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愿不愿意，这天还是无法阻挡的到来了。
3月23号，今年的公务员考试和第二天升起的太阳一样如期而至。我和胖子前一晚就约好一同前往。
我开着车接上胖子后便一路往Z城飞驰。
这次我们俩的心情挺轻松愉悦的，不像往年那样，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样子，好歹现在已经上岸，考公务员只是为了一个更加稳定的前途。
在同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前往考试地点。
这次考试挺巧，我和胖子在同一个学校考试，离万达广场不远。
到了目的地后，我把车停在了学校对面的空地上。
时间尚早，不过学校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帮子考生以及各种培训机构的人，他们都默默的站在那里，卯足了劲准备考试。
一将功成万骨枯，又到了一人欢喜千人愁的季节，每一个成功上岸的人后面，都躺着数不清的人在默默舔舐伤口。
这年头就业形势严峻，年轻人在受到了社会的毒打之后，都希望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等待退休，而不是996的福报和35岁之后的被优化。
渐渐学会接受一个平庸的自己，是成熟的表现。
成不成熟说不准，但自己的平庸，我倒是挺坦然接受的。对于一个没什么本事和野心的我来说，体制内的工作是最好的归宿。
上学那会我就不是学霸，到现在这个年纪，又怎么可能有什么说法。
16年那次公务员考试进面试真的是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气，只可惜那次没能把握住机会，和成功二字失之交臂。
不得不说，这是我这辈子的遗憾。
如果，那一次我那样做那样说，或许会有不同的结局。
很多事情，要是重新再来一次……
“开始了啊。”胖子在我旁边说道。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似乎在感慨今天的早饭没有吃饱，对待会的考试会不会有影响。
学校的大门缓缓打开，簇拥在门前的考生有序进场了。我和他们每个人一样，背负着各自的梦想和希望，再次朝未知的战场奔赴。
上午的考试不算简单，依旧是不够用的时间和伤神费脑的题目，铃响时，大部分人都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笔，可能就是一道题的差距，零点几分的差距，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
安静的学校再次被人群占据。
我跟着人群走出教室，脑子里还在回忆着刚才考试的题目，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出了校门，老远就看到胖子在门口对我招手。
“怎么样？”我走上去询问胖子考试的情况。
“就……那样吧。去哪里吃中饭？”胖子和以往一样，一点也不愿意讨论考试的事情，他举目四望，指了指万达的方向，说道，“那里有家面馆，味道不错啊。”
“下午还有申论，你还吃得下？”我说道。
“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行测都已经考完了。”胖子说完，便大咧咧的朝前开路。
一路上，满眼都是刚考完的人簇拥在小饭馆里吃中饭。
他们当中，有些是刚毕业的新手，有些是久经职场的老鸟。这个在25岁到35岁之间的拼杀，各有各的优势和劣处吧。
刚毕业的考生脑子活络，时间宽裕，没有心理负担，有些甚至不用工作全职在家备考，但这类人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那些考了七八轮十次的人，经验十足，技巧繁多，但也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迫，为了家庭、孩子、职场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更不用说还要抽出时间来备考。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一个失败者与失败者之间的战争。异常惨烈，也异常残酷。
来到万达广场，胖子指了指金街。
“里面有家锅盖面，挺出名的。”
我对锅盖面没啥兴趣，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将就地吃一顿吧。
两人迈步往里走。
金街里的气氛和刚才剑拔弩张的考场气氛完全不同，行人穿着靓丽的服饰，闲庭信步，顾盼生姿，享受着阳光明媚的午后时光。
我和胖子两人跟一堆臭要饭的一样，饥肠辘辘的踅进了一家门面小的可怜的锅盖面店。
在万达金街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种面馆还没倒闭简直就是奇迹。
面馆估摸着只有十几平米大，厨房和收银融为一体放在了进门的地方。我们挤过狭小的过道，发现里面摆着几张木桌子，已经被占得七七八八。
