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黎。
不是宁安,是怀黎。
她们从冬日那场大雪相识,岁月缱绻,似水流年,至今,竟已是八年有余。
“别...”
房间里落针可闻,感到床帏投下的暗影,姚月的眼底染上一层薄薄水光,须臾濡湿眼睫。她下意识捉住那双作乱的手,闭眼抿唇道:“...让我走。”
宁安垂眸,眼底的暗色转瞬即逝,停下了手中勾扯衣袍的动作。
“......走?走去哪儿?”看着身下人清绝无双的眉眼,她还是忍不住吻了上去,轻柔而温情,像是一名虔诚无比的信徒。
半晌,察觉到抵在自己肩头的手,宁安不禁莞尔,轻笑道:“师尊今夜为何来此?”
唇瓣清亮,终于得以喘息的姚月侧过头去,避开交融的呼吸,她的衣带已然被宁安解开,若隐若现露出一抹温香软玉。
但似乎没有察觉。
为何来此啊......
自从听了浅洺的话,今夜,借着宁安突破纯元境一事,她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鬼斧神差地来到此地,想要......
姚月阖眼,用手背挡住半边滚烫的脸颊。
良久,向来不说谎的仙尊墨睫轻颤,望着面前那张清俊的脸,启唇低声道:“不知。”
不知?
宁安被她这句话搞得心里七上八下,蹙眉想了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是心仪之人就在身侧,说没有动什么绮念,倒显得有些虚伪了。
在自己做出什么恶劣行径前,她低笑一声,起身哑然道:“夜深了,师尊还是先回清平府吧。”
闻言,姚月似乎有些怔愣,她从床上坐起,定定地望着身前的人,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宁安,是我。”
浅洺?
......
随着房门应声而开,浅洺迈进屋内,见灯盏未灭,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来到桌前坐下,余光瞥到宁安有些湿润的发尾,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视线,垂眼道:“宁安,你......你突破了纯元境?”
姚月的气息已经消失,想必是回到清平府了。
宁安坐在对面,闻言动作一顿,半晌,给浅洺沏了杯茶,轻笑道:“子七,瞒不过你。不错,在与白行烟的交手中,我有了一番造化,得以顿悟,成功突破纯元境。”
“恭喜。”
浅洺啜饮一口茶,低头望着潋滟的水光,轻声开口道。
“不过,我压制了修为,纯元境的修士很难觉察......”宁安牵唇一笑,突然抬眸看向浅洺,目光锋锐犹如实质,“不知子七如何发现的?”
浅洺怔怔地望着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人熟悉又陌生。
良久,她弯唇道:“...宁安,我不是有意瞒你。”
“瞒我?”宁安起身走到她对面,扣着她的双肩,沉声一字一顿道:“子七,你利用浮泽血脉的力量,突破了纯元?”
浅洺看着她笑,“不错。”
“你的血脉虽然纯粹,但毕竟是人身,利用它来突破,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宁安松开她走到窗前,望着那悬在空中的皎皎素月,侧眸淡声道:“子七,以你的心性,怎会......”
“年少时,我母后因家族势力强大,被人皇忌惮。”
浅洺看着宁安高挑的背影,仿佛想通了什么般,忽而开口:“所以,她在我眼前,生生被火烧死。”
什么?
宁安听了,手指瞬间紧握,回头皱眉道:“子七,你——”
浅洺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低眉打断她的话:“你先听我说。”
“那场大火,后来被认定为一场意外......但我怎能接受?自从有了一些实权后,我便竭尽所能去调查,几年过去,才终于明了,那是.....楼氏亲自做的局。”
说到最后,浅洺带着些不自觉的颤音,眸中竟透出一股疯狂和狠绝来,道:“我已经失去了这世上血脉最为亲近之人……既然修仙界以实力为尊,那为了护住所爱之人,我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变得强大...别说是什么上古血脉,就算是性命...又有何干?!”
她从袖中拿出红绳,起身来到心念已久的人身后,启唇道:“宁安,你可知我心悦——”
“够了!”
隐忍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浅洺望着她,突然感到眼眶酸涩,再也说不出话来。
素月清明,却堪不破人间种种。
宁安的手指紧叩着窗棂,指尖泛白。
沉默几息后,她闭眼,终是低声开口道:“子七,你走吧。”陷著赋
“走?”
浅洺干笑一声,忽而倚着身后的屏风,说:“走了,好让你们师徒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么?”
