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他缓缓抬头朝门口看来。

  “周太太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不知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还请你明示。”

  温情踱步走到他对面坐下,含笑看着他。

  她在想这老家伙会不会知道苏家二小姐苏芸就是陆氏嫡女?

  按道理说,他应该是知晓的。

  毕竟芸芸在白烟身边待了三年,他不可能没见过芸芸。

  后来芸芸被绑架,几经周折流落到海城孤儿院,而孤儿院的院长曾拿着她的照片来京都寻过亲。

  萧程当年绝对见过那寻人启事,并且关注过芸芸的去向。

  苏家收养芸芸,他大概率也是知道的。

  而世人都知她与苏芸是至交好友,之前她在病房跟他说那番话,他不可能猜不到个中缘由。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行!

  既然他想演,那她奉陪到底。

  只是他对芸芸造成的伤害,她会请陆氏夫妇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萧先生,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萧二爷摊了摊手,“你说。”

  温情斟酌了一下,幽幽开口,“曾经有对恩爱夫妻,妻子刚怀孕不久,丈夫就困在商战中寸步难行,

  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将其送去国外待产,数个月后,那孕妇在危难之中临盆,命悬一线,

  历经九死一生产女后,她将孩子托付给了身边最信任的女佣,请对方将婴儿送回国内,

  哪知那佣人起了歹心,竟然用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与那婴儿调了包,来了招换女成凤,

  可怜那个贵妇人,如此的信任她,在最危难的时候将自己最重要的人托付给她,结果却惨遭背叛,

  萧二爷,你觉得这样黑心黑肝的人该不该遭报应?该不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萧程的眸光暗沉了几分。

  不过到底是根老油条,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他含笑看着她,云淡风轻道:“周太太的遭遇确实令人惋惜,

  不过你现在不是已经回到父母身边了么?事实证明,邪不胜正。”

  温情都有些佩服这老东西了。

  他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邪不胜正’这四个字的?

  难道人的心彻底黑了之后,连最基本的廉耻都没有了么?

  “萧先生说得不错,邪不胜正。”

  萧程扬眉一笑,一副心底的疑惑得到了证实的模样。

  “我姐的病,还劳烦周太太多费心了。”

  说完,他垂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又道:“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个会议要主持,先走一步。”

  温情微微颔首,“您随意。”

  看着萧二爷匆匆离去的背影,她皱起了眉头。

  这老家伙打算做什么呢?

  杀白烟灭口,还是杀苏芸灭口?

  不管哪个,他都注定要落空。

  白烟那边有周顾的人守着,他动手不过是为自己多添一份罪证。

  至于芸芸,那就更不用说了,在风冷冽的地盘上,别说他,就是周顾跟苏湛都没辙。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从口袋掏出手机,翻出陆峥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陆峥,请你父亲来一趟休息室,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她没必要再瞒着陆家。

  至于他们是否能治愈芸芸的心,让她接受他们,那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

  说句自私的话,她之所以调查这事,主要还是为芸芸着想。

  她盼着她能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享受这些年不曾享过的亲情。

  如今机会已经提供给陆氏一家三口,后续如何做,得看他们自己的。

  回到休息室,她对周顾道,“我打算将真相告诉陆氏父子。”

  周顾点了点头,“想什么就去做,不必顾虑太多,一切有我在。”

  他的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陆氏父子从外面走进来。

  陆峥开口,“情姐,是不是我妈的病情恶化了?”

  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是陆父抽的。

  温情也觉得他欠抽,什么话不能说,非得诅咒人家老婆。

  自己老子有多宠爱妻子,他心里没点数么?

  “陆伯父,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还望您如实回答。”

  陆父见她这般严肃,在一旁的沙发上入座后,沉声开口,“你问。”

  温情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您女儿当年真的死于遗传性心脏病么?”

  不等陆父回应,他身后站着的陆峥朝她狂使眼色。

  这个话题,在老家伙面前就是个禁忌。

  他虽然看重温情,但不代表他能忍受她触他逆鳞。

  温情像是没看到他的目光一样,直直的盯着陆父,静等他的回复。

  陆父的脸色确实沉了下去,眼底划过一抹不悦之色。

  之前在病房时,这丫头就拿他死去的女儿顶撞萧程,如今又提及,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不过到底是久居高位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沉吟片刻后,他冷幽幽地道:“是,遗传性心脏病,请问这跟治疗我妻子有什么关联么?”

  温情想,这关联大了去了。

  陆夫人是心病,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

  如果她心心念念的女儿能回来,说不定直接药到病除,后续只需精心调理身体就行。

  “我还有一个问题,陆氏祖祖辈辈都没有遗传性心脏病史么?”

  陆父点点头,眸光越发的冷沉。

  “世侄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做这么多铺垫。”

  真不愧是最高指挥长啊,这份洞察力与敏锐度,堪称教科级的。

  温情微微颔首,一字一顿道:“没有遗传性心脏病史的家族,其子孙患上心脏病的概率几乎为零,

  首长,您难道就没有怀疑过那个死在陆家的孩子不是你们的女儿,而你们的孩子还活着么?”

  这话一出口,陆父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温情,高大挺拔的身躯在轻轻发颤。

  这个在枪林弹雨里都能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男人,一瞬间撤去了所有的伪装,变成了一个脆弱的父亲。

  “你,你说什么?”

  一旁的陆峥也跟着跳出来,颤着声音道,“情,情姐,你是不是没睡好,说胡话了?”

  他姐没死?

  怎么可能?

  这是陆家人想都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