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大抵是让人明白了爱和欢喜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当风七寻听见兔子拒绝自己的示爱,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要将他整个人淹没过去,而是一种如愿以偿的放下。
“这样啊,也没多大点事,再陪你师兄喝点酒好不好?”
或许是酒水的缘故,风七寻好像醉了,见着面前的小兔子在紧张自己,说着喝这么多酒一会还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
有些迟钝的人大脑在理解这一句话。
风七寻声音沙哑而又清晰,带着一丝颤抖,如同沉浸在悲伤海洋里的迷失之魂,“回不去那就不回了,反正我家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没人会等我,急什么呢?”
舒北见他一杯杯不要命地灌白酒,一大坛子都快要见底,生怕要把他的胃给烫坏一般,制止这种行为。
结果手还没触碰到风七寻就让对方给躲了开来。
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有深沉雾震遮挡其中,如涤泥满塘的死水。
这种失态样,舒北还是第一次见着,欲言又止之下,就见着风七寻偏过脸,闭着眼,多年不见他白皙的肤色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
却在当下这暖光地,如颓败的神秘画作,充斥着一股脆弱感。
正如外边秋日枯黄了的叶片落在地上,眼前的色彩逐渐交汇模糊,思绪在微风中飘向了那一刻。
当时还是十七八岁正值少年的年岁,暑假期间,两人是在横店拍戏认识的。
那会儿小兔子也不过就十五六岁大,但已是肩负重任要赚钱给妹妹交医药费,至此,打了不少零工。
而拍戏,赚得虽不多,庆幸是个拿得稳的饭碗,一日三餐至少不愁。
《风听说我在爱你》中舒北演的是路人甲,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小配角,倒是在化妆室里正好跟风七寻在一起。
风七寻这个人又是个聊得来性子开朗的人,见舒北一脸紧张,生怕说错话会惹自己不快,开口首先缓和气氛。
一来二去
倒也成了熟人。
作为这部电视剧的男主人公,风七寻的戏份特别多,舒北也就三四个镜头,拍完就要换地再找能拍的东西,在此期间,NG多次,分明一天能搞定,硬生生拖了一周。
那女导演当场就炸了。
“你行不行?不行换人好吧?在这吃闲饭的?我还没找你要饭钱!你还要跟我要工钱?!”
跑龙袍,一路的苦让舒北给吃尽了,只得赔礼道歉,说自己下次一定成功。
而这下次……又是在NG四次之后。
还是风七寻出来解围:“这样吧,我瞧小北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在这一块上没什么天赋,我空闲的时候可以教他怎么演戏,娜姐你别生气了。”
这便是师兄称呼的来源。
也是之后,风七寻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重新注入新鲜活力,他终于找到了可以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东西。他教他演戏,他对他情不自禁,动了情,还不知。
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曾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在距离他们分开的前一天。
风七寻来找小兔子,结果是那门一开,屋里头的那个人听闻动静声转头来看,就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来啦?”
“我就不能来吗?”
“……”
风七寻的声音总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淡漠和疏离,像高高在上的天神,即使偶尔露出一点点笑意也会给人带来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除了面对舒北,会收敛些这傲气凛然的气息。
柔和了所有的温情。
随意坐在边儿的椅子上,双腿交叠,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
他穿的是简单的黑色休闲服,宽松的衣领衬托他更显瘦削修长,但却丝毫掩盖不住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尊贵气息,即使只是一个简单的坐姿,依旧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舒北有些惊讶地望向他:“你这一套蛮好看的还!”
他记得以前风七寻每次都是西装革履,连扣子都一丝不苟,从未见他穿过休闲装。
“今天是周末,我休息。”风七寻解释。
也是他们最后在一起的时间了,舒北之后要去其他城市拍一部电视剧,在里面饰演男三,之后的行程又不确定,怕是这一别再相见,就有些难了。
“哦。”舒北低头继续玩手机。
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似乎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舒北并没有太多的拘谨,风七寻的语气虽然冷淡,但还算随和,两人之间的氛围非常轻松愉快,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如同往常一日他们聊起了最近的娱乐八卦。
舒北说起了这几年的变化,风七寻问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
他就挑着有趣的事情跟他讲,讲着讲着,他突然顿住了,有点犹豫该不该告诉师兄,其实自己可以不用走的。
因为无论在哪个城市发展结果都是一样,指不准有师兄的帮忙会避免走弯路,只是人总不可能一直靠着对方。
“说啊。”
“嗯?”
“我觉着有个人对我一直以来都很好。”
“谁?”
舒北有些犹豫:“风七寻。”
“……”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风七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舒北:“谁叫你是一只蠢兔子,演个哭戏,要死要活的。”
他这句话一出,舒北立马愣了:“我……”
风七寻伸出食指按在舒北唇瓣,阻止他说下去:“别说这些伤心的话题了,赶明儿不是你就要走了?有啥想做的?我看看能不能做。
这番话,就像一盆凉水浇在了舒北的头顶,冰凉彻骨,原本还抱有侥幸的心理,瞬间烟消云散。
是啊,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一条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
风七寻这辈子在演绎的路上只会越来越顺,可是舒北,一个天生不会演,不过是为了钱才勉强踏进娱乐圈的人。
他的师兄 有父母,有家庭,他不会像自己一样,孑然一身,哦不对,他还有个要照顾的妹妹。
出生在孤儿院,又有什么至亲可言。
风七寻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当看到小兔子黯然神伤的模样。
合了很久的酸楚和不适,似是要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一样。
倒是临别前。
一如当年那样:
天色已晚,遍布在夜空之上的碎碎零星惹人垂帘,或多或少,洒下清冷的月光只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你不要难过了……”风七寻试图安慰他,却又有些懊恼,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的痛苦,“我……”
明明自己才是失恋的对象。
怎么话音刚落,眼前的舒北就先红了眼眶?
