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隔江望断明月台【完结番外】>第55章 大破荣州城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火龙在夜色中销声匿迹之时,金校尉带着这五千人前往预定地点虚张声势,江冲则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荣州城正东方向的北路军营临时驻扎地。

  相较于江冲等人的满身血污,北路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发无损。

  周傅汗颜道:“大虞关守备空虚,霁县主动归降,还有一人说是与侯爷是旧识。”

  江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瘦骨如柴的中年人躺在担架上,火光明灭看不出其本来面目。

  “侯爷,是我啊!那年在清江……”

  “祝县令?”江冲一下子认出来了,连忙过去扶住他,“你怎会变成这样?”

  祝明用他那干瘦的手抹了把眼泪,“此事实在一言难尽,下官于半年前来荣州赴任,谁知还未入境便遭遇大批流民,官凭印信行李盘缠全部被抢,下官别无他法,只得跟着流民到了霁县,却得知荣州被反贼攻占。朝廷平叛大军久无音信,下官只好暗中组织百姓守卫霁县,策反霁县叛军。侯爷,下官死不足惜,但下官没有投敌,下官是清白的,请侯爷明察!”

  江冲对祝明的了解仅限于当年在清江县打捞沉船时的所见所闻,所以并不能就此判定他说的是真的,但这种情况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你放心,明日破城之后抓住冒充你的假太守,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就算朝廷追究官凭丢失之罪,我也会上疏朝廷减轻你的罪过。”

  祝明连忙给他跪下:“只要能证明下官的清白,下官死而无憾!”

  “既然朝廷平叛大军开到,就别提什么死不死的了。你先去歇着,我等这便商议明日攻城计划。”江冲给帐外的亲兵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祝明下去歇息。

  祝明急了:“等等!侯爷,荣州城里的状况下官多少知道些,城中叛军毫无军纪可言,人心涣散,最重要的是叛军攻占荣州数月,安逸已久,全无斗志,侯爷若要攻城,可从西面防守最为薄弱处进攻。”

  “西面?”江冲不解。

  祝明道:“西面土地贫瘠山势崎岖少有人烟,且有一段城墙依山而建。”

  “好,我知道了,去歇着吧。”

  待祝明走后,江冲和周傅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倒是周韬说出了他俩的共同心声:“但凡这位祝太守身子骨硬朗些,哪还用得着朝廷出兵,他自己都能把乱平了。”

  江冲照后脑勺敲了他一下,“少废话,过来议事。”

  这回江冲连地图都不用,直接点名,“等天一亮,在东门强弓射程外排兵布阵,小曹、周韬你们俩领三千人马去城下叫阵。”

  “怎么叫?”曹兑打岔。

  周韬白了他一眼,“就是骂娘。”

  “派一队斥候潜藏在东南那条路附近的高地上,一旦城破,叛军必从此路逃窜。届时斥候发出讯号,周校尉率军两万前去追击,切忌不可追得过紧,将叛军赶入东南的山谷,联合胡校尉一举歼灭叛军。”江冲指挥若定,说完视线扫过众人,“此战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诸位可还有疑问?”

  依旧是曹兑:“叛军要是不出来呢?”

  “你过来。”江冲勾勾手指。

  曹兑缩了缩脖子,以为要挨揍,连忙摇头。

  江冲叹了口气,“周韬。”

  周韬上前,江冲以手掩口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教了几句,周韬大喜:“如此定能将那贼首从城中骂出来。”

  曹兑悔之晚矣。

  江冲轻笑,“北面是中军大帐,东面大虞关霁县都是我们的人,西南过不去,叛军只要逃窜必然只有东南这一条路可走。到时候周校尉去追击叛军,其余人随我从东门入城,打开北门放出五色信号烟,全面清剿城中剩余叛军。”

  周傅问道:“末将带走两万人马,将军手中岂不是……”

  江冲摇头,“西郊有金校尉率军五千,北面有一支伏兵,重明看见信号烟也会赶来。区区一个荣州城不是问题,周校尉肩上的担子才是重中之重,唯有将叛军全歼在山谷之中,才能以绝后患。”

  透过江冲,周傅仿佛回到了少年时跟随在义父身边、看他成竹在胸指挥千军万马的情境,顿时豪情万丈:“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天亮前,江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小憩,一张薄毯轻轻盖在身上,江冲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大哥。”

  周傅点点头,轻声道:“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儿。”

  “不了,等攻下荣州城再睡不迟。”江冲坐起身,将毯子折了两折放在膝盖上,“此战结束之后,你跟我回京城吧。”

  周傅猛然抬头,瞳孔骤缩,眼底满是惊诧。

  “当年确是我不懂事,错怪你了。总之,你跟我回京一趟。”江冲耷拉着眼皮,也不去看他。

  当年在上榆,因驸马之死,江冲迁怒于跟随驸马出征的义兄周傅,并单方面与之决裂。后来江冲中毒之后,就将这事彻底忘了,直到他初到坋州去琅虞县送粮时才隐隐有所察觉。

  周傅看着他,一个金枝玉叶的小侯爷,抛开京城的锦衣玉食去到偏远的山中,一待就是三年,如今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面对杀戮,调兵遣将运转自如,在他身上再也看不见幼时的骄矜自傲,而是经过打磨之后才有的沉稳笃定。

  “大哥?”

