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海水冲击海岸, 卷起细沙,哗哗作响。
少年坐在椰子树下,扒拉着一片巨大的椰子树叶,百无聊赖地望着空旷辽远的海面。
裘舟一步步走近, “喂”地叫了一声。
少年见到他的第一眼尚有些迷惑, 带着未经世事的懵懂。
但很快少年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成熟稳重, 波澜不惊。
陆平嘉站起身, 问道:“你怎么来了。”
裘舟说:“他醒了, 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抱歉,昨夜不该你顶着风走。”
陆平嘉愣了愣, 苦笑一声说:“那你告诉他。我很好,我没事儿。”
裘舟点了点头,“行。”
他和6号实在没有什么话说,带完话就想回去了。
陆平嘉看着裘舟, 本来想问问神怎么样了, 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
裘舟走远了,细白的沙滩上, 四行脚印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陆平嘉坐下来靠着椰子树, 将椰子树叶盖在自己身上,闭上了眼睛。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味, 从他的身上拂过。
已经远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他身旁停下。
他拿下椰子树叶, 揉着眉心, 耐着性子问去而复返的裘舟:“还有事吗?”
“他已经走了。”
轻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陆平嘉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僵化了。他艰难地转动颈部, 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黑白西装, 气质清疏,长身玉立。阳光照在他身上,使他熠熠生辉。
陆平嘉觉得自己被沙子迷了眼,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企图从地上站起来,但不知是身下沙子太软还是他的腿失了控,竟一连三次,都没能把自己身子撑起来。
无形的威亚扩散开来,压得翻涌的海浪都消停了些。
男人走近,纤长的影子也随男人的脚步由远及近,最终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一只白皙优雅的手伸到了面前,
陆平嘉睁大眼睛,下意识屏住呼吸。
男人附下.身,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他撑着沙地的手下意识抬起,但瞬间又缩了回去。把双手背到身后,他结结巴巴说:“不用,我我能站起来。”
话虽如此,但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地上站起身子。
强大的威压令他双肩仿佛担着千金重担,他只能扶着一庞的椰子树,勉强使自己站立。
“您醒了吗?”他看着神明,恭敬问。
“嗯。但记忆还不稳定,不时会以周厉的模样出现。”神很坦诚,没有隐瞒。
陆平嘉点头,抿唇,没话说了。
他从前便是这样,面对神明,虽有千言万语,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在,神明不会没事儿找他说闲话。
他只需安静等神明开口就行了。
他耐心等了会儿,神果然表明了来意。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他看着神明,应声说:“您请说,六号万死不辞。”
神看着他,道谢后说:“我要回神庭了,但裘舟无需回去。到时候我会拿走他的记忆,让他忘了我,像常人一样轮回转世。届时,如果可以,请你多多看顾他。”
陆平嘉看着神明,怔愣许久,劝说道:“我想,他他更愿意跟在您身边。”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需要拿走他的记忆。”神叹了口气,说:“此去危险难测,我不想他再因为我出任何事情。所以这次,我不会再让他涉险。”
神想起往事,沉静的眸子里掀起波澜,又很快平复。
神很少流露这样的情绪,但每一次都是为了7号。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明白,求不得是寻常事,嫉妒也好,羡慕也罢,终究于事无补。
“我答应您。”他看着神明的眼睛,认真道。
神冲他鞠躬,极为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您不用客气。”他轻声说着,面色如常,没有泄露心底的惊涛骇浪。
待神离去后,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撑着椰子树的手已经嵌进了树干里。
粗糙地树干纤维插进血肉,又痒又疼,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陆平嘉靠着椰树坐下来,在沙滩上一根根揪着肉里的纤维倒刺。
取下倒刺的伤口细细小小的,连血都没见,可他就是觉得疼。而且疼得没有着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疼。
也许是手,也许是别的地方。
神庭十位神侍,他最没用,却是公认的最忠心的那一个。
他曾多次在心中发誓,要一辈子忠于神明,不生妄念,不得背叛。
而今,他竟一样也没做到。
*
裘舟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别墅。他进门时,周厉正靠着沙发小憩。
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周厉醒转过来,扭头冲他一笑,带着鼻音问:“回来了?”
“嗯。”他走进屋内,翻过沙发,一把将周厉揽进了怀中。
周厉靠在他肩头,绵绵骂了声“轻狂”。
他笑了两声,说:“高兴。”
“什么事这么高兴?”周厉靠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又伸展双臂,倚着他伸了个懒腰。
裘舟喟叹一声,得意道:“我刚刚彻底解决了一个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周厉做起来,看着裘舟,猜到:“昨晚上那个神侍?他怎么你了,你这么讨厌他?”
“他没怎么我啊。”裘舟任性道:“但我觉得他瞧你的眼神不对,所以我讨厌他,刚刚我去教训了他一顿,他叫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周厉想起裘舟早上不让他去的事情,没忍住笑了起来,一拳锤在裘舟的肩膀,骂到:“你真是发了疯。真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会稀罕我?”
“那可说不准。”裘舟一把抱住周厉的腰,闷闷道:“一般是不敢喜欢你,但也耐不住有些人狗胆包天。”
周厉抱住裘舟的脑袋,摸着他后颈的牙印,失笑说:“别骂你自己了。也就你一个,狗胆包天。”
裘舟一顿,懒散的眼神顿时一利。他放开周厉,与他面对面坐着。
周厉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不和你贫了。不是说回来就出去玩吗?快去收拾东西。”
“好。”裘舟起身,背过周厉向卧室走去。他轻轻捻着指尖,感受粗糙的沙粒在指腹间滚定。
周厉没有出门,身上哪里来的沙呢。
是他带回来的吗?
最好是。
裘舟合上眼,张开手指,将指尖的沙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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