胖子小心翼翼地避让开一堆装满饮料的箱子，找了一个紧靠冰柜的位置坐下来。
我们一人点了一碗面和一瓶水，胖子抢先付了钱。
“这家的长鱼面味道不错，挺新鲜的。”胖子把玩着手中的饮料瓶盖一脸憧憬地说道。
这货哪里是来考试的。
不过胖子的心态是真的好。这些年下来，他不靠谱的事情经常干，但也没见他脸红心跳过，反正是摆出一副天塌下来有绵羊顶的样子。
“下午结束后去找绵羊？”我提议道。
“好的啊。”胖子欣然接受。
“到了他的地界，怎么说也要好好敲他一笔，平时他整天缩在Z城不肯回去，一回去就说要和老婆民政局见，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我说道。
“绵羊的日子是好过的，靠他岳父的关系在Z城混得风生水起，我听我同学说的。”胖子说道。
“你最好是别被他听到这种话，不然又要跟你急了。”我奉劝道，“他可是一直标榜自己一切都是凭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的。”
“说是这样说。”胖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接着道，“他岳父是大学的领导，很多事情都铺垫好了。”
锅盖面的味道还不错，最主要不是我掏钱。
吃完后，我们离开了面馆，准备往回走。路过星巴克时，我进去买了两杯焦糖玛奇朵，原以为可以用信用卡的积分兑换，但不知怎么的，这里用不了积分，七八十块钱就这样没了，这波算下来我是血亏。
两点开考，我和胖子就坐在汽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想睡一会，但是又睡不着，倒是旁边的胖子，上一秒还在跟我说Z城的区位规划的事情，下一秒就鼾声四起。车外面总有人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大多是来准备下午考试的考生。
下午考申论，我们就像以前考八股文的秀才一样，绞尽脑汁，奋笔疾书，两个小时的时间几乎把毕生所学都用上了。当铃声响起时，不觉得松了口气。
和上午一样，学校里里外外堆满了人，有些人会进入下一轮的面试环节，而绝大多数人只有折戟沉沙的结局。
我和胖子一回合，就驱车前往绵羊家里。
他住的地方离这有一段距离，胖子这个时候兴致变得特别高涨，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难道他考的不错，这次有希望了？
“明年继续吧。”胖子最后说了一句。
到绵羊家楼下时，已经差不多五点多了，由于需要门禁才能坐电梯，我们就在下面等绵羊下楼来接。
不多一会，他穿着一身便装来了。看到我们后，招呼我们过去。
“不是去吃晚饭吗？”胖子问道。
“这才几点？先去我家坐坐。”绵羊说道。
“你老婆不在家吧？”胖子小心地问。
“不在家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你放心。我又不是燕丹。”绵羊摇摇头说道，重重地敲了一下电梯的按钮。
绵羊家里乱糟糟的，生活用品堆了一沙发，墙边上摆着各种高档的零食和一些未拆封的快递。
“看看，典型的小康之家，吃得牛奶都是卡士的。”我拿起一瓶牛奶，检查了一下失效日期，“还好，差几天就过期了。这玩意保质期贼短。”
“这些快递是怎么回事？”胖子杵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老婆在网上买的，三分之一退回去了，三分之一用一次就扔了，还有三分之一就堆在这里，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绵羊瞄了一眼墙角，不屑地说。
“女人都一样，她们享受的不是商品，而是买商品时的过程。”我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过来啊，看看我的宝贝。”绵羊已经走到了沙发那，拍了拍一堆古怪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把某辆汽车上的方向盘卸了下来放在了客厅里。
“pS4啊，绵羊你果然有钱！”胖子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来到电视机旁，兴奋地看着电视柜上的一个铁疙瘩。
“是pS4pro，和pS5差不多了。”绵羊纠正道。
“你这个要五六千的吧。”胖子点点头说道。
“用不了，也就三四千块钱，关键游戏贵，所以我从微商那里买了盗版的游戏。”绵羊打开了电视，拿着遥控器一个劲地捣鼓起来。
电视里出现了不一样的画面，细腻的画质和绚丽的动画，一看就不是普通电脑游戏能比的。
没想到这家伙整天没声音，原来在家里折腾这种东西。
“你这个在家里连开电脑都要锁上门的人，居然买这个？你老婆疯了？”我惊讶地问道。
“有什么疯不疯的，我花我自己的钱，跟她没关系。”绵羊轻哼了一声，一屁股坐沙发上，开始挑选游戏。
“《如龙》不错啊。”胖子在一旁突然喊道，“画面很真实，而且故事也吸引人。”
“没想到你连pS4的东西也有所涉猎。”我不可思议的看着胖子。
“我一个朋友也买了，我了解了一些。”胖子说。
“你坐下来，别站在那里。”绵羊邀请道。
我才发现胖子没有了刚才在汽车里的飒爽，拘谨地站在客厅中央。
