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鬼!
炭治郎的瞳孔骤然紧缩, 鼻尖能嗅到恶鬼腥臭的气味,耳朵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快点、想办法……
恐惧到了极点,他混乱的大脑反而变得冷静下来。
慌也没有用!
想要保护好弥豆子, 就必须要先平静下来, 不能慌!
快想想该怎么办!
雪姬桑他们就在这附近, 只要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他就能等到救援!
在恶鬼的爪子即将碰到弥豆子的瞬间, 炭治郎猛地爆发, 一把抱住弥豆子往旁边滚,同时张开嘴巴准备大声喊救命。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扑过来的恶鬼张开锋利的爪子,脸上是充满了恶意的笑,
他的身体刚刚向侧边倾倒, 耳朵边几缕碎发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在眼前,
无光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一线银光,
长发披散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恶鬼的头颅高高飞起,表情依旧狰狞,断裂的脖颈处血液喷射而出。
下一瞬,凝滞的时间恢复正常的流转,炭治郎感觉自己身体失重,眼看就要撞到地面。
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他的胳膊,往后轻轻一带,帮他重新找回重心。
“雪姬、桑……”
炭治郎根本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作的,只不过眼睛一花, 雪姬就已经出现在身边。
他看向恶鬼的方向,只来得及看到飞在空中的半个脑袋化作一把飞灰。
好、好厉害!
只是简单的挥刀, 让他害怕到没有办法动弹的鬼就这样被杀掉了……
“晚上很危险。”雪姬将日轮刀收入鞘中,光着的两只脚踩在冰冷的走廊上,冰凉的感觉过电一样从脚底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为了图方便,她刚刚是直接从窗户跳出来的。如果还在炼狱宅,她都能想象到金红色的猫头鹰一边告诉她小心着凉、一边抱着她去找鞋子的样子……
但她现在出门在外,就只能忍一忍了。
“对、对不起!”
炭治郎满头大汗地四十五度鞠躬道歉。
在带弥豆子出门散心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炭治郎在这之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卖炭人,所有和鬼有关的消息都是从他的母亲灶门葵枝那里听来的。
家人的安全让他放松了心神,弥豆子的存在同样模糊了他对鬼的判断,直到真正直面吃人的恶鬼,他才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什么是鬼。
他们畏惧阳光,他们以人为食,他们仗着自身强大的实力而为所欲为、肆意给他人带去伤害。
相比于他们,弥豆子的存在才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外。
雪姬摇了摇头:“好好休息。”
她拍拍炭治郎的肩膀,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被杀的那只鬼实力有限的很,连血鬼术都没有,随便一个鬼杀队队员来都能砍下那家伙的脖子。
这估计只是一只碰巧撞上来的杂鱼而不是鬼王无惨派来找茬的手下。
想起雪地上逃跑逃的无比自然简直一气呵成的鬼王,雪姬沉默了一下,
那熟练的动作,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或者至少提前演习过,否则绝对达不到那时的流畅度……这么从心的鬼王,真的会再派恶鬼来找她和炭治郎的麻烦吗……
除开这么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路基本没有什么意外,一行人顺顺利利抵达狭雾山。
锖兔站在入山的路口处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好久都没有回来了,真怀念啊,这里的空气……”
雪姬眼神莫名地瞅了他一眼。
灵魂没有办法影响现实,同样也不会被现实影响。
换句话说,不管是不是狭雾山的空气,对锖兔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吧。
“富冈桑看起来很高兴呢。”
听炭治郎这么说,雪姬侧头看了看保持沉默的富冈义勇。
他遥望向云雾缭绕的山林,环绕在他身边的气息确实比平时要柔和上许多。
“雪柱大人我们进山吧……好想快点见到鳞泷先生啊。”
锖兔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片山林简直不要太熟悉,他自告奋勇走在前面,准备给大家带路。
巧的是,富冈义勇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确实走在雪姬和炭治郎的前面,时不时拨开路两边探出来的枯树枝。
曲折的小路向前蜿蜒,隐没在重重树影之中,冬日里难得的阳光穿过枯枝,毫不吝啬地投下明亮的光斑,一左一右,水之呼吸的师兄弟俩并间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的尽头,接到鎹鸦通知的鳞泷左近次已经在等着他们。
这位居住在狭雾山的培育师头发灰白,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但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却能让人轻易感受到沉稳如大海的厚重气息。
他穿着一件水纹蓝色上衣,脸上带着一张凶神恶煞的天狗面具。
注意到雪姬的目光,锖兔悄悄凑过去解释道:“是因为鳞泷先生的长相太温柔以至于被恶鬼嘲笑过,所以才会带上这样的面具。”
雪姬用眼神投去一个疑问,那锖兔知道鳞泷培育师的长相?
