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睨了他一眼,倒是没出言嘲讽,只轻飘飘的问了句:

  “回雅典后,你能找到可以为她针灸疏通经脉的中医么?”

  风冷冽微愣,从她这番话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的意思是给她针灸,她就能复明?”

  温情摇头,“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也不会就此放弃,

  她若留在我身边,我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她治。”

  言外之意:你将她带回雅典,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彻底变成一个瞎子。

  风冷冽猛地闭上双眼,眉宇间划过一抹犹豫纠结之色。

  他不想把她扔在异国他乡。

  昨天他试着用黑布蒙上眼睛,感受没有光明的世界,短短两个小时,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怎么说呢,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滋味,会无限放大内心的惶恐与不安,能将人给逼疯。

  她身边若没有他的陪伴,怎么熬过这日复一日黑暗的生活?

  伤害已经造成,他无力改变什么,也无法挽回什么,唯有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才能心安。

  可若是将她带回雅典,就找不到像温情这种医术精湛的中医为她调理眼睛了。

  这等于是放任她做一辈子的瞎子。

  天人交战的两难之境,他无法做出选择。

  犹豫片刻后,试着问:“你……能跟我们一块去雅典么?

  如今那边的局势已稳定,反对的势力皆除,十分的安全,

  再说了,你的父母还在那边,他们盼着能一家团圆呢。”

  温情听罢,冷哼出声。

  这家伙的算盘打得倒是响亮,都蹦到她脸上了。

  别说现在周顾不能动,默默正处于恢复的关键时期,就是他们父子好好的,她也不会为了迁就这男人便举家搬到雅典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亚瑟薇现在不想跟他走。

  被伤过的心,哪那么容易愈合?

  她整整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淡化过往的一切,试着跟自己和解。

  这家伙伤害亚瑟薇才多久,他就想让她放下恩怨,可能么?

  如果连这点追妻的耐心都没有,那趁早放弃算了,别浪费了彼此的精力与时间。

  “你加把劲儿,早日接任王位,我父母就能来伦敦跟我们团聚了。”

  风冷冽一噎。

  这场谈话注定要不欢而散。

  其实他知道,主要是亚瑟薇没松口跟他离开,所以温情才会变着法子拒绝他。

  “罢了,那就拜托你帮我好好照顾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温情没理他,转身折返回了病房。

  室内,小家伙正趴在床边跟亲妈聊天。

  “我跟您说哦,华国的男人长得都特别帅气,尤其那种冷白皮,酷酷的,魅力十足。”

  亚瑟薇被他这么一哄,渐渐从失落中走出来。

  她虚弱的伸手,摸索到儿子的鼻尖后,轻轻捏了两下。

  “再这么混,小心你爹地不立你做继承人。”

  小混蛋冷哼,“不立就不立,有种他去找别的女人生儿子啊。”

  温情踱步走过来,伸手在他后脑勺上盖了一巴掌。

  “蠢,怎么也得将他的财产骗到手再说,难道你想白白便宜了别人?”

  “也对。”小家伙嘿嘿一笑,从床上滑下来后,迈开小短腿就往外面跑。

  温情懒得理他。

  这小子吧,是那种天塌下来也能把日子过好的类型。

  其实这种性格挺好的,只要以后不经历情伤的磋磨,一辈子都能顺遂平安。

  “姐,这次手术只是将你颅内的淤血取出来,受损的神经还得后期修复,所以视力没恢复是正常的。”

  这不是宽慰之词。

  亚瑟薇的情况跟糖宝不一样。

  糖宝是先天性聋哑,听力跟声带都没有开发,想要后期治好,难如登天。

  可亚瑟薇不一样,她本身有视觉,后天的伤害造成了失明。

  只要对症下药,调理好受损的神经,还是能重见光明的,不像糖宝那样充满了不确定性。

  亚瑟薇淡淡一笑,虚弱道:“没事,你不必有太大的压力,慢慢帮我治疗就行了。”

  说完,她缓缓合上了双眼,“我头好晕,先睡会。”

  刚做开颅手术,头能不晕么?

  温情替她掖了掖被子,等她彻底沉睡过去后,才起身离开。

  走出房间,见风冷冽还站在原地,她心中不禁一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不过男人都有这样的劣根性,周顾是这样,苏湛也是这样,还有那个抛弃妻女的厉景渊,不也是这样么?

  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后又死缠烂打,典型的犯贱。

  “她睡着了,你好好守着吧,如果出现发烧呕吐,四肢抽搐等症状,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风冷冽沙哑着声音应了一句。

  目送温情离开时,他冷幽幽的说了声,“温情,我谢谢你给我养了个祖宗。”

  “……”

  所以那小混蛋又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从手术区出来,迎面撞上了特意来寻她的苏湛。

  “手术结束了?正好我找你有事。”

  温情扬了扬眉。

  他能找她什么事?无非想问苏芸最近有没有联系她。

  别说没有,就是有,她也不会跟他透露半个字。

  能将一个活泼开朗的女人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还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几次差点割腕自尽,他的能耐也挺大的。

  “如果是询问有关苏芸的消息,那我很抱歉,她这段时间不曾联系过我。”

  苏湛抿了抿薄唇,眼底闪过一抹失落,转瞬即逝。

  “不,我是想请你将高露买凶追杀她的证据给我,我要回去清理门户。”

  温情眯眼看着他,想要从他镇定自若的神色中瞧出什么心虚的痕迹。

  这男人舍得动家里的娇妻?

  当初他困了芸芸五年,将她视作最卑微的情妇时,也不曾动过要离婚,给她一个名分的念头。

  如今这是开窍了?

  “清理门户?说得好听,如果你转手将那证据给毁了,我还怎么去找贵太太算账?”

  苏芸所受的伤,即便这男人不帮她讨,她也会连本带利从那位苏夫人身上要回来的。

  害了人还想全身而退?天底下没那么好的事。

  苏湛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我爱苏芸,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温情讥笑出声,朝他步步紧逼。

  “你放任苏芸被岛上那些女佣骂小三狐狸精,你放任她在无数个夜里痛苦悲悯,

  你放任她忧思成疾患上抑郁症,你放任她一次又一次的割腕自杀,

  你更放任你的妻子追杀她,苏湛,你做了那么多恶事,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苏湛被她逼得不断往后退,寡淡的眸中里终于出现了裂痕,蕴出丝丝缕缕的痛。

  “我不知道她患了抑郁症,更不知她自杀过。”

  温情缓缓从口袋掏出手机。

  “你还没见过她腕上的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