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家村有一位远近闻名的乡霸。

  他尤爱打抱不平,这十里八乡,没有混混没被他揍过。

  一开始,这风向还是好的,随着揍的人越来越多,他渐渐坏了不少人的事儿,他这名声也被人给刻意败坏了。

  幸好在本家村子里,一众族人依旧相信宿程是一名好村民。

  只是爱斗了些,不过爱斗些也好,谁也不敢欺负他们村的人。

  这宿程,有一位暗恋,应该说是明恋许多年的小哥儿,奈何小哥儿一片芳心不在他身,可把他给愁坏了。

  他这一愁,也让他的狗腿子跟着发愁。

  狗腿子怒吼一声:我程哥想娶什么人娶不到!程哥你等着,明儿就让你梦想成真!

  狗腿子吼罢,做贼似的跑远了。

  宿程心里一边暗搓搓的期待着,一边又担心狗腿子误事。

  一天功夫,眨眼就到了。

  今天的风夹杂着暖阳,却并不多暖和,乡间小道上走着俩一高一矮的男人。

  矮个的男人手上提着个小篮子,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高个男人搓搓自己的手,速度极快地抓住矮个男人的手,握住了后,赶忙满脸堆笑着道:“小小,我给你暖暖手啊。”

  他这一脸英俊的模样,硬生生带了些憨气出来,也只有面对李小小,宿程才会露出这模样。

  李小小眼睛瞪的圆圆的,那一双眼里散发出羞怒,显得是鲜艳活泼极了。

  宿程就爱他这模样,小小的一个人,像是能迸发出一座火山般。

  “宿大狗!你皮痒痒了是吧!”李小小狠骂了他一句,又左看看右看看,见着四下无人关注这里,拿起手上的篮子,就往他身上砸。

  边砸边斥责:“还不放开!混蛋......”

  被骂了,他也不生气,顺手拿过砸向自己的篮子,“小小,我给你拿篮子啊,你别生气了,生气就不漂亮了。”

  这么一说,完美捏住了李小小的命脉,李小小面色一凝,停住脚步,直直看着一脸笑意的宿程。

  宿程的笑意后知后觉地缓下,连补救道:“小小,你最漂亮了,你生气也好看,全天下,我最喜欢的小哥儿就是你了!”

  说完,他又暗暗赞赏自己的机智,夸了小小一番,还顺道又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见李小小怒着踢了他一脚,他才又笑开。

  不长的路,硬是被两人走出了不短的路程。

  路边的草丛时不时动弹几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没有吸引两人的注意。

  冬日里,村人不爱出门,大多喜欢在自家院子里待着。

  一路走来,未见人,宿程也乐呵,任由李小小如何挣扎,也未曾放开李小小的手。

  大手抓着小手,暖和极了,宿程觉着,全身上的温度,都融在了掌心,绕在了手间。

  他又捏了捏小手,肉肉的,滑滑的,就是摸一辈子,他都不会腻。

  李小小忍无可忍,面色带恼,这登徒子,幸好现下无人,不然他李小小可怎么做人。

  这冬日,竟热的耳垂发烫,都怪宿大狗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

  李小小甩开他的手,把篮子抢过来,语气不甚好道:“你快爬上树,给我摘梅花。”

  李小小一手撑着腰,就像阿爹骂阿父那样,宿程想到这,发出几声哼笑,他声线厚重又磁性,嘴角微微扬起,不见阳光,竟多了分痞气。

  “磨磨蹭蹭的......”李小小小嘴叭叭了两句,瞥过视线,注视那棵高十来尺的梅花树。

  宿家村有一片梅花林,其中最高最大一颗就是面前这颗,每年冬季,李小小都会摘了梅花去做梅花糕。

  宿程已经陪李小小摘了十二年的梅花,从六岁阿爹阿父允许他爬树开始,从未间断过。

  宿程的狗腿子,宿操偷看了一路,程哥那大胆的模样,真是让他惊掉了下巴。

  这,这还没成婚呢,怎么好,怎么好那样呢!

  不愧是程哥啊!他心中感叹了句,又暗自嘀咕:“李小小也太粗鲁,除了好看点,也不知程哥看上他哪点。”

  在狗腿子感慨之际,宿程已经爬上了梅花树。

  梅花的香味很浓,弥漫在林间,宿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这动作震落下些开了的梅花。

  梅花又掉在李小小头顶衣服间,“要未开的花。”李小小站在树下叮嘱他。

  “知道。”宿程回了句,便开始摘花。

  李小小蹲在地上,把宿程扔下的花骨朵捡进篮子里。

  “昨天宣叔又寄东西到家里,我去唐爷爷家里看了,有许多好吃的。”李小小与树上的宿程聊着,语气中带了丝羡慕。

  宣叔嫁给了府城的有钱人,李小小从小就是听着宣叔的传奇长大的,每逢唐宣寄东西回去,他总是要去凑凑热闹。

  “宣叔嫁的人对他可真好,对娘家也好!”

