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任务发布完毕后,木棺前的蜡烛熄灭下去,教堂的大门再次打开。

  光亮从门外隐约透了进来,江欲燃看了看刚才血红字迹浮现的地方,一脸迷茫地问:“睡美人?那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有毒?”

  司予轻轻勾起唇角:“我们不知道‘睡美人’是什么东西,但有人应该知道。”

  秦夺十分默契地接道:“刚才的小女孩。”

  “对。”司予笑着说,“阿智刚才不是还要请我们去她们家坐坐吗?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直接把初始任务的第一项先解决了。”

  在他们商议的同时,对面阵营的四个人似乎也聚在一起低声讨论了两句,其中一人向他们这边瞥了一眼,随后四人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率先离开了教堂。

  江欲燃对着那几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啧,看什么看,我最烦这种人。”

  云梧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好啦,先不用搭理他们。我们能在他们之前完成任务,这比什么都有用。

  “你们不是说要去找刚才那个小女孩吗?我们走吧。”

  他脑子好用,几乎刚听司予和秦夺说完,就已经对之前的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此不需要他们再多解释。四人于是也离开了教堂,向着刚才阿智家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云梧拿出了刚才发给他们阵营的两张线索牌,众人一边走,一边分析了起来。

  第一张线索牌上是一首恐怖儿歌,牌面上记录着儿歌的内容:

  “把我的头砍下来,

  骨碌碌碌碌,砍下来。

  把我的腿剁下来,

  咔嚓嚓嚓嚓,剁下来。

  把我的身体切成块,

  咚锵锵锵锵,切成块。

  最后再将它们一块块缝起来,

  缝起来,缝起来。

  藏在没有光也没有风的地方,

  又生出一个我来。”

  江欲燃看着这张线索牌,轻啧了一声:“这儿歌写的什么意思啊,看得我背后一阵阵发凉。”

  秦夺眉心微皱,道:“似乎是在描述某种巫术。”

  云梧对着线索牌上的儿歌沉默了片刻,没有发表看法,又拿出了另一张线索牌。

  和第一张比起来,这张线索牌上的线索就要简单得多了。

  牌面上只用简单的笔触画了一个小女孩,女孩看上去和刚才他们遇到的阿智有些像,但由于画这幅画的人画技实在不佳,只凭着这幅画,实在无法确认上面的女孩究竟是不是阿智。

  但不论是或者不是,阿智都无疑是他们现在能抓住的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先前遇到阿智的地方,小姑娘已经没在这了,但刚才她说她家离这并不远。

  他们顺着刚才阿智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期间各自报了一下自己这次的身份。

  秦夺的身份是儿童手表,云梧的身份是白大褂,而江欲燃的身份则是一份文件。

  众人都没有提及所谓的“表面身份”和“真实身份”,因此司予便理所当然地也没有提。

  他眼睫微垂——看来至少在他们四个人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所谓的双重身份。

  这应该也是刚进病毒世界时,他和其他几人没有分到同一个传送点的原因。

  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后,一个瘦小的身影终于映入眼帘。阿智正坐在一栋房屋前晒玉米,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清来者后,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司予哥哥!你们真的来了!”

  “是啊,我刚刚答应过你的。”司予走上前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身后的屋子问,“这里就是你们家吗?”

  “对。”阿智站起身,很高兴地招呼他们,“快进来坐吧!”

  众人跟着她进了屋,阿智转身去给他们烧水,在她将水壶提上来的时候,司予注意到她露出的手腕上带着一个粉色的儿童手表,是那种可以通电话的。

  他们家不算特别大,但也并不逼仄,屋子里打整得井井有条。几人在客厅里坐下,阿智给众人倒上水,听到司予问她:“你们家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嗯,”阿智点了点头,“阿爸去城里打工了,阿妈在河边磨豆子,现在只有我在家。”

  “那你阿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也不知道,阿妈磨豆子很快的,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司予彬彬有礼道,“因为我们是外面来的客人,不知道村子里什么地方可以落脚,所以想问问你和你阿妈,能不能让我们在这儿借宿两晚?”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些人来疯,阿智一听说他们要借宿,当即眼睛一亮:“当然可以啦!阿妈肯定也会同意的!”