“就是啊，你来玩玩。”我拿起游戏手柄递给胖子。
“我……我不会。”胖子说，“这个《血源诅咒》也不错，就是操作有点难。”
“何止是难啊，正常人都无法用手柄操纵，不过那些牛逼的玩家都是玩手柄。”绵羊说，“我一般都是玩玩赛车类游戏。”
说着，他点开了一个游戏，画面上出现了跑道和赛车。绵羊起身坐在了方向盘后面，双手握住方向盘。一时间，客厅里充斥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快速变幻的画面让人目不暇接，方向盘一会左打一会又打，时不时脚踩一下油门手拨一下档杆此刻的绵羊一定以为自己在秋名山上急速飞驰。
“我准备再添点装备，弄一个四轴装置，这样玩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跟着赛车晃动。”绵羊得意的说。
“那个要不少钱的。”胖子无不羡慕的说。
“差不多两三万吧。”绵羊说。
“疯了！话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没事做了。”我差异地说。有时候我真不明白绵羊的钱都是哪里弄来的。
玩了一会pS4，我们便动身出门了。碰巧遇到了回家的姗，胖子吓得一哆嗦。
“去哪吃？”姗问道。
“就在楼下看看，你要不要？”绵羊穿好鞋子，问道。
“我不用，冰箱里还有昨天的菜。”姗跟我们打了招呼，“明天记得去我爸那里。”
没有再做过多停留，我们便一同下了楼。我们在楼下转了一圈，最后选择去一家名叫鸟吉的日料店。
“这家店可不便宜。”绵羊有些心疼地说，“不过既然你们来了，就不能亏待你。”
“你都买pS4的人了，还在乎这点？”我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
鸟吉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我和绵羊也进去吃过，味道是挺不错的，价格也不菲。
听绵羊介绍鸟吉是一个曾经去日本留学的人开的，食材啥的也都是从日本空运过来，所以价格不低，由于烹饪手法地道，很多日本人也来这里光顾。
“我掏一点。”胖子开始摸口袋，从里面掏了一张百元大钞出来。
“吃饭就算了，待会洗澡的时候你来就行。”我赶忙阻止胖子的进一步举动。
在鸟吉点了烧烤、炒饭，他们俩还一人来了瓶日本生啤，由于我要开车，所以就没喝。期间，绵羊一个劲地猛灌啤酒，不一会大半杯就下肚了。
“你慢点，都快喝完了。胖子那里还没怎么动。”我提醒道。
胖子听完举起酒杯就是一口，白色的沫子在嘴周围糊了一圈。
“你们不懂，我也只能借酒消愁了啊。”绵羊苦兮兮地说，“平时我一个人在Z城，没人陪我喝，难得回一次d城还要开车回家，也没得喝。”
“你这是好了还是坏了啊，老想着喝酒干嘛？”我问道，“酒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再说你也不是喝酒的人啊。”
一杯没结束，绵羊的脸上已经镀上了一层驼红色。倒是胖子，一杯黄汤下肚之后，一点反应没有，还说这日本的啤酒味道不够醇厚。
吃完之后，为了让胖子睡个安稳觉，我们便答应让他请我们去街对面的浴室洗了把澡，Z城浴室分布的密度不比d城，能找到一家已经算不错了。
绵羊醉醺醺的，走路都有点打飘，不过看上去他挺开心的。
“今天破费了啊。”我扶着绵羊走进了浴室大门。
“多大点事，不就四百多块钱而已。”绵羊摆摆手，说话有些不太利索了。
“这么贵啊！”胖子惊呼道，“我们也没吃什么啊。”
“是挺贵的，不过味道是可以啊，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吃得那份炭烤牛舌丼饭就要58块钱。”我说道。
“钱不钱的无所谓，你们难得来一次。待会胖子破费了。298的套餐不过分吧。”别看绵羊现在醉醺醺的，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含糊。
“我身上就100块，不信我掏给你看……”胖子见式又准备摸口袋，我立马阻止了他。
“你别掏了，就这个浴室，你上了天也就80块钱的套餐。时间不早了，洗完了还要开车回d城啊。”我催促着另外两人赶紧换鞋子进去了。
我们仨紧赶慢赶，等出了浴室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原本热闹的马路此刻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红绿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还在一闪一闪的晃动，一切都静止地像一张照片。
和绵羊告别之后，我边开车离开了，交给我们的是一段不算太漫长的路程。
我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胖子则在后座安心地沉睡着，一天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这场公务员考试如同一丝短暂的火花，熄灭之后，周围又将被空寂的黑暗所吞噬。
正如晶后来所说，我这哪像是去考试的，分明是找个机会出去玩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