还哭着哭着,莫名其妙努力在笑?风七寻顿了顿眼眸,望住舒北那一双眉眼,他的眸光柔软,嘴角挂着微笑,眼尾还带着没落下的泪珠,一切都美好到让他沉醉。
“师兄,谢谢你,真的。”
——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待。
他会变得很优秀,会比任何人都优秀,成为你的骄傲。
“师兄,我先回去了,咱们改日有空再聚。《只想你》电视剧火了,恭喜呀。”
这是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风七寻不知,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直没删。
倒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络过。
生疏吗?
或许有些。
虽说舒北会时常给风七寻打电话,他的师兄依旧会在节假日去他那里蹭饭,之间的关系照旧。
只是感觉,舒北觉着已然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望着风七寻的车开走,消失在舒北的视线中,这吹了好一阵子,身上体温都快要被带走的蠢兔子总算有了反应。
他是走回去的。
路程有点距离,吹了吹冷风,走了将近两个钟到了家,这会,他的小脸小手,吹得冰冰凉,但他却是浑然不知。
怎么办呢?
师兄对自己表白,他并不是没有一丝动容,可是,可是他已经对顾钰产生了那种强烈的爱意,又怎能答应风七寻,在欢爱中,错把师兄当成顾钰呢?
瞳孔近乎在这一刻瑟缩了下。
合同
顾钰给的解约合同。
天空好像落雨了,舒北微微仰起的面庞,泛着点点湿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但那清俊秀气的容颜,却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脆弱得让人心疼。
路灯下,更显落寞。
抖了抖肩膀,哒哒哒,几步路的时间,都快把头发给淋湿了,肩头都润了。
咔哒
门打开,拉开后,从逐渐变大的缝隙里透出光亮,舒北的小脑萎缩了。按常理现在都凌晨一点,下人们就算在忙,也该都睡了。
难不成是有人忘记关了灯?
当着这门再拉开点距离,这下没了碍眼的遮挡物,结果有个人影赫然闯入他的视线。
眼神交汇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滞了,周围的喧嚣都被抛到了脑后。
舒北下意识关门,然后转身,同手同脚离开廊道,离开这房子,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再也不见。
什么合同
什么合约
去他妈的
不要了
统统不要了
“跑什么?回来!”差点被门撞到的顾钰眸子暗了一暗,他再次把门重重推开,朝着舒北的背影喊着。
兔子一听,好像脚步是给停下了。
顾钰挑眉扯了扯领带,就着居家服和拖鞋就要出来,舒北忙一个措手不及,逃也似的,不要命往前窜。
竟一下子让他抛出铁门外。
“唉,你?”
吃瘪的顾钰脸上的笑意全然僵在脸上,他是压根没想着舒北胆子大到居然不敢听他的话。
要挟道:“合同?不管不问了?你没签字,我们的合约就还没作数,你若走了,你妹妹的医药费……”
时至今日,他既然还在威胁他。
诺大间别墅,四周围冷冷清清,好似都睡了过去,这一嚷嚷在夜间听得格外清楚,包括都快要跑到前院的舒北,在看不清的情况下。
缓了几秒钟,结巴着原路返回:
“我……不走了不走了。”
顾钰总能变着法子让小兔子“心、甘、情、愿”的回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想。
许是有了这么个认知,当舒北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顾钰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扛着就扔到了床上。
还不等舒北惊呼喊救命,自己便欺身而上,垂头且看在他阴影之下的美人儿。
“你说的合同?”
舒北不舒服这种姿势,好似自个儿全让对方给看了光。
解约合同原本是放在枕头底下的,但不知为何,近来,这合同不见了,后,舒北问过许桉。
是让顾钰给收了回去。
因着许桉给了舒北一个月缓和接受事实的时间,其实也是顾钰之前的犹豫不决,所以这合同小兔子还没签上自己的名字。
说白了。
上边的内容其实还未达成,不过是顾钰有事没事吓唬舒北的戏码。
能够见着他面露慌张,又一副楚楚动人眸中含泪的模样,男人嘛,心里头难免有那该死的胜负欲和主权欲。
包括
对方的喜怒哀乐,最好都握在自己手里。
自上而下的俯瞰,自后拥前的掌控。
舒北有时候人是傻了点,但不至于分不清对方这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逼迫他。
他不是没做过挣扎。
但他不愿意违抗顾钰,不是他怕了顾钰,也不是他没骨气,只是,他不想伤害顾钰。
如果不是因为爱,又怎么会这般卑微。
顾钰看着怀里的人儿,心里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
他伸手抚mo着舒北的脸,声音低哑:“乖,跟我在一起,好吗?”
“不好!”舒北猛地推开顾钰,坐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向顾钰。
“为什么不好?”
“你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能脚踏两只船?感情那得专一!专一懂不懂!就是不可以同时玩弄两个人的真心。
顾钰嗤笑了声,抬手捏住舒北的下颌,拇指摩挲着舒北的唇瓣,语气轻慢而嘲讽:“你以为你是谁?”
“顾先生,有时候您的傲慢真是让人很恶心。”
大抵是恶心一词刺痛了上边一意孤行的男人,蓦地,松开抓着舒北的手,他靠在床头,点燃香烟,抽了口,吐出浓浓的烟圈,目光深邃。
半响才开口:“顾沫又不是你的亲妹妹,至于像赎罪般给她赚医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