贴着走廊墙壁,将中间的通道空了出来。
温祁烟奇怪地扫视了一圈,目之所及每个人都低眉顺眼,看起来乖巧极了。
塞缪尔从她身后闪出来,大声宣布着闹事男A受到惩罚的消息。
不得不说,这小仿生人认真起来还真有几分冷酷。
离开治疗室的楼层之后,温祁烟停住了脚步,“如果我今天还想出去逛逛,也必须有人陪吗?”
塞缪尔很快回答:“是的,根据规定你现在处于观察期,外出仍需陪伴。”
温祁烟轻轻叹了口气,那还真的是很不方便呐。
昨天碰到的那个司机说他们今晚就能回来,她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好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本来打算赌一把藏在他们的车里离开。
“你昨晚不是说过还想叫我陪你,我来了,为什么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塞缪尔怔怔地看着她,“是我的服务不好吗?”
温祁烟:“......”怎么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当然不是,只是天天憋在医院里,谁都会有点心烦吧。”
“为什么?这里不好吗?”塞缪尔不解地问,“这里很安全,很干净,许多成员都把这里当做休息站的存在呢。”
温祁烟梗住了,该怎么跟他解释呢,任谁在一个死亡风险很大的组织干事,都会想找机会躲清闲吧。
可她不一样,她即将成为脱缰的野马,奔赴真正的自由,在反叛军的地盘多呆一秒都让她身心不适。
余光瞥到塞缪尔突然开始抽搐,温祁烟吓了一跳,怎么还给聊死机了?
仿生人低垂着头颅,脑袋抖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赶紧扶住塞缪尔的肩膀,生怕他摔倒在地,万一磕坏了哪个零件,她可没钱赔。
没想到她的手刚刚搭上塞缪尔的肩膀,他忽然不抽了,动作僵硬地抬起头,直直看着温祁烟。
生动的眼神被冰冷取代,微蓝的眼球里飞快闪动着数据流,一个小小的光球从他的胸口处投射出来。
温祁烟退后两步,神色警惕,这不是塞缪尔。
“你好8号,我是Free,经检测,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新的任务指令已经发送到你的新光脑里,请尽快回病房查收。此次任务等级为S级,你会有两个同伴,他们正在病房等待你,祝你们好运。”
?
什么新任务?
她还没来得及问,光球晃了晃消散在空中,塞缪尔又开始抽搐,这回没抽两下就恢复正常了。
他似乎不知道刚刚自己的身体被接管,思绪仍然停留在刚刚的对话上,眼里满满的求知欲。
但温祁烟已经没了心情,三言两语将茫然的塞缪尔打发走。
这是警告?还是新的考验?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布新任务,难道Free发现了她的计划?
温祁烟回想着昨天跟塞缪尔的对话,自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在飞娅面前的表演也很自然。
如果这样荒原还怀疑她,难不成他真的是神的使者,有特异功能?
温祁烟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装作还不适应的样子,磨磨蹭蹭地朝着病房走去。
S级任务,听起来就很重要,居然把她这个不稳定因素派出去,反叛军现在一定很缺人手。
大闹K城后,联邦政府自觉丢脸,调动了三个军团的士兵实施清剿计划,原本基地的位置已经不再安全,所以飞娅这些日子才这么忙。
走廊上有极淡的信息素味道,应该是Free口中她的同伴。
温祁烟仔细地闻了闻,像是椰子的味道,又像是黄油饼干。
闻久了还有点饿。
她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遗憾地发现没有找到与其对应的人脸。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人的味道竟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很难分辨谁是谁。
是一对AO情侣吗?
温祁烟瞬间心情就不好了,这就是荒原的策略,用真情侣来刺激她这个刚失恋的人?
呵,幼稚。
门忽然从里面被推开,少女和少年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如同绸缎一般顺滑的银发在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
“你好,8号,我是云清。”
“你好,8号,我是云澈。”
温祁烟:“......”
有没有搞错,居然是一对双生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