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难过,我怎么会开心呢?”
丹朱一纵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深情道:“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舍得让你难过。”
沈岁厌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禁怔怔道:“你是认真的吗?”
丹朱一纵认真地点点头,拉着他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来,有话我们慢慢说……”
……
日落黄昏,左鹤丘再次被脸上的灼烧感痛醒,他知道这是丹药的作用,所以用了极大的定力强忍住没有将疮疤抓烂。
一旦破了,即便是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
这药是把双刃剑,稍有不慎便会落下比之前还要丑陋的疮痍。
突然,他感觉到床边似乎站了个人。
“……丹朱一纵?”左鹤丘一睁眼便会目眩头晕,于是只能出声试探。
“师尊,是我。”
听到裴相槐的声音,左鹤丘莫名感觉心口一颤,哑声道:“裴相槐,我不记得有让你进来。”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进来,偏偏是他最不想见人,也不想让人看见的时期。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中午的药师尊还没喝,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
这几日左鹤丘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屋里又始终是一片昏暗,自然是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再加上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也没有时间的概念。
见人一直不肯走,他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是从窗户翻进来的?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房门周围下了禁制,只要我动动手指,你就出不去了?”
左鹤丘想告诉他,这里不像平时,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裴相槐却点点头:“知道。”
“那现在与我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左鹤丘声音冷了下来,顿了顿道:“如果等我转过身来,你看到我的脸,我就会杀了你。”
裴相槐静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一点打算离开的样子。
左鹤丘等了一会儿,又道:“所以你现在想出去还来得及。”
然而,裴相槐不仅没有依言照做,反而端着药靠近了:“药我重新热了,等会还有一碗,师尊是想自己喝还是要我来喂?”
见人沉默着不说话,他干脆爬上床去,伸出手去想要将对方扶起来。
左鹤丘却突然挥手打翻了药碗,用手抵住他的胸膛,披头散发,声音阴恻恻道:“裴相槐……”
他明明已经警告过对方了,可偏生还要不怕死的凑过来,本就阴郁的心情滋生了更多连自己都厌恶的情绪。
他已经预想到,如果对方待会儿脸上露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反应,自己可能会不受控制的挖出他的眼睛或是真的要了他的命……
可裴相槐看到他脸上的红疮时,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转眼看向地上打碎的药碗,缓缓眨了下眼蹙眉道:“这下赶不上吃药的时辰了……炉上还煎着一帖,等下我再去重熬一碗。”
左鹤丘怔忡了一瞬,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又看了看被自己打落的药碗:“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让我吃药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
裴相槐始终用深邃的目光看着他,顿了一会儿,问道:“杀了我,师尊就愿意吃药了吗?”
他的神色看起来很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沉默了良久,左鹤丘忽然用手臂挡住眼睛,失笑道:“哈哈…原来你也是个疯子……”
趁着对方在床上笑的不可开支,裴相槐默默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给人重新换了身衣裳,随后转身出去端炉上新煎好的药。
“师尊先喝吧,下一碗还要等一个时辰。”
裴相槐把人从床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左鹤丘就着他的手抿药,笑够了之后神色懒懒的,喝这么苦的药也仿佛只是在饮茶一般。
药喝完后,他望着对方去放空碗的背影,漫不经心开口道:“你看了我的脸不害怕吗?”
裴相槐倏地沉默下来。
随着他的沉默,左鹤丘原本还算轻松愉悦的心情一点点落了下来,最终几乎化为冰点。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突然转过身,朝他发出了一句疑问:“为什么?”
对裴相槐来说,左鹤丘就是左鹤丘,就算对方真的毁容了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皮囊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甚至就连刚学会化形的鬼怪都能为自己画出一张无比完美的皮子。
“师尊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么?”
裴相槐似乎明白过来对方刚才的反应是因为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认错道:“抱歉,是弟子冒犯了。”
即便他无意撞破,但终究还是侵犯到人的隐密之处了,这原本是对方不愿展现给人看的。
其实就连左鹤丘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丹朱一纵看到自己的脸时,他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单纯觉得烦躁。
可一想到裴相槐看到他这副丑陋狼狈的模样,会露出和丹朱一纵同样的表情,他就莫名焦躁到想要杀人,同时还伴随着一丝恐慌。
他似乎有些明白之前的左鹤丘为什么会想戴面具了,这种感觉的确令人厌烦。
“没事,也不是你的原因。”
左鹤丘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看着对方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他不由得避开视线。
看来神魂不稳的影响很大,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裴相槐身上看到那人的虚影了。
事到如今,他早就不该再想了。
裴相槐眸子暗了暗,这仿佛透过自己在看着另一人的眼神,他再清楚不过了。
“药应该煎的差不多了,我去端。”
他又一次按耐住疯狂翻涌的情绪,选择了逃避。
这并不是挑破的好时机,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他并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局面。
破镜难重圆,覆水亦难收,现在还不是时候……
左鹤丘半倚在床上靠着,片刻后听到门外有人的脚步声,不像是裴相槐的。
“什么人?”
片刻后,陆夷光的声音传来:“师尊,弟子有事禀告。”
左鹤丘有些心烦,恹恹道:“有事等我出关再说。”
“可是……”陆夷光犹犹豫豫的待在门外不肯走。
左鹤丘不知道他们今天都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腻人。
他轻叹口气,无奈道:“别吞吞吐吐的,就在外面说吧,我听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