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记忆已经很久远了。
像是蒙上了一层光阴的旧照片，余下的是泛黄的印记。
自从外公突然去世，沈乐郁连自己是怎么跟赵兰来的b市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回过神，他没有外公了。
之后就是发现他妈还生了一个比他只小1岁的弟弟，而在他出生时，父亲意外去世之后，赵兰离开c县去外省，碰到林广平，又很快怀上林青然，从养胎到生下他，这期间，竟是一直住在离姥爷家不远的地方。
长大后沈乐郁才知道这些事，也才想明白，他妈是不敢回家，又不敢怀着孕在b市待着，因为那时候林广平还没离婚……赵兰是自愿回来养胎的，就等着林广平离婚再把她接回去。
这一磨就是快五年的时光。
在沈乐郁印象中，这五年来，赵兰每次回家，都会托词自己依旧在b市工作。
可实际上，她却是偷偷在c县养着林青然，因为林青然生下来身体不好，所以哪怕林广平为她请了一个保姆，赵兰也依旧要亲自照看林青然。
但谎言哪有能一直圆下去的时候。
在林广平终于离婚，要把赵兰和孩子带走时，她和外公摊牌了。
以为这时候摊牌，外公会理解她。
可实际上，外公被气到旧病复发，而这一复发，就再也没救回来。
那之后，沈乐郁就被赵兰一同带回了b市，养在了林家。
仿佛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很多都超出了当时沈乐郁的认知。
而他能做的，在哭闹过后，只能是接受了。
这么多年，再多无奈的事情，他也习惯去接受了。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问话，沈乐郁回过神。
“没想什么。”
沈乐郁：“你量完了吗？”
陆书珩抬头看了沈乐郁一眼：“还差一点。”
“还差什——”
话音未落，一双手代替量尺，扶上了他的腰。
在沈乐郁吃惊想要后退之际，陆书珩直接加重了手上力气：“说了别动。”
“只不过是要衡量你腰线的弧度，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沈乐郁扯了扯嘴角：“有必要这么细致？”
“我只是和林青然身量像，细微的地方应该有差距吧，到时候你做的衣服，他穿得合适吗？”
陆书珩抬起头，眼神有些奇怪。
“有些衣服做给你，青然穿不合适。”
“……你什么意思？”
陆书珩：“字面意思。”
…………
沈乐郁没能从陆书珩那里得到答案，因为陆书珩说完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在写写画画。
在学校，他听过陆书珩的名字。
现在见到陆书珩随笔画出来的线条，尽管不想承认，但也还是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声，无论是绘画还是摄影，亦或者是做设计，陆书珩的确有天赋在。
也难怪陆书珩离开学校之后，还流传着各种关于他的事迹。
因为又增了新的工作，所以沈乐郁下班的时候稍晚一点，发现竟还是殷少宸来接的他，被问原因时，沈乐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新增加的工作内容。
果不其然，就见殷少宸蹙起了眉心，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沈乐郁心想，恐怕在任何人看来，无论他出发点是什么，大概都觉得他是钻钱眼子里了吧。
不过还没等殷少宸开口，沈乐郁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是赵兰打来的电话。
车子已经开启，沈乐郁只好当着殷少宸的面接通。
“郁郁啊。”
赵兰的声音顿了下，像是不好意思：“妈妈想想，上次是妈妈不好，不该忘了你的生日，这样，妈妈给你补个生日礼物怎么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沈乐郁安静几秒，没想到赵兰打电话来，竟然说的这件事。
不过……
他慢慢开口道：“不用了，反正已经过去了。”
“哎呀，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
赵兰叹口气：“上次妈妈也解释过了原因，你这孩子，要多理解父母才行啊，今天我看了看日子，发现过两天正好也是小裴那个弟弟的生日，我还想着给那孩子买个礼物送过去，顺便也给你买个礼物——”
“我说不用了。”
沈乐郁骤然打断赵兰，随即暗自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您既然知道过两天是宣辰生日，只给他准备就好了，不用记挂我。”
“你真的不要？”
“不要，不需要。”
“那行吧。”
应承完，赵兰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对了，你最近给小裴补习怎么样？”
