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的意思是, 要为了这七个世界，置其他世界于危险之中吗？”0号拨开身前的神侍，走到神的面前，质疑道：“您这样, 是否太不负责任了？您明明知道, 那些黑雾若不尽早处理，将会殆害无穷。”
神面对0号的指责, 顿了顿, 解释说：“我并没有放任那些黑雾不管的意思。”
0号一愣, 眉头缓缓蹙起。
“你们看。”
神抬起手，将他手中那团黑雾展示给众人。
众人屏息凝神。接着, 令人惊喜的一幕出现了。
神手掌翻覆间，竟然将那团黑雾净化了。
那团黑雾贴着神的手掌，逐渐消失，最终无影无踪, 连一点气息也不曾留下。
众神侍惊呆了。
5号激动道：“神, 您已经能净化这些黑雾了吗？”
神收回手，对他点了点头。
“当年没能救下那七个世界, 是我无能。如今, 我徒长千万年，总该有一点微小的进步。”
5号喜极而泣, 哽咽说：“太好了。”
9号拍了拍5号，欢呼道：“哈哈！那这样一来, 就不用牺牲那7个世界的无辜生灵了。”
“没错。所以, 这7个世界, 就交给我吧。”
神负手, 再次看向众神侍, 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高台之下的八位神侍纷纷摇头，只有0号别过脸去，没有对此表态。
待其余神侍散去，0号道：“您总是喜欢逞强。”
神看向0号，不解问：“何出此言？”
0号道：“那些黑雾生生不息，单凭你一己之力，又能净化多少？”
“若你的身体或是能力，因此出现任何问题，那神庭怎么办，其他世界又怎么办？”
“明明，直接将其毁灭，才是最好的办法。”
神静了会儿，反问0号：“若是世界出了问题，就将其毁灭，那要我来做什么呢？”
“可那并不是一般的小问题！”0号强调道：“那是连你也还没有搞清楚的灭世灾难！”
神道：“所以我更应该站出来，承担这一切。若是一般的问题，也用不到我，不是吗？”
“可这并不是你的错误！”0号激动道：“这一切的苦果，都是因为那些人类太过愚昧，咎由自取！”
“犯错的人类自有任务者去处理。”神看着0号，反驳道：“可你不能将那些无辜的生灵，与犯错的人类混为一谈。这样的结果，对它们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可是……你……”0号左右顾盼，想要再寻新的理由说服神明。
可他的每套说辞，都被神轻松化解了。
最终，他无奈道：“您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肯听我一句劝？”
神摇了摇头，对0号说：“我一直有在听取你的建议，只是今天这事，确实不能按你的想法来处理。它毕竟关涉了上亿的生灵。”
“那其他世界呢？”0号真的无法理解神的想法，语气也变得激动，“您就不怕长提溃穴，最终害人害己吗？”
神一顿，承诺道：“若真有那天，我就是新筑的长堤。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收束肆虐的黑雾，哪怕身陨。”
这话一出，高台上看戏的7号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0号更是气得手抖，高声道：“您为什么一定要去冒险呢？明明只需要一点点牺牲，我们就能解决这件事情！您就不能放弃您那狭隘的博爱，去权衡一下利弊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权衡过利弊呢？”神道：“我已经说过了，若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我会对此负责。这是我的空间，没有任何一种物质，能突破我以身躯铸就的屏障。”
“所以，我做下的这个决定，若成，便能救下那七个世界的生灵；若不成，也不过多赔上一个我。”
0号沉默了，他就这样和神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最终，神不再和他讲道理，转而问：“你不是说，我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吗？那些任务者都信了你的说辞，你为什么自己却不信了？”
0号一愣，喉结微微滑动，艰涩道：“我没有否定这一点。”
“那我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吗？”
“你是。”
神闻言，笑了起来，“那你就应该相信我。相信我真的无所不能。”
0号静静地看着神明，那张与神明一模一样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拂袖而去。
一旁，6号围观了全程。他望着0号离去的背影，隐隐有些担忧。
“还没走，有什么事情吗？”
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6号一愣，立即转过身去。
谁料，神就站在他两步之遥。强势的威压，压得他膝盖一软。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在下意识屈膝的瞬间就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站直身体，直视神明，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我觉得0号说得有道理。”
神不解，“你不像是那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人。”
“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能接受。我……我只……”
6号低下头，犹豫一会儿，鼓起勇气说：“我只害怕您受到伤害。”
神一愣，笑道：“不会出问题的。”
“真的吗？可是照0号所言，这样做真的会有很大的风险。”6号还是很担忧。
神想了想，解释说：“你不要跟着0号的思路走，他把事情想得太悲观了。这件事情不一定会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
“你想啊，多年之前，我还不能净化黑雾，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亲手创造的世界灭亡。但现在呢，我已经能够净化那些脏东西了。”神微笑着拍了拍6号的肩膀，安抚说：“所以啊，虽然我现在还不能修复轮回秩序，但不代表我以后就不能修复，对吧？”
6号愣愣地听着，呆呆地点了点头。
神道：“所以啊，很多时候，我们和困难之间，说不定就差一段时间。时间会带给这些世界，无穷的可能。而我现在，就是在拖时间。”
“你就不怕把自己拖死？”7号终于听不下去，一跃跳下高台，走到神的身边。
神转身冲7号嘘了声，随即又转向6号，一本正经问：“所以，你理解我的决定了吗？”
“他不理解，你就不会这样做吗？”7号一点也不客气的打断了神。
神咬了咬后槽牙，抬手捂住了7号的嘴，骂道：“不说话能憋死你是不是？”
