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带有倒钩的鞭子抽上那么几下再用盐水从头到尾地淋上一遍,鲜血淋漓,哀嚎声在这栋楼里响了很久。
凄厉至极。
男人在这到处都是血腥味的房间呆了足足三日,因为长期昏迷,得不到答案的两人是想尽办法以最快的手段让他清醒。
人是醒过来了,可脑子一片混沌。
风七寻好说歹说,男人还是微垂着头,像是全然没了生机。
不想吭声,不愿回话。
“你给顾钰写了什么字?你都告诉他了,怎么还怕我俩知道?”
风七寻问了半天也没得到答复,索性放弃,只留下最后的杀招:“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喜欢指使你的人吧,既然如此,又何必跟我们过不去?”
听到这话,原本低着头不言语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死寂般的双眸盯住风七寻。
带血的嘴唇一张一翕。
声儿沙哑得很,偏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神像是在说:你说什么……
风七寻被那目光震慑了一下,随即镇定,继续循循善诱:“我倒是不清楚你会喜欢怎样的一个人,会心狠到为了自己不被暴露,就把你搞成这样一副鬼样子。”
“你觉得你的爱,卑不卑微?”
罗奈儿德在外边监控器室看着,他不禁轻咬着食指关节处,危险地眯起双眸,像是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闻言,男人似乎是愣了,怔忡地望着风七寻许久。
风七寻趁热打铁:“你在这受苦受难,成了个哑巴,而他在外边风光自在,你为了他得到这般田地,你甘愿?”
男人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得十分诡异。
那模样,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风七寻暗忖,这厮怕是疯掉了。
“别妄想挑动我的情绪。”他淡淡地提醒风七寻,“你若是不配合,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男人摇摇头,依旧是一脸的阴森恐怖。
他面前就放着纸和笔,拿起笔来潦草地写下四个字。
“与你何干。”
风七寻笑了,笑容充满嘲弄:“呵……那就是我想多了。你的爱,卑微到尘埃里,你连命都不要,又哪能奢求别人会为你付出些什么呢?”
男人偏过头,不打算继续搭理。
却是风七寻最后说出的话,让他瞬间溃不成军。
“不管你的爱有多卑微,也享受了在他身边呆得那么多年,可要是那人心里装着其他人呢,若是对你从始而终都只有利用呢?”
风七寻从边儿的椅子上坐起,每超前走一步,就说一句话,无不命中靶心,字字诛心。
“你以为你在他那边是特殊的。”
“可对方一直都把你当做够来看待呢?”
男人蓦地转过头,紧盯着风七寻。
风七寻勾了勾唇角,将桌上的纸条推到他的面前。
“他那种人被你这般护着。”
不值得。
……
因着自个儿擅作主张重新包扎伤口,导致细菌性感染发烧,即便有了退烧针打下去,却是在当天晚上,这烧又翻了上来。
舒北躺在病床上,睁着双眼看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一动不动。
这病号服穿在他的身上宽松又单薄,受伤的肩膀那儿鼓鼓囊囊地,看得出是刚洗澡换上的衣裳。
顾珏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见他醒了,眉眼含笑:“北北,喝点粥。”
舒北不动。
顾珏也不气馁。
他坐下来,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舒北唇边,像是哄生闷气的小兔子那般:“乖啦,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睡觉啊。”
舒北还是不动。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儿的顾钰像是让人给夺舍了,自己这般无理取闹对方都不生气,两人互相僵持了约莫三五分钟。
还是舒北拗不过这执拗的人。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番,终于缓缓张开嘴,把汤匙里的粥咽了进去,却是只吃了一口,说什么也不愿意吃第二口了。
顾珏只好递给他一杯温水,等他喝完了,才扶他靠着枕头。