  “好,我跟你回去。”

  京城的公主府,那不仅仅是江冲的家,也是周傅的家啊!

  *

  当遥远的东方翻起鱼肚白时,周韬和曹兑带领着三千步卒在荣州城东门弓箭射程之外叫骂,周傅带着两万人马在其后排开阵势,剩余的杂兵及少部分伤兵则躲在山林里不断地惊起飞鸟,造成还有数万人马藏匿其中的假象。

  东门的阵仗很快吸引了荆南的注意,他本已点齐兵马准备直接冲出去和朝廷决一死战,但手下的狗头军师提醒西门防守薄弱,最容易被朝廷攻破。

  荆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朝廷狗官的声东击西之计,于是将大部分兵力派去镇守西门,他自己则在东门城楼上亲自镇守。

  周韬和曹兑在城下骂了一个多时辰,从朝阳初升骂到口干舌燥,任他俩喊破喉咙,那荆南就是龟缩城中不为所动。

  曹兑咽了口唾沫,“老周你替一会儿,我喝口水。”

  “好嘞!”周韬将水囊抛给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地给城上的叛军讲故事。

  曹兑正仰头大口喝着水,听了他讲的内容,呛得直接从鼻腔里喷出来,身后的官兵们跟着嘻嘻哈哈地编起了荤段子。

  说起这些不正经的事,没谁比曹兑更在行,之前一个时辰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和周韬一唱一和地将荆南的父母姐妹编排了个遍。

  正当官兵们笑得下流兮兮东倒西歪时,城门开了,数不清的叛军从城中涌出。

  一人一马率先越过护城河来到阵前,周身带着浓浓的杀气,长刀直指曹周二人:“狗官!一起上吧。”

  曹兑正要拔刀应战,却被周韬扯住,他顺着周韬的目光回头看去——

  江冲一袭黑袍玄甲,身跨五花马,腰佩乌金剑,手里提着一杆银色长枪从大军中越众而出,马蹄不疾不徐,直面荆南而来。

  容纳了数万人的原野上安静到只能听见肃杀的马蹄声。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荆南沉声道。

  江冲眼神清亮、笑容轻蔑:“区区反贼,也配问我的名号?”

  “竖子轻狂!纳命来!”

  荆南大喝一声,操起缳首大刀冲向江冲。

  江冲不闪不避,挥枪拍马迎上前去,一时间暖阳之下,只见飞沙走石,黄烟漫卷,银龙乱舞。

  战到第八个回合,荆南不敌,被江冲横扫下马,就地一滚躲过随之而来的马蹄,却没能躲开身后袭来的劲风。

  眼见叛军首领被生擒,大军士气大涨,发出响彻云霄的鼓舞声,城下叛军见大势已去,投降的投降,回撤的回撤,一股脑地堵在城门口,被随后杀来的大军破开城门杀入城中。

  江冲气息微喘,单膝压在荆南背上,语气狂妄:“就这点本事还敢造反?听好了,你爷爷我符宁江仲卿是也,输给我,不亏。来人,给他捆了。”

  身后亲兵手脚麻利地将荆南捆结实,挑了手筋脚筋绑在马背上,跟着江冲大摇大摆地进入荣州城。

  倘若荆南未曾造反,或许能成为一员猛将,但绝不会成为一个好的地方官员。

  荣州在被叛军占领的这几个月里,百姓饱受摧残,民怨几乎达到顶峰,在大军追剿叛贼时,甚至还有个别胆大的握着家里的锄头扁担前来相助。

  不到片刻,北门城楼上燃起五色信号烟,早已等候在城外的伏兵冲进城中展开地毯式搜捕。

  江冲哪也不去,就坐在荣州府衙大门外的石阶上,左边是狼狈不堪的叛军首领荆南,右边是热泪盈眶痛心疾首的祝明。

  “这些个反贼连畜生都不如啊!荣州虽不比小宁州物产丰富,却也是堂堂州城,竟被这些畜生糟践成这样!”祝明看着满目疮痍的街市楼坊,边哭边骂。

  他一个读书人,骂来骂去也就那么几句,江冲听得烦,又不好对祝明说什么,抬脚将荆南从台阶上踹下去。

  荆南往下滚了十几级台阶,满脸都是血,回头对着江冲怒目而视:“士可杀不可辱!你有种就杀了我!”

  江冲还没说话,祝明倒先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揪住荆南厮打,边打边骂:“你也配!似你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老祝,你悠着点。”江冲连忙踩住荆南脊背防止他反扑,将手无缚鸡之力的祝明扶起来,“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侯爷你不知道,下官来此地赴任之前便同师爷商量好,一年之内要在荣州兴办三处学堂,振兴文教,为我大梁造就栋梁之才。可如今,下官半死不活也就算了,师爷没了,荣州也被祸害成这般……侯爷你看这……下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祝明越说越难过,一个年近五旬的大男人竟当街嚎啕大哭起来。

  江冲面无表情地听他哭诉,脑海中浮现出施国柱那张道貌岸然的老脸,左手不自觉地摸上剑柄,杀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