  宿程摘了一株长枝,准确无误扔进了李小小的篮子里,看着李小小忙活的样子,笑道:“小小要是嫁给我,我肯定也会对你和你家很好。”

  “我才不要。”李小小立马反驳,“我想像宣叔那样。”

  宿程的笑容消下,有些愠怒,“小小,城里人有什么好的,你不知道,城里人可坏了,小小这样的小白菜,一准被欺负,到时候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是嫁给我好。”他摘花的动作变得暴躁了些,带出了他心中一二分的情绪。

  “宿大狗,我才不嫁给你。”李小小抬头,朝他吐了吐舌,眸中全是戏谑之色。

  宿程还未来得及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脚底却突然一滑,整个人迅速坠落。

  “唔......”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宿程觉着自己腿脚都快摔断了,一双剑眉拧紧,嘴里发出一两声痛哼,显然是痛极了。

  “你,宿大狗,宿大狗,你没事吧。”李小小满脸惊慌,不敢碰他。

  “没事。”宿程吃力地回了两个字,痛苦的神情分毫未下。

  李小小吓的慌张至极,轻轻地抓住他的手臂,“还说没事,我去叫人。”

  早已等待许久的宿操从远处窜出来,演技瞬时迸发,扑倒在宿程面前,“程哥,程哥,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

  宿程一口气差点被他扑的上不来,这小子冲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已经......已经快死了吗?”李小小颤着牙问道,不敢置信,他不相信宿大狗怎会这般脆弱。

  “李小小,都是因为你,程哥才这样的!”宿操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我现在带程哥去看大夫,希望你有点良心!”

  宿程的痛感已经缓下,见宿操这态度,顿感不满,暗暗扯了扯宿操的衣服。

  “我也去。”李小小双眼通红,内疚又伤心。

  “男郎授受不亲,不必了!”宿操收敛下表情,语气依旧不好,说罢,他扶起宿程就打算离开。

  宿程却是不忍,心疼地看着李小小,虚弱道:“小小,我没事,你不要伤心。”

  若是他不那么装模作样,李小小才是真的信他没事,如今这样,看着就是进气少出气多。

  “不能再耽搁了,程哥我们走。”宿操扯扯宿程的胳膊,催促着,再晚点,王徒儿可是要多收钱的。

  宿程捂着自己的胸口,被宿操拖着走了。

  一阵风吹来,李小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冷风冻人,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提着篮子神色不多好地往家中走。

  “程哥,你装的伤势重一点,我与王徒儿说好了,保准不会露馅儿!”宿操搀着宿程往村中王大夫家走去。

  宿程一巴掌拍在宿操脑袋上,说道:“尽出些坑人的主意,把我摔死了怎么办。”

  “嘿嘿,程哥,我试过了,是摔不死人的。”

  “可这不是骗人...”

  见宿程面色有些犹豫,宿操赶忙道:“程哥,可不能反悔,我已经让人散布消息出去了,说你因为李小小摔下树,摔出了大毛病!”

  又一巴掌拍在宿操头上,“怎么能乱说呢。”

  宿操捂着头,幽怨地看着他。

  “念你都是为我着想,也不怪你胡说八道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只能这样了!”

  一连三句无奈,说的宿操无言,程哥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王徒儿家在村尾,住在村尾的村民不多,多是十几年前外村迁过来的人。

  宿操敲了敲王徒儿家的门,便自顾自地走进去。

  进了房门后,宿程便用不着宿操,自己走到榻上去坐着。

  像个大爷似的,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拍了拍左边的榻,“操儿,来,坐着。”

  宿操摆摆手,没坐下,“程哥,你歇会,我去叫王徒儿。”说罢,他掀开门帘,往里屋走去。

  宿程喝着水,不多时,两人便站在了他面前。

  “哟,活蹦乱跳的,这是回光返照吧。”

  宿程闻言,嗤了声,横着眼看了王徒儿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看看,看看,操儿,你看他这德行。”王徒儿指着宿程,气的不行。

  “好了好了,快给程哥看看吧。”宿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见两人都没搭自己的茬,王徒儿哼了声才不情愿地为宿程医治。

  三人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行事一贯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其中又以宿操为宿程马首是瞻,宿程与王徒儿便是冤种之交了。

  “死不了,把他抬回家去。”王徒儿给他抹上草药,又让人自己走到担架上。

  等宿程躺好,宿操王徒儿担着担架,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药房。

  现下刚到午时,陆续出来不少村人。

  见着这情景,不少人上前询问。

  宿程只管闭眼咳嗽加捂胸,宿操演技出众时不时掉几滴眼泪。

  而王徒儿面无表情,不想搭理任何人。

  村民们吓的一愣一愣,王大夫竟如此严肃。

  只得纷纷惋惜感慨:“宿程这怕是不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