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梓一直与阿贝多聊到傍晚,期间她说了很多自己的心事,包括未曾对他人袒露过的孤独,而阿贝多一直仔细听着,耐心地给她答复。

  她走出阿贝多的家时,已是傍晚,被风一吹,她才意识到脸颊上有些涩痛。

  她用手一摸,后知后觉自己脸上有着的泪痕。

  她有些难堪地袖子胡乱擦了擦,不过哭出来了,她心情舒畅了不少,就像是一个鼓鼓胀胀的气球,马上就要到达爆炸的临界点,却突然被放掉了所有的气,恢复到了原本那松弛的皮。

  她简单吃过晚饭,又在蒙德城中独自溜达了一圈,天色越来越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她走到天使的馈赠门口,发现今晚酒馆里格外热闹,负责招待地巴顿先生正站在门口,笑着招揽客人。

  认清了她是谁,他热情地招手:“铃梓小姐,进来坐坐?”

  铃梓思索了一下现在几点,自己之前答应过迪卢克晚上要回晨曦酒庄呢,于是摆了摆手:“不了不了。”

  “诶,进来坐坐嘛,迪卢克老爷也在。”巴顿这样说道。

  迪卢克居然也在这里,不是说早上出门处理事情吗?铃梓不再犹豫,直接推开门走进去,只见里面人影嘈杂,座无虚席,碰杯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怎么这么多人!铃梓扫了一眼,发现这里的人比平时多出三倍还不止,她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

  “今天是迪卢克老爷的生日,他规定今晚的酒水全免,所以来这里喝酒的人格外的多。”巴顿笑道,毫不吝啬地夸起自家的老板,“迪卢克老爷真是大方啊,那可是埋藏了好几十年的佳酿呢。”

  “是啊是啊,这酒是我这几年喝过最好喝的了,听说一桶的价格可以赶得上一个小镇一年的收入了,看来我得多喝点。”旁边一个穿着冒险家服饰的人附和道。

  “杰克,你可别贪杯啊,虽然今天迪卢克老爷不会收你一分钱,但是我们也不会负责清理你的呕吐物的。”

  “我、我不会喝醉的!”被叫做杰克的青年冒险家涨红了脸,“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冒险家,就要先锻炼好自己的酒量!我绝对不会因为这点酒就醉了!”

  “就你?我才不信,你们这些毛头冒险家,通常喝两杯就倒了。”巴顿说,“今天那个吟游诗人是真能喝啊,好像喝了一百多杯?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出门的时候居然还是站着的,我想上去扶他都没有机会。”

  两个人继续交谈着,但是铃梓没有领会,直接离开坐到了吧台前。

  查尔斯本来在柜台后面调酒,看到她坐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新鲜的葡萄酒:“来尝尝这个,低度数的葡萄酒,采用晨曦酒庄最优质的的葡萄酿造而成,刚才大家都抢着喝,现在只剩这一小杯了。”

  铃梓接过酒杯,但并没有送到嘴边,她一边轻轻摇晃着杯子,一边在人群中穿梭着目光,想要寻找迪卢克的身影。

  注意到她的视线,查尔斯善意提醒道:“铃梓小姐想要找迪卢克老爷的话,他在二楼的露台上。”

  “之前他说这里的人太多了,想要去吹风静一静,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但是我想如果是铃梓小姐你的话,迪卢克老爷应该不会介意的。”

  铃梓点了点头,拿起酒杯向二楼走去。

  她推开了通往露台的门,发现迪卢克果真倚在露台的护栏上,正静静地眺望远方,他的红发在夜空中微微飘扬着,背影有许些孤独和无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在庆生的人。

  听到开门声,他皱着眉回过头:“不是说……”

  看到来人是铃梓,他立刻收回了嘴边的话,像是看到了惊喜一般,瞳孔放大了一瞬,铃梓注意到他的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从发根中翘出一个猫耳小三角,她摆出一副笑脸,对他送上诚挚的祝福:“迪卢克,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铃梓。”迪卢克微微翘起了嘴角,“你的嗓子好了?”

  “阿贝多帮了我。”铃梓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随后走到了他的旁边,和他并肩站立着,与他一起吹着晚风。

  身后传来酒馆嘈杂的声音,而身前却是静谧的星空,在温暖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投在一处,交汇在一起,身体却仍保持着触手可及的距离。

  “迪卢克老爷有什么愿望吗?”铃梓问道。

  “还没想好。”迪卢克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过生日的样子啊!铃梓在心中感叹,于是她大方地承诺:

  “如果需要我的话,我肯定会帮你实现生日愿望的!”