宁安身形一僵。
“你说什么?”她转身,落在浅洺身上的视线平静而漠然,后者对上她的眸,眉眼一弯,歪头道:“我猜对了?”
宁安看着她,在那双绮丽深邃的眼中,没有丝毫犹疑,应道:“不错,我的确心悦她。”
“......果然如此。”
袖中,浅洺的指甲几乎嵌在肉里,她垂睫,须臾勾唇道:“怪不得,在我说不会放弃时,姚仙尊的神色突然一怔,竟被我一个忘魄境修士察觉出气息不稳来。”
“你......”宁安眸色一凝,难以置信道:“她知道...”
“不错。”
浅洺拂了拂袖子,抬眸间,语气温情又认真,却又带了丝几不可察的残忍快意:“师徒之间,总比不得同辈相恋,更被世人所容。宁安,你——”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的人身形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话。
“子七,你我之间,只有姐妹情谊。”
屋内恢复了原先的寂静,唯凉风入怀,寒气沁骨。
浅洺仰头看着深蓝的天色,良久,弯唇一笑,耳边发丝轻动,眸色清明而柔和,“姐妹情谊么......”
她低眸,眼底暗色一闪即逝:“是我…妄图更多。”
.
姚月来到房间后,因心中沉闷,便离开清平府,施加道法,转瞬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祈安。
祈安繁华,夜市灯火通明。
她变幻容貌买了一壶烈酒,继而提着酒壶,往之前居住的府邸走去。
府邸虽然清冷,但素来有人清扫,因此房屋雅亭毫无尘垢。
……
冷风吹皱一湖清水,掀起潋滟微波,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华,冷寂而沉静。
自走入后山湖心亭,熟悉的摆设便瞬间映入眼帘。
姚月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几年前,宁安入冷域海昏迷三年,苏醒后,两人在此居住的趣事来。
击剑赏花,问道谈心。
一幕一幕,好像如在昨日,又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修士寿命长久,区区不出十载的岁月,怎会让人如此沉溺?
思及此,她笑意不明地垂眼,懒懒地饮了一口酒。
酒香甘冽,她惯常喝清酒,这么烈的很少入喉,但此时此刻,真想大醉一场。
“师尊。”
身后有人唤她。
“你果然在这儿。”宁安淡声说道。
看着对面背影一顿,脱手把酒壶摔碎的人,她轻笑一声,上前把人拥入怀中,凑近那泛红的耳垂,道:“时生,我心悦你。”
姚月眼睫一颤,转身回抱住她,隔着轻薄的布料,半晌,涩声开口道:“...知道了。”
宁安垂眼,眉峰一挑,故作不知:“知道什么?”
“知道你心悦......”话还没说完,姚月倏然被堵住了唇。
“唔——”
良久,在亭中的酒香被风吹散前,姚月忽而感到身体悬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打横抱起。
周围的景象突然从山色湖光变成房间内室。
刚被放到床上,宁安的身影就遮蔽了她的视线,她被人瞬间压在身下。
“做什么——”姚月失声惊呼。
耳边的女声低哑,带着些从未有过的诱哄语气。
“师尊......”
宁安气息不稳,她垂睫掩下眸中暗色,手掌须臾探进身下人的衣袍,熟稔地勾开她的衣带,再次将那素白衣衫解开。
“宁......安......”
姚月抿唇想要后退。
却被人先一步察觉,拽着按在柔软的床被上。
身为天乾境大能,这样被人桎梏控制,让她感到茫然失措,素指紧紧攥着宁安的衣襟。
强势的气息将她包.裹吞.噬,从未有过的战栗告诉她,今夜,恐是不能善了了。
床帏飘落,梅香浅淡。
屋檐下,吊着的银铃忽而被风扬起,发出清亮的脆音,在夜色里悠悠散开。
房间内,灯盏被人用术法瞬间湮灭,满室静寂中,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闷哼。
宁安勾唇,眸色晦暗,内有光华流转,“师尊?你刚刚……唤我什么?”
“......怀黎”
姚月眼睫轻颤,晶莹的泪光须臾滑下,转瞬湮没在乌黑鬓发里。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再也开不了口了。
宁安依靠她微弱唇部动作,听懂了姚月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没有停止,只是状似温情地吻了吻她湿热的眼尾,有些安抚的意味。
“师尊。”她附在姚月耳边,凑近那早已滚烫的耳廓,如情人般呢喃了两字后,姚月的眼底,终于水光大盛,如一捧极白的凉雪,霎那间弥漫在深夜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