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问你那好师尊不是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带着面具的女人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抬手就扔了过去。
白行烟接过后看了看,面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目光闪烁。她手中化火,书册瞬间被湮灭成灰。
浅洺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本座手里还有好多本,你要一本本烧掉么?”
“本座?”
白行烟面容一凝。
只有忘魄境修为的上古妖兽才会这样自称。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冷声问道。
女人闻言摇头,“我是谁不重要。”
“陈弃勾结人皇残害百姓,以此向黑渊投诚,此事......才是最重要的。自从何铭觊觎掌门之位的事情败露后,你便转身投入陈弃门下,他的一举一动,你早就察觉了不是么?”
话毕,浅洺随手摘下面具,目含笑意,她的面容在暗室火光照射下深邃而绮丽,像是一柄亟待出鞘的银剑。
“浅洺?!”
白行烟诧异出声。
对面的人见状嘴角轻勾,启唇道:“白道友,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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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月离开紫云村多日未归,宁安心中苦闷,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天姚月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既担忧又疑惑,莫不是师尊遇到了一些难事?
......但有什么事情,是天乾境的大能解决不了的?
“阿兰,你说师尊是不是生气了?”宁安用指尖点了点未尽的油灯,对坐在桌上的小剑灵低声问道。
“生气?”阿兰眨眼,待静了一瞬后,她忽而反问一句:“你做什么了?”
琥珀色眸子在灯下像是融了一汪美酒,闻言,宁安轻笑一声,突然开口道:“...你猜。”
阿兰见状心绪一转,忽然想起在姚月离开那日,自己被封在剑里,连神识都无法使用的事来。
此事……一般只有在这两人亲近时才会发生。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僵,瞬间睁大了眼睛。
精美的额饰随着主人的动作微晃,映出细闪的水光。
阿兰抬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宁安,颤声道:“你…你是不是对仙尊……”
说到这,她噤若寒蝉,忽然不再出声,只是举起两根胖乎乎的手指,两相对着这么轻轻一触。
意味不言而明。
宁安点头。
“那...这样呢?”阿兰咽了咽口水,然后十指并拢,抿唇认真地看向她。
“未曾。”
阿兰吐出一口气。
没有就好。
“不过...”宁安挑眉,继而弯唇笑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道侣之间亲近,不是再也寻常不过?
“当然很不妥!”
阿兰看着毫无悔改之心的人,忍不住一字一顿道:“那可是姚仙尊,她百年来都是孤身一人,对这些事不说避讳,那也是一窍不通的。”
“所以...我吓到了时生?”宁安抬眼,眸中染上一丝怔色。
“吾认为是的。”
阿兰满意点头。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好!
良久,见宁安默不作声,她正想要再次开口告戒,却见一道传音符逶迤着银光携风而来。
宁安眉眼一凝,抬手接过。
在触碰黄纸的刹那,传音符已然消失,转瞬之间便融入她的神识。
熟悉的声音带着虚弱的语调:“小怀黎,随本尊走。”
话音刚落,一股不知何处出现的道气立马包裹住宁安全身,连同荡尘剑一起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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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山洞内,银色的光线清冷而寂寥。
荡尘端坐在地,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像是睡着了一般。
半晌,直到不远处出现宁安的身影,她这才若有所感般的,缓缓掀起眼睫。
“...过来。”
她轻声唤道。
......
对面的荡尘道气四散,神息即将彻底消失。
“师祖...”宁安看着她,忽然想起残念不能久存于世的事来。
只是之前都好好的,如今怎么突然...
“小怀黎,快过来,时空裂缝即将闭合,若错过就再也不能回到天门了。”荡尘笑着看她,目光温柔。
恍惚间,宁安感觉自己似乎踉跄着跑过去,妄图阻止荡尘仙尊用尽道气开启这道裂缝,但一切都晚了。
白光闪过,天地暮云四合。
紫云村内,一处山洞突然垮塌,落石散落,发出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声响。
有些人消失,是不会留下一丝痕迹的。
时空裂缝内,衣袍烈烈的宁安在将要被迫离开时,看着瞬间消失的道影仙姿,忍不住想到。
她心神俱裂,丝毫无法阻止残念的消散。
她太弱了啊——
“师祖——”
......
洞外,晚来片刻的白以月跌坐在一片废墟中,听着那惨然的叫喊,目光失神。
“阿皎,你先起来。”
“姚月,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白以月眼里含泪,像是一片凋零在地的残花,绝望而悲戚。她敛眸低声道:“残念将要消散,早三天晚三天有什么不一样,还能为宁安破开隧道,回归天门。”
“我不应该难过,不应该咄咄逼人,是不是?”
姚月听了,紧握的手指指节泛白。
她缓缓闭眼,眼睫轻颤,“不,不是。”
白以月笑了。
“你们都瞒我。”她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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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
冰冷坚硬的玉台上,被玄铁链束缚的荡尘指尖轻动,将悄然而来的一缕纯白光丝收入体内。
残念既归,六魄当全。
察觉到远处沉稳的脚步声,她漠然望去,眸色平淡而冷寂。
“你竟还有残念留在下界。”白尘止步身前,漫不经心地捻起她一缕发丝,边把玩边不经意道:“恢复修为后,你是不是要离开我啊?”
荡尘默不作声。
如今因为残魄回身,她原本的白发变成了青丝,乌发雪颜甚为惑人。
即使是冷着脸,也别有一番仙姿。
白尘痴迷般吻上她的眼睑,虔诚而柔和道:“...你想离开本座,本座知道...”
“不过,你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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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宗,掌门大殿。
轻英坐在上首,看着下方站着的人,不由得冷哼一声,拢袖道:“小兔崽子,又下山离宗!无法无天了不成?!”
聚才大会临近,自家这徒弟三天两头光往外跑,简直是任哪个尊长都忍不了了!
大殿内,站在浅洺身旁的姜抚书和秦安皆眼观鼻鼻观心,闻言垂头敛眸,静的和玉雕一般。
“要不是本尊发现,叫你师姐捉你回来,你是不是就又打算宿在木城哪个酒楼了?”
“没个剑修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是觉得为师说的不对?”
听了这话,身处风暴中心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没有。”
浅洺拱手施礼,低声道。
一缕墨发搭在她的肩头,随着殿外吹来的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些羽毛般的痒意。
她忽而感觉心中微暖,像是破败的漏洞被人补上了缺口,不知所措又难以置信。
有人记挂她。
和宁安一样记挂她。
自小被人厌弃又怎样,被困在药洞暗无天日又如何?
如果可以早些遇见这样的人,一切的苦难她都可以宽宥。
可惜,如今她已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