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嘶力竭。
两个人当兄弟这么多年。
孙元良或许是第一次看见一向宛若绵羊似的宋有嘉发怒的样子。
最怕老实人生气。
孙元良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被怼住了。
宋有嘉愤怒道：“现在跟大家公开承认，我才是著作人！”
孙元良盯着他。
看了许久，才说：“没用的。”
宋有嘉懵了。
孙元良品了一口红酒。
“你画的每一个步骤，都有发给我看。”
或许是因为不适应红酒的味道，他紧锁着眉梢。
“我们两个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你呢？”孙元良盯着少年不可置信的眸子。
“聊过天的内容，你都会下意识删除。”
“每进行一步，刻意发给我来炫耀。宋有嘉，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他放下手上的杯子。
孙元良既然敢偷，那也就代表着，他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能找人p图伪造证据，
能找证人替他证明作品确实是他画的。
但宋有嘉不行。
他了解少年所喜爱的工作场所，以及宋有嘉所有关于工作的喜好。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感慨。
但对于宋有嘉来说，是一种多么重的暴击。
“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这个世界上任何人背叛我，我都不意外，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把我推入深渊的人，居然是你。”
宋有嘉不知道怎么面对孙元良。
他苦笑着。
“你是不是不记得，当初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去当顶尖的动画师，要打开国内的市场。”
少年的声音变得虚无。
“你放弃成为动画师之后，我会想方设法把你拉回来。我发给你看，并不是在炫耀。”
“而是想告诉你，如果你重新回到这条路上，我一直都陪在你身后。”
“你画画的天赋比我好，能力也比我出众，这些我都知道，但就是这样，我才惋惜，惋惜你没有坚持下去。”
少年的泪水终究顺着脸颊滑落。
泪水混杂着声音，苦涩在空气中弥漫。
“如果我所做的行为在你的眼里，是一种炫耀，那我跟你说一声抱歉。”
“可是这并不是你偷走我作品的理由，也并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一场农夫与蛇。”
“孙元良，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
宋有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这个勇气。
他从来没对谁直接放出断绝关系的狠话。
除非是，
把他伤的太深。
孙元良看了他许久，长吁一口气，他拿起手机自顾自拨出去一个电话。
点开免提。
“评委老师，我这次打电话来，是想跟你说，我所投稿的作品，并非是我本人创作。”
宋有嘉骤然抬头。
他死死地盯着电话。
孙元良似乎一点也不慌。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官方光是给你买流量就整整花了几百万，管是宣传和立人设，就废了无数精力，你现在跟我说，作品不是你的？？？！”
评委老师当时就炸了。
他冷静下来，语气果断：“对方跟你说什么了？如今网友关注你的太多了，能赚的钱也很多，甚至将你直接引荐到国外参加比赛。”
“如果临时换人，这丢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面子，是咱们国家动画界的面子！他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这件事，没得商量。”
评委老师不在意事情的真假。
现在去把各种平台的推流全换了，这比资金谁来承担？
搞不好还会得罪国外的那群动画大佬。
电话被毫不留情挂断。
孙元良看着面前沉默的少年：“你刚才也听见了，这件事，没有转机的可能。即便你去找大佬帮忙，也未必能还你一个公道。反而会给他添麻烦。”
他太了解宋有嘉了。
本身就是一个不爱给人添麻烦的小孩。
最后一句话，几乎就能将他所有的勇气击退。
“我知道你现在缺钱，我给你出五十万，这个作品归我，宋有嘉，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
“这种比赛千千万，以后你再画一个，再去参加不就完了？”
孙元良像是一个卑劣的偷窃者。
他以为宋有嘉会同意。
但，少年像是一只愤怒的小狼。
哪怕拖着残缺的身体，也要同归于尽。
宋有嘉死死地掐住孙元良的脖子，额前的发丝遮住他的眼眸，他说话的声音又沉又凶。
松开一只手，挥舞着拳砸过去。
“谁tmd稀罕你这五十万？！你就是一个盗窃者！！”
“你别侮辱我的作品！他们有损失与我何干？我的损失谁来赔？”
“孙元良，你就不该触碰我的逆鳞！”
瘦弱的躯体，强大的爆发力。
一拳门牙直接就掉了。
孙元良挣扎着，甚至与宋有嘉直接扭打在一起。
两个人都是好斗的猛兽，谁也不让谁。
“宋有嘉！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孙元良擦着嘴角的血。
少年的脸上早就挂了彩。
手上更是直接破皮，血混杂着灰尘。
他看着地上的人气喘吁吁，没有挣扎之力，这才转身悠悠地离开。
听见孙元良的话，
少年忽然停下脚步。
嗓音安静：“我外婆没几年能活了。”
孙元良不懂他的意思。
少年又道：“我答应过她，要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动画师，要让她能在电视上看见我的作品。”
“我想带着她过好日子。”
“而你，我的朋友。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宋有嘉的逆鳞是外婆。
他重重地摔门离开。
孙元良心跳加快，惶惶不安。
他的手渐渐扣紧地板。
宋有嘉回到中间楼层的时候，陆江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没过多去问少年的伤势。
而是拉住宋有嘉的手，温和的笑意几乎要把人的疲惫全部驱除。
“看谁来了，原来是我的小动画家。为了庆祝我家小朋友画完的第一个作品，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大惊喜。”
陆江野推开门。
屋内飘着很多个气球，看样子是刚刚准备好的。
宋有嘉抬头，
在进屋的时候，头上的彩带球骤然炸开。
彩色的飘带在空气中跳舞，落到疲惫不堪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