  她说着,伸手往后一指:“我们家后院里还空着几间偏房,平时都没有人住,很宽敞的,我先带你们去看看吧,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住那。”

  哪怕阿智只是一个孩子,作为NPC,她的话也是十分有分量的。众人一听还有这种好事,愉快地跟着她去了后院。

  阿智家的后院很宽敞,她口中提到的偏房和主屋这边隔了一段距离,很好地保证了他们的隐私。偏房一共有三间,刚好将后院环了起来,三个房间大小条件都差不多,因为阿智的妈妈还没回来,众人便也没有急着分配。

  他们又跟着阿智回了客厅,喝了两口茶后,司予和她闲聊了两句,随后试探着问道:“阿智,你听说过一种名叫‘睡美人’的东西吗?”

  听到这三个字,阿智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有些惊恐的表情。

  见状,司予目光一动:“怎么了吗?”

  阿智的眼珠不安地转了两圈,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我知道‘睡美人’,之前语糯生病了,语糯的爸爸就提到过这个东西。”

  “语糯?”司予故作好奇道,“语糯是谁呀,你的朋友吗?”

  阿智轻轻点了点头。

  司予又问:“那你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吗?为什么她的爸爸会提到‘睡美人’呢?”

  阿智又支吾了片刻,似乎正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阿智,我回来了。让你晒的玉米晒好了吗?”

  没出口的话被囫囵咽进肚子里,阿智回过头,扯着嗓子道:“阿妈,家里来客人啦!”

  “来客人了?”门口传来声响,众人回过头,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进来。女人穿着件蓝底白花的棉布衣裳,上下打量了众人两眼后,不算冷淡也不算热情地招呼了一声:“你们是外乡来的客人吧?”

  几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对,阿妈,刚刚就是他们帮我捡的豆子。他们是外乡人,在村子里找不到住处,想在我们家借住几晚,可以吗?”

  女人转过头看着众人,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多谢你们的帮忙,借宿自然是可以的。后院有几间空房子,几位客人不嫌弃的话,就住那吧。”

  “怎么会嫌弃?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司予笑道,“只是我们还有一件事想打听,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一种名叫‘睡美人’的东西?”

  女人本就不算热忱的表情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刻瞬间冷了下去,她有些戒备地看了几人一眼,问:“你们问这个东西干什么?”

  司予回答得十分干脆:“救人。”

  “救人?”女人的神情有些古怪,“谁告诉的你们,‘睡美人’可以救人?”

  “不能救人,那是拿来干什么的?”司予说着,微妙地一顿,“难不成,是拿来毒死人的吗?”

  闻言,女人冷笑了一声,又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后,答非所问道:“你们是教堂请来的人吧。”

  司予没有吭声。

  这个女人明显知道什么,但她对教堂的态度却有些奇怪。她在开口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他们和教堂有关,此时即便司予否定,也没什么意义,倒还不如先别将话说死。

  女人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阿智,片刻后,终于松了口:“罢了。虽然我不认同你们的做法,但既然你们一意孤行,我也没什么好劝的。

  “‘睡美人’是一种只开在坟墓里的花,你们想要,去后山的坟区找吧。不过既然你们要去那,作为借宿的报酬,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支风铃藤。”

  一旁的云梧问道:“请问这‘睡美人’和‘风铃藤’分别有什么特征?”