舒北的脸色白得吓人,但精神状态尚且可以,就是不肯跟顾珏说话,不管顾珏怎么逗他,他都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甚至懒洋洋地打哈欠,显然已经疲倦到了极点。
顾珏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摸着舒北的额头,试探性地叫了他几声。
舒北仍然不理他。
顾珏没辙了,干脆脱鞋爬到床上,搂着他的腰,把他按向怀里,强行喂了他几口粥。
见着挣扎不过,舒北索性由着他了,反正也不是没亲密接触过。
顾珏喂得仔细,喂完了把碗放在边儿的桌上,那湿纸巾小心擦拭他的嘴角。
等一切都做好后,这才敢抱着舒北的腰,让舒北趴伏在自己的胸膛上休息。
舒北的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一样,脸色苍白憔悴。
但那双眼睛,比平日里更加明亮璀璨,仿佛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顾珏的目光凝聚在他的侧脸上,一眨不眨。
不知过了多久,舒北的呼吸逐渐平稳。
他的腕子上还带着顾钰送给他的手表,时针指向两点钟。
也只有当小兔子没了意识,顾钰才敢对他说这么多的话: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这小家伙才肯原谅我……”
“偷换剧组仿zhen枪的人抓着了,也供出了他后边的人,王叔那边还没查出有用的信息。”
“可我也觉得他在我面前,太多都是伪装得了。”
“北北,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北北……我错了。”
像是迷路的孩子没了方向,只有手里这盏引路灯一直若有似无地亮着。
死寂很久的心脏,为此在缓慢地一下接着一下跳动。
顾钰脑袋搁在舒北脖颈处蹭了蹭,嗅着他身上沐浴过后清冽的香味,心底升腾起一股安宁的感觉。
舒北的身体很软,贴着他暖烘烘的,仿佛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他贪恋地呼吸舒北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舒北也迷迷糊糊地阖着眼。
就感觉到身侧的男人让他贴着自己的胸膛,那双带有茧子的手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脑袋。
“别摸了,在摸要秃了。”迷糊间,舒北呢喃了一句。
连眼都没睁,当舒北的鼻尖传来熟悉的烟味,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还是不太习惯这股味道。
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动物那样,闭着眼睛,在那边嗅闻了半天,确认顾钰身上带有淡淡的烟草味儿。
liao起眼帘,舒北缓缓开口,腔调有那么几分幽怨:“怎么抽烟了。”
顾珏笑了笑,把手里剩下的香烟掐灭,丢在垃圾桶里,伸手揉乱舒北的发丝:“最近压力太多了,就抽那么一根就让你给发现了。”
“小家伙,你是属小狗的么?鼻子这么灵光,我都快嫉妒了。”
抬起手,用食指尖儿轻轻dian弄小兔子的鼻子,舒北不理会他,抬眸看着顾珏。
顾珏的眼神很清亮,带着几分讨好与宠溺,还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你不是想去拍戏吗,我帮你安排好了,等过段时间就可以进组了,当然你要是想给自己放几天假,随时进去,没人催你的。”
嫌侧躺着撑着胳膊肘酸胀,干脆坐起来,伸手将人揽过来坐在腿上:“等我手头上的事忙完,你要是也有空,不是说想去巴黎玩玩么,我陪你。”
舒北靠着男人宽阔的肩膀,嗅着熟悉的气息,闭着眼睛说:“不用,要是你太忙,可以不用特地陪我,你应该多陪陪,需要你的人。”
明知道怀中人就是看不得自己高兴,一有好心情,第一时间来搅和,可即便如此,顾钰也没敢生气,只是一瞬间,他瞳仁里头的光亮忽明忽暗,隐隐约约有要彻底黑沉下去的意味。
“又说胡话。”
脖子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出来,舒北垂下眼,盯着腰间的一双手,好像眼底的落寞越发的明显。
借着这月光,曾心动的人就在他的背后,夜风微凉,寒冬腊月的天,眼下再过没多少天也就要过年了。
万家灯火,偏舒北这儿就他一人。
“难道不是?”
