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鹤丘的神魂逐渐复原,五感也在飞快恢复,然而却越发导致他无法忍受脸上的痒。
他只能让裴相槐把自己的手捆起来,在绳结上设了一道只能让对方松绑的结界,免得一时冲动被自己解开。
叶清辉过来复诊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于是给他开了一贴药膏又给了一颗能昏睡三日的药丸。
只要把这个药膏涂在脸上,再服用药丸睡去三日,醒来便可痊愈了。
左鹤丘戴着之前摘下已久的面具,看着那能让人昏睡三日的药丸良久,终于还是移开了目光。
等叶清辉离开后,他朝向旁边站着的裴相槐道:“来给我涂药。”
裴相槐替他摘下面具,一边剜了一大坨药膏抹上去,一边问道:“师尊不吃叶师伯给的药吗?”
左鹤丘合了合眼:“不吃。”
他不想再梦见那些荒唐事了,若是直接昏睡三日,岂不是正好着了那些怨气冲天的东西的道?
裴相槐看他态度坚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上好药后,裴相槐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如今左鹤丘畏光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可以稍微开一开窗户,让阳光透进来了。
“已经大半月没出门了,师尊要不要去院子里赏赏光?”
左鹤丘懒懒笑了一下,态度散漫道:“我都被绑成这样了,你真想带我去哪儿,难道我还能反抗的了么?”
对方撩拨人总是这样的出其不意,裴相槐早就习惯了,无声叹了口气,将从床上抱起来带到外面。
左鹤丘似乎又瘦了许多,身子比之前还要轻飘飘的,仿佛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偏偏他清瘦又高挑,穿什么衣服都仿佛量身定做一般,总有一股劲儿将他整个人撑起来,身形笔直如青竹剑刃,脸又生得艳盛牡丹,让他显得媚而脱俗,慕而远瞻。
左鹤丘被放在廓下的躺椅上,望着荒芜一片的园子,眯了眯眼:“你这是让我来赏什么的?”
裴相槐顿了一下,开口道:“让师尊看看之后该种什么花,我去药峰找叶师伯送来,重新栽在院子里。”
左鹤丘闻言想了想,他还是喜欢颜色艳的,之前园子里种的大多都是一些素净的花,只有寥寥几株牡丹海棠之类的,太单调了。
“我喜欢鲜妍些的,还有之前在主峰山上有一棵双色海棠金盏,你替我折一枝回来。”
“好。”
裴相槐将他的要求一一记下,准备等对方痊愈之后再着手去做。
这时,一道灵光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从墙上翻跃下来,试图悄悄溜到屋里去。
“丹朱一纵。”
左鹤丘余光一瞥,灵光猛地停顿,随即化成一名眉间有抹血红印记的青年,他红衣松垮散乱,白发赤眸,额边一缕发丝挑红,颈侧还刻着剑刃上的阵法咒文。
原本很少年恣意的外表,此时却蔫头搭脸的,一副很怕被数落的模样。
他平时很喜欢变成对方的模样,但这次明知惹祸就不太敢了,于是难得乖乖变回原形,免得让人看了生气。
左鹤丘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声音沙哑而缓慢道:“真是出息啊,都敢顶着我的脸去外边胡作非为了?”
“明明是你让我滚出去的,我是听你的话……再说了,我可是帮你办成了好大一件事,你听了肯定还要谢谢我呢!”
左鹤丘双腿往踏子上一搁,神情闲散道:“哦?既然干了好事,怎么还要跪着说话?”
跪着的丹朱一纵:“……”
坏了,习惯性就跪下了!
左鹤丘睁开眼道:“说吧,这些天都去干了什么好事?”
丹朱一纵立刻把沈岁厌的事和他说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越来越阴沉的眼神,还得意洋洋道:“我昨天晚上特意偷偷去看了一眼,他还为了你和那个姓温的吵架了……”
他昨晚偷偷去的时候看到,沈岁厌说要向左鹤丘提亲结道侣,所以让温清月忘了那晚荒唐事,两人之间再无瓜葛。
温清月一听顿时急了,立刻拿门规来压他,还说左鹤丘根本不可能再爱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然后沈岁厌就说这几天要来给你送聘礼,你开心吧?我可是特意为你去找他说合的!哼哼……”
丹朱一纵说到这些时高高扬着头,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丹朱一纵。”
突然,左鹤丘的一声喝唤让他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
这一看才发觉不对,别说左鹤丘脸上不见丝毫笑意,他旁边那小子更是一副想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的冷戾表情。
丹朱一纵傻眼了,缩着脖子怂嗒嗒问道:“那个…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左鹤丘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说呢?蠢东西,我真想把你放回炉子里融了。”
丹朱一纵吓得连忙“呜呜”膝行过去,一把抱住对方的腿脚,可怜巴巴道:“主人……”
他怂起来完全没有尊严,没有下线,就连往日里绝对不会叫出口的称呼也是张口就来。
左鹤丘脸上本就骚痒难耐,被他这么一激,心情更加烦躁了。
“我问你,除了这事以外,你还有没有给我惹其他麻烦?”
丹朱一纵眼珠子溜溜转,乖乖摇头:“没有了。”
左鹤丘轻踹了他一脚:“滚。”
“好嘞!”
丹朱一纵立马化为一柄流光溢彩的白红长剑,麻溜儿滚回了自己的剑架上。
经此一事,左鹤丘也无心再看着这光秃秃的院子,便让裴相槐再将他抱回屋里。
“师尊要休息了吗?”裴相槐为他褪去靴袜,握着对方冰凉的足尖询问道。
他的足掌如同雕刻嶙峋的冷玉,瘦削且长,每一道骨棱都清晰分明,趾骨细长圆润,泛着微微的红,表示这并非是一双死物。
左鹤丘似有意无意般踩了踩他温热的手掌,斜倚在软枕上,笑容带着倦意道:“不想睡,这绳子勒得我手疼,替我松松?”
裴相槐仰头看他:“师尊说过,脸没好前,任谁叫也不能松。”
左鹤丘拿脚尖点着他的下巴,自己养大的孩子越看越觉得满意,忍不住调笑道:“死心眼。”
丹朱一纵简直没眼看,干脆直接把自己休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