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又可笑。
这是沈乐郁脑海里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听到了什么?
裴听澜喜欢他?
老天爷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裴听澜怎么会喜欢他?为什么喜欢他?
沈乐郁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裴听澜看着沈乐郁脸上的表情，只觉得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也挨了一下似的，那种说完之后的紧张和期待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后悔以及难堪。
他扒着头发，像是给自己找补一样: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想到……”
裴听澜抿紧唇，还不如不问。
但他眼眶泛酸，妈的，想哭。
“那你……”
裴听澜稳住声音: “你是什么想法?”
沈乐郁有些迟疑，刚想开口——
“算了!”
裴听澜提高声音: “换个话题!”
沈乐郁: “……哦。”
“那我能走……”
沈乐郁怕再被拦住，换了个说法: “那我能离开吗，我想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
裴听澜瞪着人: “你还不想回国吗?”
“这是我的事。”
“沈乐郁!”
裴听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人抬起眼睛，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比起两年前，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变了什么，放开了一样，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缚和桎梏，让裴听澜一时怔楞。
“我只是出于礼貌和你说，事实上，我想去哪里去那里，裴听澜，你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我，听得懂吗?”
裴听澜咬着牙根，觉得两年多没见到人，现在竟然越来越挪不开目光。
但发现的太晚了，又想骂人。
骂自己。
真是活该啊。
沈乐郁把人绕过去，想了想，又回头补充一句: “别跟着我。”
裴听澜双手举起来，示意听话。
反正人已经找到了，就算不跟着人，他也能确保这人不会继续消失在眼前，更何况，刚才一时冲动之下表了白，现在裴听澜有些后悔，不是后悔喜欢，而是后悔就这么说出来。
应该再等等的。
可是终于找到人，裴听澜那时候脑子不清醒，还被气到，再看对方的表情，下意识就说了。
这会儿恢复大半情绪，才后知后觉品味到复杂的滋味。
他也得需要时间再继续平静下。
于是就这么盯着人，克制着，等人背影都看不见后，才舒出一口气，拨了下头发。
下一秒，动作一顿。
裴听澜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骂了句艹。
他能找到人，那其他人呢?
妈的，现在追上去也晚了，人都不知道走哪去了!
…………
沈乐郁又把画板重新背在身上，没回租房的地方，而是漫步走着，之前在裴听澜面前还算镇定，实际上他得消化消化，谁能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裴听澜呢，而且还听了一嘴表白……
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感觉又跟做梦似的，还是说不清好坏的那种梦。
反正就是心情很复杂。
而且碰到裴听澜，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在b市的一切，包括……其他人。
沈乐郁突然停下脚步，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裴听澜是怎么找到他的?如果说裴听澜知道了他在这里，那其他人呢?会不会也知道?总不会他还有可能遇到其他人吧?
啊，不可能。
沈乐郁下意识摇头，抬脚就要继续走。
“先生，一个人吗?”
“不好意思，我不是。”
旁边传来对话的声音，异国他乡，用的别的语言，但沈乐郁却又是脚步一顿，觉得那声音出乎意料的熟悉。
他下意识往那边看，一个金发女郎正站在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面前，听到回答后还在有些疑惑，因为男人身边并没有其他人，但对方却抬起目光，直直的朝沈乐郁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金发女郎注意到，也往沈乐郁这边看过来，然后又看了看男人，耸了耸肩，这才转身离开。
接着，对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
比起遇见裴听澜时的意想不到，这会儿再看到陆书珩，沈乐郁很快平静下来。
但他对再次看到陆书珩，感觉心情很复杂。
当初那场相认太突兀，也太突然，让沈乐郁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对于再和陆书珩接触，都带着一丝逃避的想法，所以沈乐郁走得时候毫不犹豫，他没有什么想好好叙旧的想法，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也是。
不过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那种逃避的感觉，虽然还是心情复杂，但能坦然面对。
而且沈乐郁有问题想知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书珩眼神一闪，不知道想起什么，扯了扯嘴角: “要是想找人，怎么都能找到。”
“但怕就怕在，想找的人，被刻意遮掩了信息。”
沈乐郁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好像在说他，又好像不是?不过他的确有注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不然也不会经常变换交通方式。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不过也想想也不意外，他也不可能躲一辈子。
只是……
“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
沈乐郁拽着画板，挡在身前，是一种抗拒的姿态: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没了吧?我已经从工作室辞职，你应该也不需要因为林青然的缘故，再要求我什么——”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
沈乐郁抿了抿唇。
陆书珩眼神痛苦: “你怪我对不对?我没认出你来，对不起，郁郁……”
“我也没认出你，所以不需要道歉。”
陆书珩嘴里泛出苦涩，连道歉都不要。
“可你说没什么需要的，那我们以前的相识呢，当年……当年我一直在等你，直到被我母亲找到，你都没有出现，我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哥哥，不再来了——”
沈乐郁抬起头: “你以为小孩子忘性大，我有了别的小伙伴是吗?”