顾珏捏了捏舒北腰侧软肉,轻笑:“我想陪的人不就在我怀里了,马上快过年了……”
“谁要你陪了!我一个人照样过得很好。”
这陪一字,到底是伤害了小兔子那脆弱不堪的心,像是抢了萝卜的愠怒爬上脸上。
“还有,我要回国的,”舒北从顾珏怀中退出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顾珏:“我已经订机票了,下周二,十二点的飞机。”
顾珏愣住:“回国?”
“嗯,我要找我妹妹一起过年。”
搂着他的手显而易见僵住,近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那我呢。”
话里都充斥着明显的委屈劲儿,活脱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可怜狗狗。
“顾家那么多人陪你过年,您老也不差我一个,办个宴会,就有大把的人过来,别忘了这社会可是向钱看进。”
想要挣脱开顾钰的禁锢,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舒北竟然一下就给挣开了。
舒北的反应让顾钰有些措手不及,呆呆的,望着月光下的舒服。
隐隐之中那抹纤细的影子渐行渐远,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人人都对我们顾家趋之若鹜,毕恭毕敬,你难道就没想过高处不胜寒,在那位置上,注定享无边孤寂的说法?”
话到于此,顾钰终究忍不住般露出了疲倦的神情,他想要亲昵小兔子,可他的小兔子一直都在躲避他。
那想要亲吻舒北发丝的顾钰到底没能吻得上去。
“能不能等我忙完后,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哑着声儿,顾钰是越说越轻。
“干什么呢?这一个月。”舒北忽而轻声笑了出来。
医院到了晚上,更别说凌晨之后,饶是虫子在外面叫得声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由怔住。
这会儿,他的小兔子正转过头来在看他。
少年长得极美,精致得仿佛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但此刻,他的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波澜。
“花一个月的时间,追求我?”
顾钰抿紧了唇。
在他的注视下,小兔子笑得一脸柔和,“你还不如把这个时间花在贺先生身上。这样也避免你我间的尴尬不是?”
舒北的话让顾钰有些挫败,可同时,也激起了心里头某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舒北的确是个美人儿,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甚至是脾性,都让他觉得满意极了。
因为这一点,也是顾钰在茫茫人海中,唯一找的个替身,找着了舒北。
换作正常话本子来说,多少都应该给点机会,至少一个月的追求或多或少是要同意下来的。
可惜。
是他亲手把人推开,现在再要把人追回来,堪比登天的难。
他以前还没觉着小兔子的性子如此执拗,因着现在的他对自己完全是一副拒绝的姿态。
比如说,会当顾钰端来热菜热饭,小兔子会偏过头继续玩手机,说着:放着就好。
比如说顾钰问起他会不会觉着无聊要不要带他出去在医院里走走,小兔子不光拒绝,还总说:我要睡觉,别拦着我在这满是细菌的地方瞎走。
这些都让贺瑾有些受挫。
但是,想到小兔子那张苍白病态的脸,又忍不住想要怜爱。
自从顾钰追他追到国外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位爷生气的样子了。
每次只要舒北皱眉或者撅嘴,顾钰就恨不得立刻跑过去哄人。
全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顾钰想要亲近舒北,但老天爷偏不如他所愿,不是小林找舒北换药,就是处理完事的风七寻和罗奈儿德,打着看望的名义,同小兔子多说些话。
以至于。
这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能跟小兔子单独相处上一会儿。
因为高烧再加上枪伤的缘故,顾钰这才发现那站在床边端着热水喝了几口的舒北好像憔悴了很多。
却是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一掂量,心里莫名咯噔了下。
“北北,你怎么瘦了?”
而且瘦了好多。
可能是心有余悸吧,把人小心地放回床上。
发现温度正常,才松了口气,坐在旁边柔声询问:“好不容易胖了一些,又给瘦了。”
舒北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答了句:“就知道胖,胖哪里好了,圆头圆脑,傻了吧唧,还容易得三高糖尿病,我看你是想咒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