顺利接收到疑问的锖兔哽了一下,沮丧地挠了挠头。
这个还真不知道……
好像被鳞泷先生收养的孩子里还没有一个见过鳞泷先生真面目的。
虽然他曾经和富冈义勇商量着想要找机会破解这个困扰了他们很长时间的秘密,但是还没等两个人真正行动起来,他们就先去参加了最终试炼。
他被手鬼杀死,义勇独自加入鬼杀队,这件事也就被搁置了起来,如果不是雪柱大人提起来,他都险些忘记了。
其实,成为灵魂之后,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就比如,他见到了曾经被手鬼杀害、同样化作灵魂的十二名同门师兄师姐,并从他们的口中听说,他们也没能达成“掀开鳞泷先生面具”这项史诗级成就……
瞬间就感觉心理平衡了不少呢。
“雪柱大人。”
鳞泷左近次向雪姬点了点头。
他已经从弟子富冈义勇的鎹鸦宽三郎送来的书信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将众人迎入屋里让他们自便就离开屋子。
富冈义勇和锖兔都跟了上去。
这对师徒分别许久,再见面一定会有很多话要说,雪姬只是瞥了一眼就随他们去。
鳞泷左近次为他们的到来提前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屋里放着热水和干净的毛巾,让他们能洗去一路上的风尘和疲惫,
烧的火热的炉子上正架着一口锅,锅里满满当当煮了被锖兔惦记了一路的好吃的关东煮,只闻着气味就叫人直流口水。
火炉的周围还准备了三对碗筷和勺子。
雪姬小心地捞起一个丸子咬了一口,然后眼睛亮了起来——鳞泷培育师的厨艺确实很不错,怪不得锖兔会念叨这么长时间。
弥豆子是鬼,不用吃饭,已经缩进鳞泷左近次准备好的被窝里沉沉地睡了过去,火炉边只有她和炭治郎,看炭治郎的样子,显然也觉得关东煮很好吃。
“我都说了嘛,鳞泷先生做饭可是很厉害的,”去而复返的锖兔盘起两条腿,放松地坐在炉子边上。
毕竟鳞泷先生可是凭借一己之力成功拉扯大包括他和义勇在内十四个孩子啊。
雪姬忙里偷闲,甩去一个眼神,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路上翻来覆去说了那么多遍鳞泷先生,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义勇和鳞泷先生说话,我总不好凑在旁边偷听嘛,哈哈哈哈……”锖兔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山脚下的镇子里有一家卖鱼肉卷的店,他们家的脆皮腊肠煮进关东煮里面可好吃了,义勇还会为了它和我打架呢……也不知道这次鳞泷先生有没有买一些回来……”
看一眼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在转移话题的少年,雪姬伸出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捞了两下,夹住一根圆柱体的东西把它拖出来。
“就是它!”
锖兔眼睛一亮,盯着腊肠的眼神里写满了亮晶晶的渴望,“啊啊啊,吃不到——”
吃不到还坐在这儿看着……
雪姬毫不客气地当着锖兔的面把腊肠塞进自己嘴巴里,然后带着一点幼稚的炫耀斜眼瞟向锖兔。
“!!雪柱大人怎么可以这样!!”
只能看不能吃的锖兔大声的控诉某人的暴行。
火炉中有暖橘色的火焰在燃烧,温暖的光将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那半透明的灵魂渲染上一层橘红的暖色。
雪姬怔怔地看着锖兔上扬的嘴角和明显只是在夸张的神情,忽然转过头,不再去看。
她想到了瑠火阿姨。
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命运的话……
瑠火阿姨也好,锖兔也罢,还有其他那些被手鬼杀死的孩子……明明都是这样好的人,为什么命运却从来都没有善待过他们呢?
一旁埋头干饭的炭治郎抽了一下鼻子,抬起头来,目光在少女和少女身边的空地上扫了一下。
在饭菜的香气中,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像苦杏仁那样苦涩的气味,
是雪姬桑和……在难过吗?