  女人有些不耐烦地说:“坟地里只开‘睡美人’这一种花,至于风铃藤……藤如其名,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回了一下头:“看在你们帮了阿智的份上,我提醒你们一句,你们要找睡美人,最好在白天去。

  “等到天黑下来……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而初始任务上明确规定了要在今晚零点之前将取到的“睡美人毒液”送到教堂,众人没再耽误,向女人道过谢后就向着后山赶去。

  临走前,司予把阿智叫到一旁,似乎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_

  顺着村子的主路走到底,一座孤山拔地而起,便是女人口中的“后山”。山上密密麻麻长满了槐树,几乎众人才刚一进山,就感到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江欲燃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怎么觉得这片后山有点阴气森森的。”

  云梧语气淡淡道:“要是没有猫腻,就不会让我们来了。”

  他们顺着上山的土路一直往里走,本是越走越深,可面前的场景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又往里走了一段后,为首的秦夺脚步一停,道:“不对劲。”

  “我也觉得不对劲。”江欲燃向四周看了一圈,“我怎么觉得这里四面八方的树都长一个样,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绕圈。”

  司予勾了一下嘴角,语气却不见紧张:“看来这是遇上鬼打墙了。”

  “可是我们刚才明明是一直沿着路走的,这条路的方向也一直向上……”江欲燃说着,猛地一愣,“不对,这条路有问题。”

  云梧抬头看了一眼天,眉头微皱:“天已经快黑了。”

  他们头顶的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去,夕阳将半边天染得橙黄。秦夺思考了两秒,道:“沿着之前的路走肯定行不通,但如果离开这条路,走进林子,又很难保证我们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云梧同意他的看法:“我们必须得找到一条新的路。”

  “可是刚刚一路走过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岔路啊,而且我们谁也不确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循环的、这个循环又有多大,这条新的路该怎么找?”

  江欲燃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司予却依旧笑得不紧不慢:“别急,我们虽然不知道正确的路怎么走,但或许可以咨询一下别人。”

  他说着回过头,对秦夺玩笑道:“秦夺,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我查个岗。”

  秦夺目光一动,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拿出手机,按照司予说的拨出了一个号码,随后按下了免提键。

  几声忙音后,电话被接通,对面传来了阿智惊喜的声音:“司予哥哥,是你吗?”

  “对啊,是我。”司予笑道,“阿智,我们我们顺着主路上了后山,结果在山里迷路了,你知道该怎么走才能走到坟区吗?”

  阿智赶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顺着山路一直走是不行的,得在一棵老歪脖子树那里从沟上跳过去才行。”

  在她的指路下,众人不多时就找到了那棵所谓的歪脖子老树。树前果然有一道小山沟,众人如阿智所言从沟上跳了过去,很快,一条新路便出现在了眼前。

  按照阿智的说法,这次一直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到坟区了。司予向她道过谢后挂了电话,江欲燃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那个小女孩的电话?而且我们的手机在病毒世界里不是用不了吗,为什么秦夺的手机能用?”

  司予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你还记得秦夺的身份牌是什么吗?”

  “儿童手表……啊,我好像大概猜到了一点。”

  “对。”司予笑道,“我之前注意到阿智手上戴着一个儿童手表,并且她的手表具有通话功能。我猜测既然秦夺的身份牌也是电话手表,那么他的手机应该也可以使用这个功能。于是刚才离开前,我主动向阿智要了她的电话号码,她也很乐意地给我了。”

  他说着,眼尾向下一弯:“幸好派上了用场。”

  江欲燃在他背上拍了拍:“靠,我是真佩服你,这都能想得到!我还说我们走之前你把那个小女孩叫去一边神神秘秘地说了什么,原来是留联系方式去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在这时被云梧低声打断:“欲燃,先别说了,我们到了。”

  众人的脚步停了下来,江欲燃抬起头,只见面前的那片林子里,密密麻麻全是坟堆。四周槐树林立,将暗的天色下,婆娑的树影映在墓碑上,平添了几分阴冷。

  然而这一片坟区里都只有树,一朵花也没见到,更遑论什么“风铃藤”。江欲燃想起之前女人说的“开在坟墓里”,不由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她的意思……不会是让我们挖坟吧?”

  这个问题一时间没人回答。

  司予环顾了一圈,没再站在原地,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接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回过头道:“也可能不用挖。”

  他说着,抬起手指了指斜前方的某个位置:“那里似乎有个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