  说完,她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葡萄的香气从她的舌根出蔓延开来,带着点微微的辣意,窜到她的四肢上,她闭上眼细细品味了一下,对迪卢克伸出酒杯:“你要尝尝吗?”

  然后她又想起了上次的事:“我忘了,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只喝一点,可以。”迪卢克拦住她想缩回去的手,接过她的酒杯,然后仰头就喝,虽然说只喝一点,但是酒杯很快就见底了。

  铃梓眼睁睁看着还剩下的大半杯酒被他饮尽,而他只是轻轻眯了下眼。

  玻璃杯上两个人的唇印叠在一处。

  迪卢克皱了皱眉,显然是在消化酒精带给他的异样感受,然后他缓缓评价道:“不错。”

  铃梓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思考酒杯里幸好没有装多少酒,要不然迪卢克再变成猫猫就不好收拾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杯葡萄酒的原因,空气中似乎多了一股香甜的气息,迪卢克站在她的身旁,垂下头看着她,他的手中仍然拿着那个玻璃杯,但是过了不一会儿,目光就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酒意。

  “我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了。”

  “是什么?”铃梓眨了眨眼睛。

  “所有愿望都会被实现吗?”他的声音略微地迟钝,似乎被那杯酒浸透了,“我是指,有关于你的,你刚才说过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他这幅样子,好像还是喝醉了,甚至断句都奇怪了起来。

  铃梓哭笑不得:“是啊,我肯定会尽力去满足你的。”

  “嗯……”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她,“你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还没有等她答应,他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与她掌心相贴后死死锁住,铃梓感受到他身上有些高的体温,好像被酒精蒸熟了,即便是在凉夜里,也没有驱散他的温度。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会跳舞。”铃梓说。

  旧时蒙德还存在着贵族之仪,时不时就会举办盛大的舞会,大家会穿上华丽的衣装,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舞步复杂、困难但华丽优雅,一度是贵族人士的必修课,可是随着自由之风在这片大地上重起,那些繁琐的仪式也一并被抛弃了。

  “没关系,我教你。”迪卢克说,“我们现在需要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说完,他拉着她的手,推开门跑到楼下,然后不顾一群人的祝福和惊呼,冲出了天使的馈赠,他拉着她不断向前奔跑,跑到了一处住宅后的草坪上。

  四周十分的安静,天空只有一轮明月高悬着,沉静而温柔的将银纱似的月光铺满大地,像是新娘的纱裙,而弯绕曲折出则是她婚纱上神秘的褶皱。

  这片草地十分的宽阔,楼房将它巧妙地包围起来,因而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就在这里吧。”他显然很满意这个地方。

  迪卢克将手搭在铃梓的腰上,又示意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肩膀处。

  他和她的手紧紧相握,脚下挪动了几步,带着她向一旁转去,而铃梓则感觉脚下有些别扭,她窘迫地叫起来:“不行不行,我感觉我会踩到你的脚。”

  “没事,跟随你自己的感受就好。”他说。

  铃梓吐出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试探性着跟着他的节奏挪动着脚步。

  迪卢克看出她的紧张,轻笑一声:“不必太过在意我的步伐,这样反而会打乱你自己的节拍,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我会配合你。”

  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灼热,贴着她的衣料,又传到她的身体里,她无知无觉地捏住他的肩膀,一步、两步,两个人在这片草地上静静旋转着。

  安静、清冷,除了他手在触碰的地方,她的每一处都能感受到夜带来的凉意,但是偏偏这一点火苗又驱散了这点感受,让她贪恋他的怀抱,随着他静静起舞。

  方才葡萄酒又涌现出来,铃梓四肢沉重,体力上她劳累了一天,已经很是疲惫,但是偏偏头脑又无比清醒,好像有一点幽暗的氛围在两个人中滋生,但是他们都十分默契地没有为这一点旖旎负责。

  转身时肩膀和胸膛的触碰,松开又拉起来的手,包括两个人时而相交的眼神……即便是没有任何奏乐充当背景,但是两个人都在心中数着同一个节拍,感受着逐渐同步的心跳。

  最终,两个人都默契地停下脚步,迪卢克则将她拥在怀里,双手扣住她的头,当做一个完美的谢幕。

  他呼吸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沉重又安心,好似了却了一桩心事。

  他抬起头看着她:“铃梓,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