“唔！”7号挣扎着，妄图挣脱神的束缚。神将人死死按住，微笑着转向6号，再次问：“嗯？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6号呆呆地看着神和7号打闹，自觉自己该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神点点头，一手按着挣扎地7号，一手冲他挥了挥手。
6号看着两人这般相处，不知为何，竟觉眼眶一热。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情绪，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神明恼怒的质问：“你今天发什么疯？不是说好要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的吗？”
7号道：“那你做下这种决定，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神不解：“我为什么要和你商量？”
7号：“因为……因为你摸过我尾巴，得对我负责。你要是出了事情，我就没有伴侣了。”
神：“都跟你解释过了，我不知道你们那些奇怪的规矩，我摸你尾巴没有别的意思，也不能做你的伴侣。”
7号不依不饶：“反正你摸了！你就得对我负责！你就不能背着我去冒险！”
神静了会儿，反应过来，问：“哦！我知道了。你今天这样，是不是就是人类说的关心则乱？”
多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已转世成为陆平嘉的6号靠着墙面，百感交集。
屋外的狂风越发强劲，少年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咔哒一声轻响，裘舟打开卧室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平嘉敛了外溢的情绪，平静地看向来人，问：“他怎么样？”
“没事。”裘舟道：“只是有些头疼，现在已经睡下了。”
“是因为我吗？”陆平嘉问。
裘舟“啧”了声，如实道：“算是吧。因为你的出现，刺激了他的记忆，所以他觉得头疼。”
“抱歉。”陆平嘉垂下头，紧紧绞着手指。
“没必要道歉。”裘舟走到陆平嘉面前，摊手道：“如你所见，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认识你。所以，你没有见他的必要。他也没办法陪你叙旧。”
“我只是……”陆平嘉抬起头，又垂下，轻声说：“想见见他。”
“完全没必要。你的出现只会让他最后一年也过不安生。”裘舟揉着太阳穴，因为记挂屋内的周厉，所以耐心就显得不足，语气有些冷硬。
陆平嘉蜷了蜷手指，脸色有些难看。
裘舟看着还是少年模样的6号，想了想还是放缓了声调，说：“忘了从前那些日子，好好享受你现在的生活吧。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很快就会走。打扰了你的生活，不好意思了。”
陆平嘉闻言一愣。
他不是蠢人，自然能从裘舟的话里面听出送客的意思。
当年冲动乖张的7号都克制有礼了，他断没有死缠烂打，插足人家感情的道理。
陆平嘉回应道：“哦，没事的。毕竟你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嘛。那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他。”
“嗯。他还睡着，我就不送了。”裘舟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对陆平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平嘉走到大门处，原本半只脚都已经跨出了门槛。
但他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不对。
7号说，神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他能猜到原因，大抵是神庭，也就是现在的穿书局出事了，需要神去收拾烂摊子。
而数千万年里，需要神去收拾烂摊子的，向来只有一种。
那就是那些生生不息，无处不在的黑雾。
可当年那些黑雾，明明已经被神控制住了啊。
现在又怎么会要神回去呢？
陆平嘉收回脚步，看向7号，问道：“穿书局怎么会突然要神回去？难道又有世界生出黑雾了？”
裘舟一顿，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陆平嘉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裘舟道：“据006和007说，周厉到小世界不久，主系统就背着我和0号，找上他了。后来，0号应当与主系统统一了战线，而我则被主系统消除了记忆，丢到了小世界中。周厉是为了找我，才一直都没有回到穿书局。”
“如今我虽然在007和006的帮助下，恢复记忆。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并不知道穿书局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他们要周厉回去。”
“主系统竟然会这么对你？”陆平嘉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主系统的源数据，来自于神。
神对7号的偏爱，是到了连0号也嫉妒的地步。
照理来说，一般情况下，主系统是不会伤害7号的。
陆平嘉思索一番，还没将这个问题明白，又察觉到另一重不对劲。
他打量着裘舟，忽然问：“你会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等着时间结束，然后放手让神回归穿书局吗？”
穿书局捅下大篓子，理应穿书局自己去收拾。毕竟，当年的神被放逐下界，已经放弃了所有能力。
若拥有全部神力的穿书局都无法解决这件事情，那神又能解决吗？
陆平嘉不信7号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裘舟抬头，看着6号，没有说话。
许久后，他无奈道：“你觉得，我阻止得了吗？他的神性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这些小世界，一有危难，他将比任何人都要慷慨。如今，我所能做的，不过是陪着他。无论刀山火海，我都会陪着他。”
“我明白了。”陆平嘉扣着门板，叹了口气。
或许，早在千年之前，神明就给自己的人世之旅，定下了终止的时间。
毕竟他无所不能，无所不晓。
“还不准备走吗？”裘舟敲了敲门板，送客的举动越发不客气。
陆平嘉走出房门，转身道：“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找我。为了他，我会帮你，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