陆书珩抿唇不语。
“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虽然当初被带走是事发突然，小时候没能力，但长大之后，我也没有去找过……”
沈乐郁呼出一口气: “所以，我们小时候认识又怎么样，早就过去了。”
“可你画了那幅画。”
陆书珩重复道: “你画了那幅画。”
“那只是恰好符合参赛主题，我是为了参赛，说明不了什么。”
“你骗我。”
“那你要我说什么呢?”
沈乐郁看着陆书珩: “我不怪你认错人，从头到尾都不怪，我只是觉得，太阴差阳错了，偏偏认错是的林青然，不过也不是没理由，毕竟我小时候那些东西……但都已经过去了，我也都放下了。”
“所以——”
“所以我也要放下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书珩眼睛也红了，像是接受不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也放下吗?”
“就如你两年前离开时那样?我才刚找到你，可你没有任何想和我说的，一点也不留念，也不在乎，直接消失离开……我宁愿你是怪我的，那还表明你有一点在意，不然，就只有我一个人抓着不放……”
陆书珩闭了闭眼睛: “你对我……意义非凡。”
“沈乐郁，我不可能放下，也放不下。”
沈乐郁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那时候瞎了眼，是你先靠近我的，你懂那种感觉吗?瞎了眼，好像连走路的能力都失去了，感觉往前迈一步就是深渊，那时候我接受不了，可你让我有勇气站起来，迈出脚步。”
“你懂的，不然你不会画出那幅画。”
陆书珩自嘲一笑: “可你不愿意去想，那对你而言，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你小时候一个认识的玩伴，一个哥哥，所以你现在说得轻松，说得容易。”
“是，当初如果我仔细查一下，应该就会发现林青然不是我小时候认识的小宝，可我没去查。”
“我就当他是小宝了，因为你在我眼里太美好，美好到我不容许‘小宝’这个身份有一点玷//污，所以我不愿意去深想其他，我甚至想，小宝不愿意去找我，大概就是身体不好的缘故……挺可笑的，是不是。”
“所以现在是我活该。”
陆书珩神情痛苦，这话他憋了两年。
反反复复，一直在想。
每次想，都是种折磨。
恨不得时间倒退，也恨不得把所有都补偿出去，可他找不到人。
一想到这个，陆书珩就咬紧了牙关: “郁郁，你不想见到我，也不想见到裴听澜，那你想见到谁?”
沈乐郁一怔。
“殷少宸吗?”
陆书珩吐出这个名字，就一直看着沈乐郁，见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声音更是紧绷，控制不住继续开口: “可殷少宸也不过是个胆小鬼，他甚至连见你都不敢——”
沈乐郁露出诧异的表情，略显迟疑道: “他……也找来了?”
而且听起来，是早就找来了吗?
陆书珩不答，偏过头去。
下一秒，又偏回来: “跟我回国吧，郁郁，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沈乐郁摇了摇头: “我可能会回国，但不是跟你回去。”
多余的话，沈乐郁也不想再说。
刚才陆书珩说了那么多，他也不是无动于衷。
有一些感觉，但也不能再多了。
这种事算不清，所以不能算，不然就要牵扯不清了。
“我要回去了，你别跟着我。”
沈乐郁说了同样的话，说完，转身就走，这次他回了租房的地方，把东西都放下来后，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登上自己原来的账号，找到熟悉的名字，发了条消息过去。
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