“好好帮人家补课啊，小裴可以你弟弟的玩伴，还经常来咱们家，你可要尽心才行。”
沈乐郁：“钱给到位，我自然尽心。”
赵兰的声音瞬间提高：“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说完，也不等赵兰反应，瞬间就挂断了电话。
而挂断电话后，对方也没再打来。
沈乐郁深吸口气，转头看向车窗外，心中情绪止不住的起伏波动，他也不想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能记住宣辰的生日，就算是看日子看来的，那他呢，难道一点他要过生日的意识都没有吗？
也是蠢，刚才他竟然还有一丝丝期待。
其实他不过是顺带的。
顺带给他个补偿罢了。
沈乐郁闭了闭眼睛，想要眨下眼里的泛酸。
“跟我去度假吗？”
突然响起殷少宸的声音，沈乐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
他又使劲眨了下眼，然后才回过头。
“最近不是要放假，殷氏新开了一家度假村，在山上，正巧我要去那里谈工作，要和我去吗？”
殷少宸又开口道：“你可以放松放松。”
沈乐郁一怔：“我……”
“就我们两个人。”
殷少宸往驾驶座的方向看了眼：“不带姜广。”
“不带姜特助？”
“嗯，你可以自在点。”
殷少宸朝沈乐郁笑了笑：“不过到时候，有些事可能要麻烦你帮帮忙了，怎么样，答应吗？”
沈乐郁抿了抿唇，几秒之后，点头道：“好。”
…………
等回到殷家，沈乐郁回房间倒在自己床上，还在想他竟然答应和殷少宸一起……一起度假？虽然殷少宸说是去那里谈事情，不过也算是一起去度假了吧？
是为了安慰他的情绪吗？
房门突然被敲响，是关伯过来送东西。
“这是……精油？”
沈乐郁接过来看了看：“是泡澡用的精油吗？”
关伯笑着点头：“是泡澡用的，可以放松身体，而且这款香味对于放松精神也有帮助。”
啊，正好他今天有些累。
关伯送的可真及时。
沈乐郁笑着谢过关伯后，就迫不及待进了浴室，果然泡了澡之后，感觉好多了，他有些想问问关伯，这精油是在哪里买的，也许以后他也可以多囤点。
“啊，这是少爷给我的。”
“殷先生？”
因为效果实在太好，所以刚洗完澡，见时间还不晚，沈乐郁就去找了关伯，没想到听见这个答案。
竟然是殷少宸让关伯给他拿来的。
他说呢，怎么他觉得累，想放松一下，正好关伯就送来了精油。
关伯点了点头：“是少爷找人专门定做的精油，郁少爷要是想要，可以去问问少爷。”
“呃，那不用——”
“什么事？”
正说着，就响起了殷少宸的声音。
也是巧了，殷少宸竟也刚洗完澡，正要回房间去。
“哦，郁少爷觉得精油效果好，想问我是哪里买来的。”关伯回答道。
殷少宸看了看沈乐郁：“你跟我过来。”
说着，殷少宸按了回三楼的电梯。
沈乐郁只好应了一声，然后又跟在殷少宸身后回了三楼，不过不是回他房间，而是被殷少宸带进了自己房间。
“头发怎么不吹干？”
等进了房间后，殷少宸给他拿了一瓶精油。
“不止可以泡澡，也可以按摩身体，会很有效果。”
一边说着，殷少宸一边又看了看沈乐郁的头发：“洗完澡头发要吹干，不然会感冒。”
沈乐郁：“殷先生的头发不是也没吹干？”
“我还没来得及。”
“啊，为什么没来得及？”
殷少宸顿了下，看着沈乐郁：“听见你在外面和关伯问话。”
所以就出来了？
沈乐郁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视线一转：“呃，那我帮殷先生吹头发吧。”
尽管殷少宸很少用他房间里的浴室，但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于是沈乐郁拿着吹风机出来，在床边插上电，就给殷少宸吹起了头发，不过等吹上头发之后，他才慢慢反应过来，殷少宸竟然没有拒绝他？
就那么默认了让他给他吹头发？
手中的发丝茂密柔软，听说头发柔软的人，性格也会还很温柔。
是这样吗？
沈乐郁走着神，手指穿梭在殷少宸发间。
不知过了多久，殷少宸突然开口道：“行了，可以了。”
“把你的头发也吹一下。”
沈乐郁下意识开口道：“殷先生也帮我吹吗？”
“呃……”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沈乐郁手里拿着吹风机，颇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他在说什么啊。
殷少宸的声音似乎有些哑：“我也想帮你吹，可我……”
沈乐郁顿了顿，像是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想了想，绕回殷少宸正前方，然后半跪下来，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将吹风机塞进殷少宸手里，随即双手扶住殷少宸的膝盖。
“这样就可以了，殷先生。”
“礼尚往来。”
沈乐郁仰起脸朝殷少宸笑起来：“殷先生也帮我吹下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